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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有略微地颠簸,谢芳华难受地轻唔出声。
秦铮吩咐车夫了一句,马车速度慢了下来,他给谢芳华在他怀里寻了个合适的位置。那人儿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又继续昏睡着。
秦铮在黑暗的光线下看着怀中的人儿,想着谢氏米粮这些年和皇室的纠缠甚深,若不是有让她必救谢云澜不可的理由,他想着她应该不会去出手救他而使得自己如此虚弱昏迷的。
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一道被刀刃划开的口子已经黏合。虽然口子不大,但她的手腕却血污一片,隐隐还有血凝固的唇齿印痕。
他的目光又暗沉了些。
她这显然是没有用碗放血,而是直接拿了自己的手放在谢云澜唇边了。
她竟然敢!
她可真敢!
他胸中平息下的怒火瞬间又暴涨到眼眸,恨不得将她扔出车外,可是看着她无知无觉地睡在自己怀里的娇软模样,他知道自己也仅仅是想想罢了。他又怎么舍得?
怒气一波一波地翻滚,他用力压制,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下,眼眸被她手腕处的伤口和唇齿印痕灼得生疼。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秦铮也会受到这般折磨!
哪怕他想发火,都无能无力!
不知道如何发出来!
他咬牙许久,伸手拿过一方帕子,胡乱地缠在了她手腕的伤口上,遮住了那伤痕和唇齿痕迹,他的心似乎方才好受了些。拇指和食指点着眉心,闭上了眼睛。
马车平稳地向城里走去。
半个时辰后,来到城门,畅通无阻地进了城,向平阳县守府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平阳县守府。
马车停下,玉灼下马,上前挑开车帘,秦铮睁开眼睛,见谢芳华依然昏迷着,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只能轻轻地抱起她,下了车。
他正要往府里走,听到一队车马声,谁对着他喊了一句,他回转头,只见秦倾等人回来了。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没说话。
秦倾等人自然看得他怀里抱着的人了,虽然看不见脸,但也猜测出个分。
“秦铮哥哥,你抱的是芳华姐姐吗?她怎么了?”秦倾因为谢芳华救了两次,不由关心地看着似乎在秦铮怀里无知觉的谢芳华问。
“是她,她没事儿!睡着了。”秦铮面色看不出异常,挑眉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芜说看这天色还要下雨,怕回来太晚被雨淋。于是我们便回来了。”秦倾道。
秦铮点点头,不再多言,抱着谢芳华向听雨阁走去。
秦倾看着他走远,回头看向程铭等四人。
五人对看一眼,熟悉秦铮的人都知道他心情似乎极其不好,只有他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他才愈发的冷静,面无表情。
他们摇摇头,自然是不好跟着他去询长问短,一起向平阳县守安排的住处走去。
玉灼从车上拿下药方子和暖壶里面装着的药,飞雁、春花、秋月四个人跟着秦铮回去了听雨阁。
进了听雨阁后,秦铮抱着谢芳华进了自己住的房间。
春花、秋月对看一眼,自然是不阻拦的,两人选了一处婢女的房间住下。
玉灼将药方子和暖壶里的药端进屋,放在桌案上,看着秦铮,“表哥,一会儿芳华姐姐醒了你就喊我,我去给她热药。”
秦铮点点头。
玉灼走了下去。
谢芳华躺在床上,又昏睡得熟了。屋中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一脸的孱弱病态。
秦铮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半响,忽然想起早先谢云澜就是这般与他一样依靠在床边的。他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踢了靴子,躺在了她身边,霸道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怀里的人儿气息幽香,绵绵软软,乖觉地由他抱着,他的心方才暖了些。
他想着,当日灵雀台逼婚,是他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情了。若不是未婚夫这个身份,今日谢云澜未必让他将她带回来。
谢云澜……
他记住他了……
屋中沉静,谢芳华幽幽睡着,昏昏沉沉。
天色越来越晚,越来越黑,天幕越来越暗,乌云渐渐地笼罩在上空。
深夜时分,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没关的窗子被风吹得砰地一声响动。惊醒了几夜难眠抱着温香软玉不由得睡着了的秦铮。他睁开眼睛,屋中一片黑暗,罩灯显然已经被风吹灭。
他揉揉额头,摸了摸身边的人儿,触手极烫,他顿时一惊,立即坐起了身,下了床,走到窗前,伸手关上了窗子,隔绝了外面的风雨。拿出火石,重新点燃了罩灯。
然后他快步走回床边,看向谢芳华,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浊重,浑身烫手,显然是发了高热。
他顿时喊了一声,“来人!”
飞雁瞬间出现在了门口,“属下在。”
“快去请大夫来!”秦铮吩咐完,忽然想起什么,对他道,“去谢云澜的别苑,将那个赵柯给我请来!他既然是神医谷的人,自然是比寻常大夫好。”
“是!”飞雁应声,顶着雨出了听雨阁。
玉灼晚了飞雁一步,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见秦铮脸色焦急,疑惑地喊了一声,“表哥?”
“快去将那暖壶的药热了!”秦铮看了玉灼一眼。
玉灼看了床上一眼,隔着轻纱帷幔,也能看到谢芳华脸上不正常的红色,他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抱了暖壶出了房门,去了小厨房。
因玉灼的动静,春花、秋月也惊醒,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向里面望,“铮二公子,我家主子怎么了?”
“她发热了!”秦铮看了门口一眼。
“那赶紧给她退热啊!”春花顿时急了。
“如何退热?你们懂医术?”秦铮瞅着二人。
二人对看一眼,齐齐道,“略懂微薄。”
“只是略懂不行!等着赵柯来吧!”秦铮挥挥手。
“云澜公子的府邸在郊外五里处,就算派人去请,如今下着大雨,来回也要一个时辰。”春花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给小姐拿娟帕沾了凉水降降热吧!”
“也好!”秦铮点头。
春花连忙下去打水。
不多时,二人进来,一人撩起帘幕,一人沾了娟帕,放在谢芳华额头。
秦铮站在一旁看着,师父说他没有仁心,不学医术也罢。当时他也觉得不学也罢。可是如今,他却觉得,无论他学了多少东西,却是不能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发病的时候救治,而是束手无策,也是最无能之人。
春花、秋月忙活半响,谢芳华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
“谢芳华!”秦铮忍不住伸手推她喊她。
谢芳华无意识地轻喃了一声,没有醒来。
秦铮听到她轻喃出声的那个名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背转过身子,气怒地不再理会她。
春花、秋月自然也听到了谢芳华刚刚口中轻喃出的名字。她说的是云澜哥哥……
主子如今昏睡,还惦记着谢云澜。那么是否说明,主子对谢云澜这个人是分外在意的?她们对看一眼,悄悄瞅了秦铮一眼。
他背对着身子,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屋中的气息却是低沉晦暗。
二人自然是不敢这时候言声的,生怕他殃及池鱼。铮二公子殃及池鱼的本事可是了得的。
不多时,玉灼端了热好的药进来,看着秦铮,“表哥,这药……”
“给我,我给她灌下去!”秦铮道。
玉灼将药递给他。
秦铮接过药,来到床前,一手扶起谢芳华,一手拿着碗,掰开她的唇,给她往里灌药。
但是谢芳华的唇抿得紧,药到她嘴边都洒了出来。
秦铮沉着脸皱眉看了她片刻,忽然张口喝了一口药,低头吻着她的唇,撬开她贝齿,给她渡进嘴里。
春花、秋月见此立即转过了身子。
玉灼睁大眼睛,片刻后,也转过了身子。
大约用了一盏茶时间,一碗药给谢芳华灌下肚。秦铮扔了空碗,将谢芳华放下。
谢芳华依旧没醒来。
屋中几人等着飞雁请来赵柯,甚是安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有了动静,不多时,飞雁提着一个人闯进了房间。
两个人浑身都被大雨湿透,但勉强可以看出他提着的那个人是赵柯。
飞雁进了屋,将赵柯放下。
赵柯仅穿了睡衣,显然是从被窝被揪出来,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被淋得几乎看不出模样。飞雁放下他后,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勉强站稳,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对秦铮拱了拱手,“铮二公子!”
秦铮看见他,脸上依旧不好,“她发热了,你快过来给她看看!”
赵柯连忙点头,快步走到床前,看了谢芳华一眼,心里惊了惊,伸手给她把脉。
片刻后,他放下手,皱眉道,“奇怪,按理说,芳华小姐虽然体质虚弱,不该引起高热才对。这高热来得莫名其妙,不像是病理的热。”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说如何让她退热就是了。”秦铮沉着脸道。
赵柯想着这位铮二公子的脸阴得可真是吓人,点点头,问道,“看起来芳华小姐像是刚刚才服用早先我给开的药?”
秦铮“嗯”了一声,“我本来打算等她醒来再给她喝药,可是她一直昏迷不醒,半个时辰前,将药给她灌了。”
赵柯点头,“那药是调理身体滋补的药,不是退烧的药。在下再给她开个方子,让她赶紧退烧。这么热下去可是不行。对她身体有害。”
“那快开吧!”秦铮摆摆手。
赵柯走到桌前,玉灼连忙上前给他磨墨。不多少,他便开了个方子,递给玉灼。
玉灼接过,不用秦铮吩咐,连忙去了自家药方拿药了。
秦铮回转头,对赵柯道,“你就暂且先住在这里吧!待他退了热再走。”
赵柯想着来的时候,他家公子闻言知道芳华小姐发了高热也是忧急的。如今刚开了药方子,他自然也要等到她服用了药,退热之后再回去,也好向自家公子禀告,便点点头。
听雨阁夜晚闹了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平阳县守。
平阳县守撑着伞来到听雨阁,在门外,隐约看到屋里许多人影,他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事儿,谨慎地问,“铮二公子,可是出了事情?”
秦铮向外看了一眼,“华儿发了热,我给他请了大夫,没事儿,你自去歇着吧!”
平阳县守自然知道秦铮将谢芳华接来了府内,他正揣测着铮二公子难道对芳华小姐消了气了?他既然对芳华小姐在意,灵雀台逼婚,定然是不可能因为她思慕四皇子秦钰而放手的。忍了两日,接进府来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人刚到这儿,怎么就发了高热了?但他聪明地也不继续问,闻言只道,“若是需要人手,您只管吩咐,我让管家来侯着!也好供您差使。”
“不必!”秦铮拒绝。
平阳县守见他不用管家,而且从语气上听出心情极差。不过他想着铮二公子从这次来了平阳城何时有过好心情了?他的抗打击能力已经被他阴晴不定的阴沉态度调教得很强了。便也不在纠葛,说若是有事儿只管派人喊他,便撑着伞又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这个一城之主,如今也算是操碎了心!
半个时辰后,玉灼端了药来到房间。
秦铮一如早先一样,用嘴给谢芳华渡了药。
赵柯在一旁看着,眸光动了动,并没有说话。
赵柯医术显然是极好的,一碗药下肚,大约过了两盏茶后,谢芳华出了浓浓一层汗,汗水将衣服被褥都给浸湿了。脸上的红潮却退了去。
秦铮看着她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松了一口气。
赵柯走上前,又给她号脉,片刻后,对秦铮道,“烧退了,铮二公子可以放心了。”
秦铮点点头,看了赵柯一眼,似乎这才想起他身上穿着湿衣服,对玉灼道,“你带赵管事儿下去休息吧!给他找一身干松的衣服。”
玉灼点头,对赵柯道,“赵管事儿,您随我来。”
赵柯想着他的湿衣服穿了这么久,已经半干了。不过难得铮二公子关照一句。点点头,也不推辞,跟着玉灼去了。
春花、秋月见谢芳华如被汗水浸透一般,轻声道,“铮二公子,我们俩人给我家主子擦擦身子,换一套衣物吧!”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秦铮摆手。
二人一惊,对看一眼。
秋月顿时道,“主子来了葵水,如今又折腾这么久,您不方便,还是我们来吧!”
秦铮抿了抿唇,对于女人来的葵水,如何处理,他自然是不懂的。于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但是并没有离开屋子。而是去了窗边的桌子上坐着。
春花、秋月暗暗松了一口气,见他不离开,这是他的房间,也不好赶他。只能将帘幕落下,两个人站在床前,遮挡了大半床上的春光。
二人将谢芳华的湿衣服换了,同时帮她换了布包。又端来温水,沾湿了娟帕,给她全身擦拭了汗。重新换了被褥。折腾好半响,才将她打理得一身清爽了。
二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秦铮一眼,秦铮点头,二人走了出去。
秦铮又在桌前坐了片刻,隔着帘幕看着床里的人,许久才站起身,走过去挨着她躺下。
谢芳华退了热,整个人开始静静地睡去,呼吸均匀。
秦铮想起她轻喃那句云澜哥哥,恨得牙又痒痒了半响,方才挥手熄了灯,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谢芳华便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的一瞬,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棚顶,感觉身上压着的重量,她低头去看,看到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腰,顺着手臂看过去,便看到了秦铮抱着她躺在一旁熟睡的脸。
她有些讶异和疑惑,不明白秦铮怎么睡在了她身边。
她努力回想,想起谢云澜生死攸关时,她给他喝了她的血,然后压制了他体内的毒恶之气,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了。
后面的事儿,她一片空白。
秦铮到底什么时候躺在她身边,抱着她睡下的,她却是没有一点儿印象。
她抬手揉揉眉心,不过是轻微的举动,却惊醒了秦铮。
秦铮蓦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谢芳华手一顿,偏着的头便与他四目相对。
刚醒来的秦铮,眼眸是极其清澈的,如青泉一般,里面的波纹能一眼望到底。可是不过须臾,他眸光便渐渐地笼罩上了青黑,清俊平和的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谢芳华看着他脸色眸光变化,有些纳闷,刚要开口,他忽然恼怒地坐起来,扯了被子蒙在她的头上,恶声恶气地道,“你若是不将谢云澜的事情交代清楚,最好别对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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