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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们还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

正当吴希夷为眼下四面楚歌之情势深感忧心之时,忽又听得思齐踌躇着向墨尘禀道。

“说来听听。”墨尘负手而立,仰观苍穹。

尽管乌云压顶,但他的神情却颇为淡然,语气里还似有一种云淡风轻之从容。吴希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看不出他是在故作镇定,还是他的定力果真已经如此沉稳了。

“雁荡山云屯寺子虚禅师和乌有禅师,带着他们的两个徒弟也在往落星墩方向去,好像与黑面佛是一道的。”

“和尚见佛祖,自然是要紧紧相随的。”墨尘轻蔑地冷笑道,“还有谁?”

“风流子林江仙。”

“徒弟见师父,自然是不能怠慢的。”说完,墨尘沉吟了片晌,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其实他想听听别人的想法,那“夜半无声”究竟是什么意思?

和祁穆飞一样,当听说林江仙掳走师潇羽时,他的反应也是又惊又怒,但还没等他把诛杀林江仙的命令正式下达,他就改变了主意。冷静下来的他意识到此事有蹊跷,但他又不确定此中蹊跷与什么有关。

思忖良久,他决定让玉蕊走一趟,而就在他准备召唤玉蕊之前,他意外地收到了来自祁穆飞的一封鹡鸰羽。

鹡鸰羽上,祁穆飞讲述了当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但就在师潇羽被掳这个事件上,他语焉不详,让墨尘甚为迷惘,最后“夜半无声”四字,更是让墨尘摸不着头脑。

尽管他也猜出了这四字谜底是镜子,但是解开谜底的他似乎更加困惑了,“到底什么意思?”

昨天,他问了船上唯一的秀才五云书生无衣,无衣回答他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墨尘听完,眉头皱了好久,“什么意思?这是劝诫他不要靠近我?”无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墨尘,恍然惊叹道:“噫——此为正解啊!”墨尘白了他一眼,然后赏了一面镜子给他,还道:“回去好好照照。”无衣谢赏退下后,他又恨恨地独自嘟囔了好久,“尽信书

不如无书,尽信汝不如尽信书。”

原本他还想再问问别人的见解,可后来暗潮涌动,妖氛四起,他也就无暇再问,此刻,思齐提到林江仙,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那个未完待续的问题,但转念一想,他又怕身边之人回答过于直接,说出一些不恰当的字眼来,所以他又没问下去,转而问道:“还有吗?”

“并州剑痴公孙莫二的兄长公孙一。”

“这个瞎子来凑什么热闹!”

“和他一起的是龙城千秋山庄庄主吕耶剑。”

“嘁,”墨尘毫不留情面地冷笑一声,“还千秋山庄呢,二世而亡,现在那山庄在哪都找不着了吧。吕耶剑奴,我看他多半是成了那个瞎子的随从了。”

“这两人被那秦樵寨的两位用假的玉龙鳞甲骗了吴月双刀,还被偷了蓝桥风月酒,这会子已经醒过神来。依那老先生的脾气,定不会善罢甘休。眼下他二人一直跟在祁爷与祁夫人之后,属下只怕他俩是想找祁夫人的麻烦,毕竟秦樵寨的那两位把这两样东西都给了祁夫人。”

“能被秦樵寨的那两位给骗了,哼,这两个人不足为虑。”墨尘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屑,不过,转过头来,他还是吩咐了一句,“派人去给公孙莫二报个信儿。”墨尘让思齐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地秘密交代了一番。

吴希夷远远地听不清楚,只见墨尘在思齐耳边絮絮地说了好久,神色诡秘而狡猾,说完还神秘一笑,料想定又是什么尔虞我诈之计谋,故而,他也没做理会,只在心里暗暗地骂那典璧与昆莫居心叵测,“这两人分明就是不安好心,竟拿骗来的赃物送人,这不是害人嘛!唉,枉羽儿还把他们当好人!”

“此外还有两位——”待墨尘吩咐完毕,思齐又继续汇报道。

“还有?!”吴希夷原本打算起身去找杏娘,将那吴月双刀丢弃了去,可没等他立稳,就听得思齐又提到了两个人。

“清凉山无双居士陆渊博。”

“真是哪里凉快,他就往哪里钻啊。这时节不好好的呆在清凉山守着他那个冰山美人,跑这来作甚?”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看他行路的方向,与落星墩背道而驰,应该不是奔着祁爷他们去的。”

“那另一位?”

“另一位是武功山灵鹤庄庄主钟凌岳。”

若说前面几位可疑之人,墨尘或许还能分清黑白分辨虚实,甚至连他们的来意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对于这位前日才救过师潇羽的“旷世美男子”,墨尘却有些困惑。

从现有的资料来看,他就是一名交游广阔相知遍天下的年轻庄主,因其文采风流丰姿俊朗,而为当地名流俊士所敬慕,当地知州对其更是钦敬有加,多次想举荐他入朝为官,只可惜,此人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只想做一个寄情林泉之下的箕山客,也因是这般,其淡泊名利之高洁情操更是为世人所称道。

此外,此人行侠好义,广结豪杰,在武林当中,也算颇具口碑。这些年,他的庄上还聚集了不少忠勇之士为其尽忠效命,其本人也精通武功,尤其他那御风凌波的轻功,连柳云辞都未必能比得过。

半月前,此人慕名拜谒三峰寺住持而现身姑苏,偶遇柳云辞。两个当世轻功绝顶的高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遥遥一见,便似一对相识已久的故友一般认出了彼此,两人拿着互相欣赏却又互不相让的眼神彼此对视了三秒,然后两人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人们的眼前。直到这天深夜,两人才复出现在那条人潮已散的道路上。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他俩去了有多远,两人的随从只知道,他俩回来的时候,一人手里折了一支梅花,一人手里折了一根柳条。至于这场较量轻功的比试结果,他俩谁也没说,所以旁人也无从得知。

据沈无烟说,柳云辞回去之后,郁郁了好多天。但她不知道的是,柳云辞郁闷的并不是自己一向自负天下第一的轻功忽然有了对手,而是郁闷自己一向自负无与伦比的文采风流竟被对方手里的一叶枯柳给比了下去。

不过,墨尘对此人有所保留,并不是因为柳云辞,而是因为此人所有的资料都太过完美!而且,此人所有的资料都来得太过顺利!

“天吴手钟凌岳?”墨尘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曾经让柳云辞恨得牙根发痒的名字,其悠扬起伏之语调耐人寻味。而他手中的黑白二珠快速地转动着,与之语速形成鲜明对比。

“韩子卢与东郭逡,你说他俩到底谁跑得更快一些?”墨尘照例一声轻笑,思齐愕然,没有答上来。

“他救过祁夫人,还帮竹茹阁主解围,料想——并无歹意。”

墨尘笑而不答,蓦地,他指间一停,擘指一按,两珠分离,左右各一,却也不知他左手上的是黑还是白。

“原来救潇羽的人是他。”吴希夷喃喃自语道,心头略略一宽。

因为钟凌岳救过师潇羽,而且他为善不留名,所以吴希夷对他一直心存好感,如今闻得此人姓名,自然大感欢欣,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总算还有一个好的!”

吴希夷半是宽慰地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感慨,但心情依旧沉重。

其实,他对思齐所提及的这些个人都并不十分陌生,有些见过面,有些过过招,有些还一起喝过酒,就算没有交情的,也曾有过耳闻,所以对他们的出身来历、武功底细,他大体心里有数——这些人当中有不少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是狠角色,若与之单打独斗,一时半刻也很难分出胜负,倘若他们联起手来,那自己根本毫无胜算可言。所以他很清楚,墨尘眼下的境况根本没有他脸上所表现的那样乐观。

可恨自己现在已是一个废人,既无法为他出谋划策,也无法助他一臂之力。吴希夷越想越懊恼,越想越苦闷,一瞬间,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得赶紧让杏娘离开!心里想着,他的左脚已经迈出。

然,墨尘接下来所说的这个话题,又让他止住了脚步。

墨尘将双珠拢于袖中后,转身问道:“蟠龙斋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听到“蟠龙斋”三个字,吴希夷的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祁穆飞对吴一勺的问讯结果,在今天天明之前他已经收到,信中就提到了“蟠龙斋”这个组织,可惜,纵是他这样的老江湖,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刻下,他听墨尘提及,不

由得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穆守之和木盼盼都已不在人世,要追查他们的过往,还得费点周章。”思齐面露惭色,躬身答道,“目前还没有进展。”

“死人不好查,那活人那边呢?”

思齐沉吟片晌,回道:“云萝绣娘应该和蟠龙斋没有关联。”

司马家发生变故后没多久,墨尘的人就到了。从司马丹的回述与现场的证物来看,墨尘推断出木盼盼的来历或与蟠龙斋有关,由于木盼盼曾借助那柄缂丝扇接近柳云辞,所以墨尘怀疑云萝绣娘是否也与蟠龙斋有关。

“当年她突然离开她师父,是因为她伪作了师父的作品,被她师父发现了。她师父原本原谅了她,可她自觉愧对恩师无颜见人,就离开了。至于她为何要伪作他师父的作品,那是因为她想引起一个人的注意。”思齐道。

墨尘微微一笑,猜道:“柳云辞?”

“主人英明。”思齐不无殷勤地恭维一句,继续说道:“当年三爷发觉扇子被人调包后,就暗中派人查明了真相。也因此,他认识了云萝绣娘。不过,后来也是三爷他向云萝绣娘的师父告发了她。”

“臭小子果然是知情的!”吴希夷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他一则惊讶于当年名满姑苏的云萝绣娘会对那个放浪不羁的柳云辞动那样的心思,二则也是惊讶于整日寻花问柳的柳云辞会对一个女人如此无情。

墨尘对此,倒不十分惊讶。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才是云萝当初不得不走的真正原因吧?”

“这个……”思齐摇了摇头,嘿嘿一笑道,“小的就不知道了。”

“那柳云辞可知木盼盼的身份?”

“这个……”思齐讷讷地张了张嘴,把头低了下去,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更加不知道了。

看着思齐深深低下的那颗脑袋,墨尘嗤然一笑,往对方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思齐“啊”地一声惨叫,抚着痛处揉了几下,不敢再吱声,只讪讪地露出一个又委屈又戒惧的表情。

“继续查!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都给我继续查!”墨尘声色俱厉地

命令道,表情异常峻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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