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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喜不自胜,镇臂高呼道:“得救啦!”“真是大妙!”拜风豹更是笑道:“子皿兄果然是人中之龙,非同寻常!”
形骸倚靠栏杆,慢吞吞坐下,说道:“惨胜而已。”那锁魂结直击形骸魂魄,伤势非内功所能缓解。形骸头疼得宛如千针钻刺,坐立不安。
潘郎心情大好,腿骨也已结续,道:“我原本以为万夫锻金诀天下无敌,可不曾想子皿兄身手武艺,比之在下更胜一筹。”
宋秋笑道:“你可真不害臊,我看可不止更胜一筹,而是更胜十倍。”
潘郎道:“秋妹,你未免把我瞧得小了。我刚刚是一时不慎,缩腿稍慢,这才落败受伤。唉,高手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两人之前在生死关头沮丧万分,出言争执,宋秋甚至赏了潘郎一耳刮子,但此时危机一去,只觉阳光灿烂,心中舒畅,转眼已和好如初。
拜风豹说道:“潘公子,当务之急,是替大伙儿疗伤才是。”
潘郎道:“是,是。”去找那聚宝盆,却见聚宝盆已在詹依侯手中。她医术精湛,见多识广,从中选出补血补气的丹药来,张口狂吞,可见急不可耐地想治愈养胎后的虚弱。
拜风豹乐呵呵地抱起孩子,见是一男孩,与詹依侯所说不同,快活得宛如登仙,他使水行功夫,打湿了布,替婴儿擦去污血,见他肤色微蓝,笑道:“这小子真俊,长得像他娘亲。”
形骸暗忖:“你当真是乌鸦嘴,长得像那蟾蜍神龙有什么好?”
詹依侯身子发颤,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形骸之前曾见过她显出这般情形,仿佛陷入无尽痛苦中,半梦半醒,噩梦缠绕心间而无法挣脱。
拜风豹说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詹依侯咬牙道:“那贱婢,快,把孩子给我!”
拜风豹喜道:“是了,你要喂他?”
詹依侯怀抱孩儿,似乎一下子疾病痊愈,痛楚全消,笑道:“我养的神裔天生什么都能吃,不必喂奶。”
拜风豹见聚宝盆中似有一粒糖丸,拿起剥开,问道:“潘公子,我拿这糖喂我孩儿怎样?”
潘公子情绪正佳,此刻倒出奇的大方,道:“大师真有眼光,这燕然糖豆入口即化,对小娃娃大有好处。大伙儿如此有缘,这便是我送他的寿礼。”
拜风豹喜道:“多谢公子!”喂婴儿吃了糖豆,那婴儿呜呜几声,咧嘴而笑,似很是开心。
宋秋道:“大伙儿都取药治伤吧。”将聚宝盆中治伤良药分给众人,孟家三道脸色缓和,向潘公子与宋秋道谢,潘公子哈哈笑道:“好说,好说。”
最后轮到形骸时,宋秋笑道:“英雄大哥,你哪儿不舒服?”
形骸道:“我所受是心魂之伤。”
宋秋拍手道:“心魂之伤,我记得正有一味药。”她本是潘公子门中一看管丹药的婢子,因聪明能干,长得美貌,又擅长心机手段,讨得潘郎欢心,这才战胜众多情敌,成为他的爱侣,这找药配药本就是她的老本行。
詹依侯已然恢复精力,怀抱孩儿,从宋秋接过那丹药,说道:“我要亲自向子皿兄弟道谢。”
形骸道:“仙子太客气了。”
詹依侯摇头道:“要的,要的。”笑容温柔,眼神感激,轻移莲步,迤迤然走到形骸身前,她将孩子交到形骸怀里,道:“孩儿,你看看你这位恩人,将来你一辈子都要记得他的恩情。”
形骸哈哈一笑,道:“仙子可难为他了,他现在如何记得住?”
突然间,他胸口一痛,只见詹依侯手中一枚银刺扎入自己心脏处。形骸脑中发懵,一时想道:“她产后受创,还是吃错了药?为何伤我这恩人?”也是他见詹依侯神色慈爱、温柔可亲,当真是个满心善念的母亲,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为何会骤然发难,全无防备之下,被她刺中要害。
他拍出一掌,詹依侯惊呼一声,朝后急退,百忙中手指一钩,内劲凌空拴住那婴儿,把他夺回。形骸唇边流血,并未阻止她抢夺孩儿。
拜风豹看清状况,大惊失色,道:“仙子,为何要伤子皿兄弟?”
詹依侯冷笑道:“什么子皿兄弟?你难道还没瞧出他武功家数?他是孟行海,乃是祸害天下、罪大恶极之人!”
形骸伤处阵痛,脑袋也痛,心想:“她还是认出我来了?”
拜风豹、潘郎、宋秋、孟家三道齐声惊呼:“是他?”
形骸凝气,运功疗伤,詹依侯将婴儿抛给拜风豹,喊道:“看着他!”话语声中,身影一闪,掌中水波化作龙形,汹涌澎湃地打了过来。形骸拔出青阳剑,刹那间绿焰辉煌,反击过去,水火撞击在一块儿,形骸只感她功力竟不逊于那狱万,心中闪过一念:“她故意怀上孩子,让我掉以轻心,全力替她对付敌人,她一直在利用我?”
倏然间,詹依侯再发出一道水波,沿地面袭至,形骸将真气化作大盾,挡在身前,詹依侯喝道:“早些痛快死吧!”水流在形骸身前分开,袭向他左右。形骸当即又变出两块盾牌,如堤坝般抵挡这数万斤的巨浪。他心脏处创口撕裂,视线一片模糊,知道自己无法再支撑多久。
他急思脱身之计:“唯有冒险撤走,与她掌力比快!”想到此处,转身一动,顷刻之间已在数十丈外。
詹依侯手一转,波浪中飞出十枚水箭,去势迅猛至极。形骸运身上剩余真气,身子蜷成一团,金光绕身转动,使一招洪清猴王拳,水箭命中,仍伤了他,遍体流血如瀑,但并未伤筋动骨,形骸再运梦魇玄功的身法,形影渺渺,犹如电光石火一般,消失于茫茫水汽之中。
詹依侯恼道:“糟了!给他逃了!”
拜风豹喊道:“仙子,即使他是孟行海,可毕竟有恩于我我们一家三口,你这又是何必”
詹依侯眸中含恨,咬牙道:“此人诡计多端,反复无常,当年也与我有仇!我如何能留他活命?”
拜风豹问:“什么?他如何得罪了仙子?”
詹依侯道:“总而言之,我绝饶不了他!”
潘郎挠头道:“可前路艰险,有他在场帮忙便安全许多,为何挑这节骨眼激怒他?”
詹依侯双眼搜索形骸踪影,久久无果,她轻叹道:“也罢!他在阴间受了重伤,非但难以治愈,立时便会被鬼魂撕咬着吃了。”
拜风豹心想:“这孟行海是我一辈子的对头,可他对我儿子有救命之恩,功大于过,我怎生想个法儿救他?”但在詹依侯面前,也是敢想不敢言。
詹依侯又说道:“咱们已离呢喃古宅不远,剩余途中的妖魔鬼怪,我独自有把握对付,不过你们也得给我好好出些力气,给我省些麻烦,不然惹恼了我,哼哼,可有苦头让你们吃!”
众人见事已至此,皆感无奈。潘郎道:“咱们万仙盟之人,本就立志要杀死这本门出的魔头,虽然他未必有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可死了也罢,总算一了百了。”宋秋与孟家三道点头称是。
形骸慌不择路,只朝远处空地飞奔,空中乌鸦哀嚎着,盘旋着,不怀好意地紧盯着下方那陷入绝处之人。突然间,形骸前方冒出一棵树,他停了下来,扶住树身,每一口呼吸皆剧痛难忍。
他心想:“詹依侯为何要杀我?即使她认出我是孟行海,即使我当年曾得罪了她,可她怎能如此不分轻重?我并非她的敌人,她的敌人是她那逃亡的女儿。以她谨慎狡猾的性子,为何不借我之手除去敌人?”
阴气不断侵袭,形骸见自己那通关文书已毁了大半,好像被水泡烂了一般。看来形骸受伤越重,此物越容易失效。他屏住气息,慢慢坐下,调养身子。
静谧之中,他听见无数低语,似在祈祷着、议论着、诉说着、号泣着。形骸知道是林中的亡灵,又或是天上的乌鸦。他们认定形骸是美味的猎物,可又不敢贸然出手。
亡灵不吃东西也不会死,但他们却比常人饥饿得多。死者向往着生者的日子,进食正是他们拙劣、可笑的模仿。
但形骸现在却笑不出来。
他将冥火提升至极点,试图更快疗伤,阴间的真气有所察觉,同时加速腐蚀,形骸经脉寒冷,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形骸啊形骸,你对死亡并不陌生。活人难以存活的地方,你却未必会遭受劫难。
因为你见证死亡,已有多次了。
形骸睁开双眼,看自己的双手又青又白,他不敢看自己的脸,因为那张脸是一具冻尸。
他发出萧索得、冗长的叹息声,明白活尸的宿命再一次回来了,就像最初在海上航行的自己一样,当冥火突破界限,他无法维持活人的面貌,但这一次,他或许能借此保命。
亡灵见他是活尸,果然兴趣全无,于是低语停了,乌鸦停了,树木的摇晃停了,森林的骚动停了。
形骸暗忖:“冥漠在哪儿?我需要他带我找另一处混沌离水疗伤。”
他朝丛林深处快步前行,活尸的麻木遮掩了大半的痛楚,蓦然间,他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笑道:“啊,一个受伤的活尸?”
形骸心中一凛,以为是詹依侯发现了自己,但听那声音半点不像,说话者声音轻柔虚幻,似燃烧着的冰一般奇特。
他看见一穿着雪白衣衫的女子从树木之间走来,那女子的脸蛋白中有紫,很是骇人,无疑是个亡灵,却又很是熟悉,她长得像极了圣莲女皇,也很像孟轻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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