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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眼来!”长宁一副肃然的命令的口吻。
怀袖闻听,不得已缓缓抬起眼帘,盈盈水眸望向恭亲王长宁的眼睛。见长宁也正瞧着她,一双不大的凤目中透着闪烁不定的暗色,似乎要从她的眼眸中探求什么似的。
“今日,若本王爷真想要了你,凭你是谁,不过是我费句口舌在太后面前说句话罢了。但本王爷看出来你不愿意跟本王爷,本王爷向来不愿强人所难,便没有开口,你记住……”
长宁说话时身体略微靠近一步,脸已趋近怀袖的面颊,怀袖下意识微微向后仰着身子回避,却能感觉到一股湿热的鼻息扑在自己脸颊上。
长宁一字一顿清晰地说:“今日,你可是在太后面前欠了本王爷一个人情!”虽是强调的口吻,语气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皇族威严却淋漓尽现。
怀袖听着这句话,字字如钉心,仿佛敲在心上一般,不禁屏吸一口凉气心里暗叹:这男人第一眼看去,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原以为不过是副纨绔的品行,可刚才那短短几字,谈吐间皇家威严毕露,全不同于初见时……
怀袖神思游离时,眼神流连在长宁眉宇间竟不自知。
长宁见她如此,呡唇一笑,小凤目顾盼流转眨了几眨,旋刻,初见时那副诙谐神情又重回脸上,浅浅嬉笑着旋身走出了藏经阁的院落。
怀袖突然感觉神情一阵寥落,身子没来由的感觉强烈的倦乏,此时,凑巧苏麻喇姑回来,见她脸色难看,也不明缘故,只以为是身体不适,便遣她回房休息去了。
怀袖回到自己的知画斋,一进屋便将头埋进锦枕上一声不吭地伏着。翦月端了新沏的热茶进来,见怀袖趴在床上,以为她睡了,见身上什么也没盖担,便过去拉开薄被搭在她身上。
怀袖并没有睡着,感觉有人靠近,抬起头见是翦月,精神放松下来,心头竟蔓延出一阵酸涩,忍不住眼圈儿泛红。
翦月原就品性直爽,见怀袖脸色不好,眼内水雾迷蒙,心下也跟着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怀袖摇摇头,阖眼收敛心神,平和应对道:“今日跟苏麻姑姑晾晒,经卷有些乏了,想躺一会儿。”
翦月倒了半盏热茶过来递给怀袖,细细打量怀袖此刻的颜色,见她神情沉郁不悦,面色也因焦虑而略显憔悴,不似单纯的身体倦怠。
“姑娘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你我既然互称姐妹,不妨跟我说说,即便我不能替你排解,到底比闷在心里强些。”翦月轻轻将怀袖散落在鬓边的发丝向耳后拢了拢,语气温和诚然。
刚才翦月话语中“姐妹”这一词听进怀袖耳内,怀袖心尖上徒然一震,撩开了内心对远嫁乌兰布托的菱悦的想念。
当年菱悦远嫁葛尔丹不正是孝庄太皇太后的一纸懿旨么?想起刚才自己在东暖阁内的那一幕,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岂不是与当年的菱悦一样?
怀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冰凉。目光瞭向窗外空旷天际喃喃道:“翦月,你说,是你我活的自在,还是那枝头的雀儿活的自在?”
翦月被怀袖这毫无头绪的问题弄懵了,但见她双目空空的呆望向窗棂,便猜出几分,不禁感慨丛生,忍不住轻笑道:“若说姑娘身在侯门贵地,自是比那鸟雀的荣华福寿长出上万倍不止,可若抛开来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荣华富贵,我们的心,却永远也及不上这些天高地阔任意畅游的鸟儿。”
怀袖惊诧地看着翦月,她没想到翦月这个看似寻常的侍茶丫鬟,竟有如此超然的见识,心中暗喜识人不错。
“姑娘,此时只你我两人,我不妨将心内的话都掏给姑娘了。”翦月说着,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怀袖的手,委婉道:“这紫禁皇城虽然荣极鼎盛,却并非适合姑娘这样品性直爽的女子,这里头的人肠子都需拐上千弯百转才能琢磨清楚一句话的意思,姑娘若久居宫中,这份纯然的性子迟早要给人落下把柄,或身陷囹圄也说不准。”
翦月说着话,忍不住抻脖向窗外望了望,见院落外面也无他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家原本也是皇族血亲,若是能托了门路出去,自是比圈在这里强数百倍呢!”
翦月这番话正戳中了怀袖此时的心窝子,自进宫到此时,她无时不刻盼望着乾清宫的太监来传旨意,将她赐予容若。可眼见日复一日光阴渐深,却始终未等来他的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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