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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失魂落魄,回家后郁郁寡欢的蒙姑娘,晚饭和宵夜都吃不下,只能勤奋地挑灯夜读,书拿反了的那种,直到浓重的困意袭来。
第二天自然是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躺在床上发呆,既盼着这难熬的日子早些过去,又舍不得,难不成要因此瘦得皮包骨头?越想心绪越烦乱。
此时忽闻婢女来报,玉将军来了。
昨天饭桌上因她吃得多,眼瞧着他已经不喜欢她了,怎么还来?
“玉将军说了,姑娘不必着急起床,他想参观参观咱家园子,这会正由主事姐姐领着到处看呢。”
等她来到前厅,他也正好闲逛一圈回来了。
二人简单见礼之后,面对面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干嘛来了?看她家园子春花开几朵?然后呢?
他是算好时间过来的。她怎么还不开口留他吃午饭?
二人各自腹语着,有个女孩跑进来,“姑娘,午饭好了。”
“玉将军,一起吃?”蒙姑娘试着邀请道。
可不就等着这句话吗,玉将军高兴地说道,“好啊!”
她领着他走到离厨房最近的那张桌子前坐定,便有婢女端来两盘黄金炒饭,每一颗饱满的饭粒都被金灿灿的蛋黄沙均匀地包裹,品相喜人,香气扑鼻。
因为第三次见到玉将军,十二个时辰未曾进食的蒙姑娘顿时来了食欲,正要拿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一想到他对自己吃相“不忍直视”的眼神,只能放慢速度。
……
午饭就吃一样东西吗?
玉将军环顾四周,在厨房里干活的几个女孩,此刻也正端着一碗一模一样的炒饭,一边吃一边低声说笑,吃个炒饭都能高兴成这样?
他二十岁以前过的是清苦日子,初入军营带小分队搞突袭时,饿极保命,茹毛饮血不在话下,但这可是大将军的府邸啊,伙食竟然这么差?
皇帝和太子对蒙姑娘的关心,难道只是精神上的?竟然完全忽略了她的经济需求?她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开口去要。
她不仅要养婢女、护卫,还要养一群业务能力极强,仅用三天时间就把他查了个底朝天的情报人员,这些人薪水很高吧?
食欲大增的蒙姑娘本想再来一碗,想到昨天……算了,等他走了再溜回来吃吧,米饭和鸡蛋都是现成的,再单独炒一盘也不费劲。
看她向不远处的灶台望去,连再吃一碗都舍不得,实在是……可怜至极!蒙将军夫妻泉下有知,得心疼成什么样。
二人吃完回到前厅,又喝了一会茶,他并没有走的意思。
蒙姑娘正思忖着他到底干啥来了,便听他道,“要不要一起出去逛街?”
特意来约她逛街的吗?
她在家穿得随意,怎么舒服自在怎么来,出门多少还是要讲究些的。更何况,第一次和他逛街,不说郎才女貌,至少要做到,走在他身边,不给他丢人。
“玉将军,请稍等一下,我去换身衣裳。”她说着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等她换了一身颇为鲜亮的衣裳出来,他看了看,心道,这是她仅有的几身好衣裳中最好的一身了吧?
……
她不爱逛街。他就没逛过街。
此时二人走在王都最为繁华的街区,店铺林立,各色物品琳琅满目。
又兼春光明媚,一路繁花,香袭衣鬓,脚踩落花。
真真是,热闹红尘,温柔岁月啊。
“不买点什么吗?”他道。
她想了想,“什么都不缺啊。”
“要不,还是买点什么吧?比如布料,衣裳,胭脂水粉之类的?”
玉将军这是何意?
他接着说道,“我今天出门特地带了宝钞,蒙姑娘相中什么尽管买,就算被宰了也没关系,我带了不少。”
因着二人的思路完全不在一处,蒙姑娘不接话,只默默走在他身侧。
“那不然,吃点什么吧?”
他看到街边有个小铺子在卖状元糖,便走过去买糖,正当他拿出宝钞辨认面额准备付钱之际,糖老板竟认出他来,激动不已地递给他两大包糖,不论如何都不肯收钱。
他不擅推让,便只能行礼道谢。
她笑着说道,“没想到状元郎第一次购物,不仅没被宰,还白得了好处,我也跟着粘光。”
他不好意思接话。人手一包状元糖,一边走一边吃,继续在集市上闲逛。
逛到下半晌,走到一家卖盐水鸭的老字号前。
他问,“吃吗?”
她想了想,“吃吧。”
这些天,吃得下,吃不下,都是因为这玉将军。
趁着有食欲,赶紧多吃点,积蓄些体力,为伊消得人憔悴?暂时还没这个必要吧?
为避免被他的眼神伤到,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吃的时候尽量保持文雅。唉,这十八年都没这么诚惶诚恐,细嚼慢咽过。
……
之后,二人站在街边的一处台阶上看了一出南戏,时南戏盛于底层市井,词曲虽不事雕琢,却胜在古朴自然,透着世俗的喜乐悲苦。
看至末处,只见一少妇打扮的戏子声泪俱下地唱道:“今夕一别,就好似,吾与夫君,再无见期……”
二人皆听得心中一惊。
明明青春正好的年纪,为何突生一别永年,浮生尽歇的无边寒意与无尽悲凉?
定然是,眼前这出戏唱演得太好。
“走吧。”
他率先跳下台阶,伸出一只手去接她,待她跳下,随即轻轻放开她的手,二人默默并肩往回走。
玉将军心想,蒙姑娘住在空旷又苍凉的宅子里,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又缺吃少穿,看着真可怜。
倘若她愿嫁到他家去,多少能免去些孤寂,吃穿用度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捉襟见肘。
大姐品性纯良,他喜欢的人,她一定会善待。另外三位夫人虽性格各异,却都有些胸襟,不屑于宅斗和使心机,断不会欺负于她。
她们最多欺负他,反正是最后一次娶亲了,大不了让三娘子痛打一顿,给她们出气。
要不要鼓起勇气问她一声呢?
算了吧,人家连专宠的太子妃都不做,做你的五夫人?多大的脸面?
他摇头轻笑,脸上难掩羞怯。
她走在一旁,见他长时间不说话,转头一看,她能看见的那只耳朵红通通的,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耳朵可以红成这样,是因为皮肤太白了,还是发烧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那只耳朵,他本能地一躲,红耳朵因此被扯得有些疼,原本想叫出声,又觉矫情娇气,生生咬住下唇忍住了。
“这只耳朵又红又烫,”蒙姑娘从他身后绕过去看另一只,“这只倒是好好的。”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故作镇定地说道,“春风这么大,我竟没发烧。”
这大概是尘世中,年轻男孩女孩约会时会有的一种,寻常的样子吧?
他何其有幸,体验了一回。
而面前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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