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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回话道:“回皇上,臣已奉召传旨于顾贞观,顾贞观此时已在前往西南的路上了。”
康熙从棋盘中抬起头,摆了摆手说:“你起来吧。”
容若站起身,目光却仍落在如镜面一般的金砖上,似全然无视旁边的怀袖。
日光盈盈穿过镂空窗棂上印着瑞雀衔花图案的青纱映在地面上,反射起微黄色的光晕投在纳兰的脸上,沉静的严肃中显出一丝凌然。
此时,康熙与容若说了什么,在怀袖的耳中被如潮的思绪几乎尽数消减。
怀袖只揣不透此刻的容若,究竟是因为面对皇上而一如既往的肃然神色,还是因为她此刻与皇上下棋而心怀误解所生的凌然……
康熙因前廷政事需回清宁宫,起身时看了眼怀袖,声音温和道:“你今日乏了,刚从太皇天后那边儿回来就陪着朕下棋,也该歇一会子,这盘棋不许人动,朕得空再来接着下。”
怀袖福了福身,应了一声便要跟随出去送驾,康熙摆了摆手:“外边儿正值暑热,你就别出来了。”说完喊了李德全预备起驾清宁宫。
容若走在最后面,临出门时回头侧望了怀袖一眼,轻轻甩了甩衣袖,一张白色的素笺从袖管内滑落出来。
怀袖原本低着头,那素笺正巧滑落在怀袖脚边儿,怀袖惊诧间抬头看时,却见容若似是并不知自己遗落了东西出来,头也未回地随着康熙的仪仗离开了滴雨轩。
怀袖悄无声息地将裙衫下摆将纸笺遮了起来,见众人都出了门外,只剩珠帘摇曳。怀袖赶忙附身从地上捡起那张纸笺,还没来得及拆,帘栊叮呤轻响,月牙便如狡兔一般跃进屋里来,怀袖赶忙悄悄地将纸笺收入袖管内。
这微小的动作,对行事如风似火的月牙是绝不会发现的,月牙一把挽住怀袖的手臂笑问:“师父跟皇叔父下棋谁赢了?”。
怀袖瞪了月牙一眼,佯装气恼质问道:“你说去给我沏茶,我的茶呢?”
月牙听了怀袖问起,嬉笑道:“嘿嘿,你哪里还用得着我的茶?万岁爷不是让李德全给你端了梅子汤来么?那个可比茶解暑热管用多了呦!”
这语带双关之句,激得怀袖啥时面色绯红,转身就要向外走。
月牙怕怀袖真恼了自己,赶忙一把拉住,连拖带拽地按坐在软榻上,和声软语说道:“好师父,别生学生的气,学生这也是为你好……”
怀袖闻听这后一句分明是话里有话,抬眼看向月牙,月牙则回身朝着对门前侍立的两个宫女说:“你们都去吧。”俩宫女应声去了。
月牙挨着怀袖身边坐下才说:“师父,我当真是为了你好,你还没看出来吗?皇叔父喜欢你。”
怀袖闻听月牙这话心里一惊,秋目一敛道:“不可乱讲,这样的话也是浑说的?若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惹祸上身!”
月牙却,满脸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师父多半是想着我年纪尚幼,还不懂得这些,其实,这些年在这宫里待久了,而且又在老祖宗,皇叔父身边浑,后宫那些事儿见得多了,渐渐地也就懂了。”
怀袖听着月牙的这番话,蓦然间仿佛在月牙眼睛里真捕捉到了一丝沧桑韵味,不觉摇头淡笑道:“你这些话都是打哪儿学来的?”
月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跟我六叔学的。”
怀袖闻听,“噗嗤”掩口而笑:“我就知道,除了他,旁人也教不出来你这些浑话。”
月牙却难得一副认真模样,拉扯着怀袖的衣袖道:“你别笑,我是认真给你说的。”
怀袖收住笑,微微点头,面上也添了几分认真听的意思。
虽说刚才同月牙说话时,她原本只是插科打诨地调侃几句,但毕竟此事也并非一般儿戏,月牙虽然年龄尚小,却机敏聪慧,再者又在宫内长大,或许真有些见解也未可知。
月牙继续刚才的说道:“虽然皇叔父确实疼我,但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心系天下,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其实往常,他极少来我的滴雨轩,但这些日子咱们掰着指头数数,他几乎隔三差五就来一趟,这就能显露出一些迹象。”
怀袖略垂了眼帘,也不搭话,只管听着。
月牙见她似是沉思,便接着说:“再者每次来,都找你陪着,这在后宫的那些正经嫔妃中,都是极少有的待遇,而且……”
月牙说至此顿了顿,怀袖好奇问:“而且什么?”
月牙突然狡黠笑道:“而且今儿一脚踏进门,没瞧见你的人,张口就问你去哪儿了。”
怀袖月牙如此说,微微红了脸不再言语。
月牙笑着继续说:“这还是面儿上的,其他方面就更明显了,就连我也跟着你沾光不少,先是说咱们这院子人手不够,叫内务府挑了几个精巧能干的宫女,另几个机灵的小太监送了来。前儿来逛了一圈,说冰少了,让再添些,还有那些进宫的新鲜果品就更不用说了,有的以前我都没见过,如今全往咱们这儿送。”
月牙说得起劲,一手搭在怀袖肩膀上说:“皇叔父明面儿上说是怕我受暑热之苦,其实是心疼你在这儿受了委屈。”
怀袖气恼地一把打掉月牙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怒嗔道:“你胡说什么呢!”说话时,脸上禁不住地一阵燥热。
月牙见怀袖脸上红霞翻飞,越发来了兴致,贴着怀袖的耳朵低声说道:“那些还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看见每次皇叔父看你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地,仿佛有星星一样。”
怀袖实在听不下去,起身便要走,月牙一把揪住情急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以前皇叔父盛宠勤嫔的时候,我就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过同样的星星。”
怀袖此时,心中当真有些恼了月牙,秀眉微蹙,面色轻沉,肃声说:“我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心思你也明白,无论旁人怎样想,那时旁人的事,我是不会改的!”
月牙见怀袖当真急了,也收敛起嬉笑之态,拉着怀袖的衣袖仍旧重新坐回软榻上说:“那晚虹亭中发生的事我自然没忘,可是……”
月牙面色踌躇,语气略停顿片刻后说道:“我是为了师父好,我虽然没有师父那样满腹经纶,但是也常听老祖宗讲一些粗俗的道理,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也是想你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个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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