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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刚走,怀袖闭着眼又躺了躺,便对守在榻前的几个大丫头道:“扶着我起来吧,我想靠一靠。”
银铃儿同涣秋赶紧将怀袖小心扶起来,在其背后垫了个大迎枕,青梅怕夜里风凉,又找了个雀裘缎面的夹袄给怀袖披在肩上。
靠坐在床头,怀袖继续道:“将笔墨取来。”
银铃儿闻言,蹙眉低劝:“主子才醒来,写字恐劳心神……”
怀袖轻轻摇头,淡淡道:“无碍,拿来吧。”
众丫头无奈,只得抬了炕桌放在锦床上,又预备了笔墨纸砚,银铃儿伺候着研磨,怀袖展开镇纸,虽然垂病多日,落笔纸上仍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只写了草草数言便收了笔,将写好的两页纸分装在两个信封内,交给银铃儿道:“让张保将这两封信送出去。”
银铃儿接过信转身去了,青梅等人这才撤去炕几,伺候怀袖复又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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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台上五彩团花纹瓷瓶中插着两株新摘的金边白玉兰。
银线绣了荷花的宽袖边,一点凉一点暖的拂在手背上,窗前的梨花大案前,怀袖一身素衣净颜,头上珠翠全无,只一枚和田白玉的扁方横绾,越显得白净单薄。
康熙跨步进门时,鼻息间一阵梨花香片的柔香细细,望见案前执着笔,臻首低垂的怀袖,心中一阵疼。
自醒来后,怀袖终日除了养胎吃药,便是一坐大半日的抄攥心经,不言也不问,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仿佛胤裪……天生便失明……
“歇一歇吧,你如今身子重了,久坐腰身要疼的。”康熙抽出怀袖手中的紫毫玉笔,牵着她微凉的小手,行向庭院的花影。
初夏时,桃花谢了,康熙为怀袖这院中显得不那么素,便命人搬了几盆高高的石榴树,眼下开的正旺,几簇火团似得燃在房檐下。
“若非眼下你身子孱弱,朕便带你去南苑住些日子,去年朕命人将揽月湖中种了许多你最爱的佛手莲,已快至花期了。”
康熙牵着怀袖的手,缓步行至石榴树下时抬手摘了一朵正艳的橘色石榴花,轻轻插入怀袖的鬓间。
怀袖没说话,只将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抚上高高隆起的腹,等过了这个夏,这小家伙就要降生了。
康熙回头看向怀袖,他敏感地发现她自醒来后,似乎与他的话少了很多,偶尔竟还有些躲他的模样。
“近日怎不闻你去瞧裪儿了?朕同你说过,若你不放心,大可将裪儿接来坤宁宫照看,你也不必样样都顾及周全,有朕的口谕,前朝众臣不敢说什么。”
听康熙提及裪儿,怀袖将手由腹上放下来,清清淡淡道:“映雪虽呕血卧病,眼下裪儿却是由苏麻姑姑亲自照看,臣妾没甚不放心的。”
康熙顿住脚步,转回身将怀袖圈进臂弯里箍在胸口:“不是早说好了,咱们私底下不用敬语,何时同朕这样生分起来?”
怀袖仍神情淡淡的,将头倚在康熙肩上靠了靠,轻声道:“累了,咱们回去吧。”
康熙眸光微黯,听她这么说,只得牵着她回房躺下。
躺在八宝琉璃榻上,怀袖将手指抚上康熙的手背,轻声道:“万岁爷也该去瞧折子了,不必总惦记我,眼下有这腹中的龙珠,我自会好生保养≈lt;spancss=≈quot;url≈quot;≈gt;≈lt;/span≈gt;。”
怀袖说话时,抬眸牵出一枚浅浅的梨涡,那笑虽仍如一花嫣然,但康熙已瞧出其中分明带着疏离。
眸子从她脸上移开,却终忍不住落在她额角落一记吻:“好,朕先回去,明日再来瞧你。”
闭着眼,怀袖耳畔听见康熙的脚步声渐渐行出内殿,翻了个身,将脸转向锦榻内,黛眉紧锁,眼睫如蝶翼般颤了几颤,泪,终究没出来。
康熙才走出坤宁宫,眼见一个小太监由永巷口飞奔而来,跑到坤宁宫门前,不期正与康熙撞了个正着,吓得腿脚一软,跪下连连磕头。
“什么事慌成这样?”康熙蹙眉沉声问。
小太监想起苏麻喇姑嘱咐的话,言语一时梗在喉咙里不敢说。
李德全怒斥:“万岁爷问话还不赶紧回,不想要脑袋了?”
这小太监刚入宫不久,没经见过什么世面,只将苏麻喇姑嘱咐的话牢牢记住,此刻被李德全一咋呼,吓地没了注意,便一五一十道:“是苏麻姑姑差奴才来奏皇贵妃娘娘,说此事只得奏与娘娘知晓,万不可惊扰了圣驾,奴才……奴才不敢说……”
李德全见这小太监说了半天也没说出重点,怕康熙恼了,急道:“糊涂东西,主次都分不清啦?还不赶紧说要紧的话。”
康熙却神色平静,抬手止住李德全道:“皇贵妃娘娘眼下凤体违和,后宫之事你说与朕也是一样的。”
那小太监听闻康熙语气尚平和,心下安稳不少,方才道:“回万岁爷,四贝勒跟太子殿下打起来了。”
康熙原以为不过是后宫琐事,却没想到竟然是皇嗣之间缴斗,剑眉紧蹙急问:“眼下他俩人在何处?”
“在,在景华宫门……”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康熙已顾不得传肩舆,疾步向东六宫行去。
张保恰由坤宁宫出来向内务府去领东西,见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仔细一瞧认出是才分去景华宫的安顺,便走过去问:“小顺子,你跪在这儿做什么?”
安顺苦着脸,将是由前后说了一遍,最后道:“万岁爷才离开,没叫奴才起来,奴才不敢起来。”
张保闻言心下一惊,知道在景华宫门口出的事且还是苏麻喇姑遣来奏话的,多半与小主子有关,转身疾奔回坤宁宫。
奔入内殿,张保扑跪在门前,喘着粗气道:“主,主子,四贝勒跟太子爷在景华宫门口打起来了,万岁爷都过去了。”
怀袖心里一个激灵,猛地由榻上坐起来,急问:“这种事苏麻姑姑怎会叫人告诉万岁爷?”
张保道:“苏麻姑姑嘱咐安顺不得令万岁爷知晓,可安顺来时,正巧与万岁爷在咱们宫门口撞了个正着。”
怀袖脸色苍白,急的眼前发黑,略稳了稳心神,扶着银铃儿的手臂道:“快,起驾景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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