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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天空之中依旧夜幕低垂,点点雪花装点着它的寂静与安宁,吴希夷全身就像被掏空了似的,颓然倒下。
软绵绵的雪茵吃力地托举他沉重不堪的躯体,让他的身心得以暂时安歇;轻盈的雪花拂过他汗涔涔的脸颊,为他抹去汗水的臭味;柔软的清风抚揉着他虚脱的身体,为他带来醇酒的芬芳。
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心力交瘁的笑容,迷离的眼眸之中深深地嵌着一个酣睡的身影。
天知道这家伙浪费了多少体力,是不要命了吗?孔笑苍在心底暗暗叹道,双目呆呆地注视着上空,保持着方才的视角。
柔软的黑羽就像一双温柔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拂过他坚硬的脸颊,拂过他结实的拳头,拂过他孤独的背影,缓缓地揩去了他眼角的泪痕,渐渐地抚平了他眼睛里的伤痛,让他忽然感觉到:艰难而曲折的人生里不尽是痛苦的回忆,也有过一段柔软的时光。
由于这一刻的感觉过于奇妙,以致很多年后他与吴希夷像两个孩子一样抱着枣花酒放舟江上时,他还记得这一刻的感动,但那时,江湖上的很多人已经不记得血饮魔刀,也已不记得这位“杀生成仁”的孔圣人是谁了。
良久,一切才风平浪静下来。
燕子楼上下就像是被一位技艺高超功底深厚的画工以其“飞白”之出神入化之笔大笔扫过,于粗率的笔墨之间露出一丝丝只可意会而不可描摹的深情独白,参差错落的黑羽绵绵而下,也无法填满。
孔笑苍一直等到天空中的黑羽零落殆尽,才缓缓地降下他的目光。
“老九,结束了吗?”
“应该结束了。”
“你没事吧?”
孔笑苍拖着铁镣小步小步地靠近吴希夷。
吴希夷长呼了口气,吃力地回道:“没事!累了,躺会!”
“你可别睡着啊,要不然出什么事儿,我可不管你。”危险解除,孔笑苍的眼睛里再次现出了明亮的光彩,说着,他还往吴希夷的嘴里塞了一粒“雪上红花”。
方才杏娘给了他两粒,他初服
了一粒,觉得此药奇妙无伦,于己大有裨益,便想私心留下一颗,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不过,眼下这情势,他的那点私心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吴希夷已疲极,也不管对方给自己喂食的是什么东西,和着雪便吞下了肚。俄而,体内暖流涌动,丹田处还隐隐生出一股力量来,他登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他复原得这么快,原来是得了祁门这么个好宝贝。
“这些人怎么还不醒?睡着了?”
迷阵已破,可燕子楼下的这些人还未醒来。吴希夷转头觑了一眼,蓦地,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掠进他的双眉间。那刚刚稍得松缓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司马丹呢?”吴希夷问孔笑苍。
“呃——”
“你刚才不是一直盯着他的吗?”
“他长得又不好看,我盯着他干什么。这人嘴碎聒耳,我就点了他的哑穴。奇怪了,他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还能跑了?”孔笑苍狐疑的眼睛四下搜寻着司马丹的影子,暗暗责怪自己太大意,就这么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逃跑了。
“怎么突然手下留情了?”吴希夷半是调侃道。
“哼,我血饮刀不杀无名之辈。再说了,不是你不让我杀他么?”孔笑苍悻悻道,“他死不足惜,可他一死,却要我被你唠叨个没完,这就不值得了。”
“嫌我啰嗦啊?”
“你也知道你啰嗦啊?”孔笑苍嗤笑道。
吴希夷疲累地笑了笑,沉重的眼睑几乎遮住了他全部的眼眸,只有一线无法割舍的牵挂勉强地支撑着它的最后一丝倔强。
“哎,”孔笑苍轻轻地戳了一下吴希夷的肘弯,以半是恭维的口吻道,“这迷阵这么难你都破了,那我这个,你也给破了呗?”
脚上的铁镣一直束缚着他的脚步,不仅如此,它还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刺耳而浮躁的声音来刺激他的耳朵,提醒他目前还处于受制于人的处境,不要高兴得太早。诚然他喜欢听金属摩擦时产生的声音,但在不自由的空气里,这种声音也只会让他感到厌恶。
“这个
呀,无能为力!”吴希夷无力地摇了摇头,“你就戴着嘛,挺好的。就是以后十步杀怕是得二十步杀、三十步杀了,百步穿得两百步穿、三百步穿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多走几步而已嘛。”
“去你的!”孔笑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然后俯身下来便要拉吴希夷起身,“走,跟我去找那个司马老贼去。”
“不去!我脚上又没有脚镣。”吴希夷慵懒地躺在地上不肯起。
虽然服用“雪上红花”之后,他身体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了,但破解迷阵,耗费了吴希夷巨大的体力,这种体力的流失非一时三刻可以恢复,所以此刻他必须集中精力凝神养气,否则,他连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因此,此刻对于孔笑苍的请求,他也只能爱莫能助。
“不去?真的不去?”孔笑苍再次确认了一遍,浑似这去找司马丹是一件多么有趣多么诱人的事情。
“不去!”吴希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因为他知道孔笑苍是心里还有些余悸,想找自己给他壮壮胆而已。
“你就不怕这司马老贼一会从哪突然杀出来,找你报仇?”
“不怕。就怕他不敢来。”
“你就不怕我这一去,不小心触动什么机关,又把你俩给困这儿了啊?”
“不怕。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那你就不怕我这一走了之,一去不回?”
“不怕,孔圣人一言九鼎,答应了要跟我一起喝酒的,定不会食言的。”
“好,你这也不怕,那也不怕。那你肯定也不想知道这司马家的林管家是何许人也喽?”孔笑苍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而神秘的笑容。
吴希夷目光微凝,向孔笑苍投过狐疑的一瞥,没有马上对答。
适才他揣着孔笑苍给他的杯子碎片第一次探楼时,与那位林管家短暂交过手,他亲眼所见那位管家手中的剑将那片薄薄的碎片于断裂面一分为二,当时他就感觉对手非等闲之辈,但由于情势危急,他也未暇去细辨对手所用的招数。
“人都死了,还管他作甚!”
沉吟有顷,吴希夷故意以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回应了孔笑苍那个正急切待其上钩的笑脸,还在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作为回敬。
孔笑苍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好,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说罢,拂袖而去。
寂静的燕子楼下顿时回响起一串铁镣拖地时发出的巨大声响。
走过舞台的台阶时,孔笑苍把憋着的一肚子气,一股脑儿发泄在了一名在地上“睡着”的司马家家奴身上。他飞起一脚,往人家腰部径直踢去。
但由于自己没有把握好提脚的高度,孔笑苍被铁镣一绊,不仅没有把肚子里的怨气宣泄出去,还把自己的脚尖给踢得生疼生疼的。
孔笑苍弯下腰来捂着脚尖,作出了一个疼痛难忍的表情,他感觉自己刚才踢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一块试图用以牙还牙的方式对这个曾经嘲笑他们以卵击石的恶徒施以报复的石头,为此,他用十分恶毒的言语进行了回击。
就这样,他又嗷嗷地叫了许久,但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慰问与关怀,连一个无关痛痒的眼神都没有。为此,他懊丧地停止了哀号,但手底下触摸到的一丝冰凉让他猛然间浑身一激灵。
不对!
这些人虽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好似睡熟了,但其实,他们的手脚俱已冰凉,身子也不同程度地出现僵化的迹象,惟有脸上还带着醉生梦死的笑容。
他们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那凝固的笑容宣告了他们的死亡时间——当刺骨的寒意从天而降时,死亡也悄悄地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
孔笑苍大惊失色,他的心一下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样。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后,他的心往后退了数步,可那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寸步难移。
他回头望了一眼吴希夷,吴希夷依旧平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双手合抱,他是假寐呢,还是真寐,还是和他们一样永远地沉睡下去了?
“老九!老九!老九——”孔笑苍小心地呼唤了几声,他不敢
高声呼喊,生怕惊扰了这些死尸,尽管他们的死相很安详,一点都不狰狞,可他依旧觉得栗栗不安。
幸好,没过多久,这个寂寞深深的夜晚里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回声。
“你这孔圣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我都说我不去了,你就是再喊一百遍一千遍,我都不会去的。你就自己去吧。速去速回!这地方不宜久留。”吴希夷闭着双眼,恹恹地答道。
听着孔笑苍脚上那副铁镣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他没有挽留,也没有阻拦。可没想到这孔笑苍都走出这么远了,还不死心,还在招呼自己。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这次还把身子给扭了过去,留给对方一个不耐烦的背影。
“不是啊,吴九,这些人都死了!”
寂静的夜里,雪无声而降,孔笑苍却再次压低了声音。
“你说什么?”吴希夷悚然而惊,“不可能!”
他蓦地睁开双眼,立即停止了运功调息,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在就近的几名司马家家奴的身体上探了探气息与心跳,本就不稳的步履因为尸体冰冷的回应而变得更加沉重而凌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吴希夷又陆续在十几个人的身体上寻找生命迹象,但已皆无气息。
他又是震惊又是骇怖,百思不得其解,身边的孔笑苍还一个劲地催问着答案,俨然将吴希夷当成了无所不知无所不通的大圣人。
吴希夷摸着他那已经空掉的酒囊,适才掠进眉间的那个预感再次带着浓重的阴云笼住了他的眉头。
良久,他才从紧闭的唇齿之间透露出一个结论来:“迷阵虽解,梦魂已断。”
这些“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的人儿由于未能在迷阵破解之前逃出梦境,最后一个个都客死梦中,再也醒不来了。
莫名感到后怕的孔笑苍木然地点了点头。
恍然间,二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杏娘!”
“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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