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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的水陆法会虽然办得低调,却也有声有色,处处周到。
先在承福苑办一场,后去庄玳院屋外头办一场,又去石头斋办一场。东府、北府、西府、南府各大主家子都要到场,焚香跪拜。曹氏推脱说身子欠安,要迟一些许才去得,殊不知,曹氏在暗地里处置庒琂和三喜,不容外人知晓。
在府中众人办完第二场法事,转去石头斋,间隔憩息时间,东府的熹姨娘、北府的袁姨娘及几个有头脸的管事太太奶奶遛出来透气儿,说阵子闲话,因怕人看见说嘴,正没主意呢,想返回法会场上坚持完事儿,哪知,见庄琻也出来了。
熹姨娘笑嘻嘻的问庄琻:“二姑娘怎不多拜拜,过了这道场法会,就是你跟佟府的好事了,多拜多积攒福气。”
庄琻“哼”的一声,道:“熹姨娘该去拜,多拜拜,多祈求,能保佑姨娘们多子多福。”
熹姨娘倒也不生气,知道二姑娘的脾气随曹氏,厉害着呢,便假装关心曹氏:“听说你们太太身子不爽,姑娘牵挂,是要回去看太太么?”
庄琻点头:“四府里的都来齐了,就我们太太没来,才刚老爷叫我回去请。”
这般说,熹姨娘、袁姨娘等人高兴了,巴不得借庄琻回北府的名儿,一同再往外走走,散散心。
如此,众人与庄琻一迳回北府。
与此同时,在菜窑子里,贵圆、玉圆及几个婆子捏住庒琂和三喜的脸,在她们脸上动刀子呢。
庒琂和三喜拼命叫唤挣扎,那些婆子得了曹氏的命令,怎给她们恣意,便不顾一切捶打,毁她们的容貌。
在那凄惨叫声中,庒琂和三喜的脸蛋,已被刮得花血一片,血肉模糊。三喜则晕了过去,庒琂奄奄一息。
而曹氏,就在菜窑子门口站着,看着,叮嘱套上麻袋子。
将两人蒙头盖脸套入麻袋,贵圆出来给曹氏回话:“太太,妥了,西府这时候也快完事儿了呢,要不要先弄出去?迟了,外头的人就多起来了不好办呢。”
曹氏点点头,心里多少有些慌,赶紧示意将庒琂和三喜抬搬出去,让扔大街上。
接着,曹氏跟在后头,不张色不吱声,看着底下心腹,抬麻袋子出去,指使往后门大街去。
出菜窑子,转入后门那路上,也不知庄琻跟熹姨娘几个人怎就走这边来了,两方人撞个正着。
这可把曹氏吓得乱阵脚。
幸好贵圆玉圆机灵,说:“太太正要去西府拜会呢,出门时,抓到两个小贼。她们知道今日我们府里办法会个个往西府去,各处空屋,溜进来行窃。太太慈悲放她们一马,让盖住头脸打一顿,这会子,要往外头撵去。”
庒琂浑浑噩噩的,听得外头那些说话,挣扎叫几声,也不知庄琻等人听得出还是听不出?
曹氏不好赶走熹姨娘、袁姨娘等人,便招呼着贵圆等心腹快些手脚,将麻袋子送出门口。到了门口,叫守门的开门,曹氏喝令,说扔出门作数。心想,等把熹姨娘等人支走,再叫人出去料理。
将人扔出门,曹氏吩咐守门的道:“仔细当差。”
扔撵出大门,庒琂拼尽全身力气,从麻袋子里钻出来,仍然想进府里闹一闹,故拍了门板,叫出几声。里头,曹氏又惊又怕,假装气急暴跳,对守门的道:“那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贼。你若再看不好门让他们进来,仔细你的差事。这会子,将门关得死死,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入。”
如此说,算把话圆了去,才领着庄琻、熹姨娘等人走。
守门的老头不知情,倒是好奇,透过门缝往外瞧,见是两位姑娘模样。她们倒在地上,许久都起不来,但看有力气起身,便跌跌撞撞赶到门下拍叫开门。守门的哪里敢开,只看到两人拍喊一会子人就倒地上了。
曹氏还不曾走远,听见动静颇大,又折返回来瞧,隔着门缝儿望一眼,吩咐守门的道:“由着去,不许开门。她们再叫,你拉她们见官去!”
这才算完事。
一路往里面走,曹氏给贵圆和玉圆使眼色,示意趁空儿出去料理,一面的和煦春风,对熹姨娘等人道:“今儿的事,你们别乱说,西府做善事,我们别做了善事,也成恶事了。话说,见者有份,你们也逃不得。要罚,菩萨真人在上,我们一同去领罚。”
如此说,熹姨娘、袁姨娘等谁敢说半个字。
只是庄琻奇奇怪怪,总觉得那声音有些许像镜花谢里的庒琂,但是见曹氏那般说,也只好按住,等寻得空儿再问曹氏。
尔后,曹氏领着几人来到西府,趁石头斋最后一波法事没完,点了末尾香,告了一回上苍,拜了一回神仙,没事人一般。
末了,庄琻问曹氏一句:“太太,我怎么听着,才刚撵出去麻袋子里的人,像是镜花谢里的……”
曹氏狠狠拍了庄琻一手臂,斥责道:“别胡说八道!”
曹氏示意庄琻不许再提及,庄琻看母亲的脸色,感觉里头有些故事,暗暗心想,回去再说。
至晚,西府才将法事停当,各府人留在西府吃些斋饭,晚间,东府滚园的丫头子来报,说大爷醒了。众人欢喜,都说法会灵验,便各自散去,回府不提。
庄琻回到府中,越想越不对头,半夜了,悄悄来敲曹氏的房门,说自己睡不着,想跟曹氏说说话。
曹氏困乏一日,本想睡呢,哪经得女儿忽然的扭捏折腾,便顺了她的意起来。
庄琻进来后,直面道:“太太告诉我实话,今日送出去的是谁?”
曹氏知这个女儿聪明,也是厉害的,到底向着自己,遂而袒露道:“不错,是镜花谢的琂丫头。她与那子素串通,偷了东府的孩子,又偷了篱竹园的孩子,栽赃给我呢。我怎就办不得了?今日,我悄悄撵出去了,解了一口恶气。”
庄琻骇然大惊,跌坐下来,连连道:“太太糊涂,这等事怎么能私下处决呢,叫老爷老太太知道,怎么办啊?孩子丢失,不得报官么?太太也太心急了些。”
曹氏道:“你是知道我的脾气,容不得沙子的。”
庄琻道:“到底,那么大的事情啊!可是太太,琂妹妹不是偷孩子后,跑出府去了么,怎又回来了?怎又叫你抓住了?”
曹氏道:“你这个琂妹妹跟三喜见没把我害死不甘心,又来找我的晦气。你知道的,子素那贱人进府里,就对我们北府怀恨。琂丫头看上她,那不是跟我们北府过不去?都是外头进来的野路子野丫头,我今日发慈悲赶出去干净。你权当没看见,日后,都不许向外人提。”
庄琻听得真话,心里惧怕得紧,且曹氏那样说,自己也就犹犹豫豫的,只能点头。
曹氏还不放心,假装委屈哭出声来,说:“你这位琂妹妹没那么好的人,再待下去,别说害了我,还要害你,害我们整个庄府。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山头的女贼,一连将老太太老爷们都给欺骗了去,你们姊妹几个眼皮子心思浅,没些个经历,也给骗了这么久。如今,她看老太太不好,没靠山了,盗了孩子出去卖,又盗府里的钱,最可恨一口咬定是我偷篱竹园的儿子呢,我有口分辨不赢。你若心疼我,该知道怎么办。”
庄琻见母亲说得真切,信了,道:“那太太也别一个人做呀,这种事叫我出手,我保准比太太狠些,让太太出气啊!老早我也觉得,镜花谢那些个外头来的人,老太太竟糊涂了,认作什么干孙女,与我平起平坐,没那道理的。”
母女二人气煞煞的咒骂论说,至半夜才分开。
然而,曹氏终究睡不着。因为后头贵圆和玉圆出去,想再将麻袋里的庒琂和三喜弄走,已寻不见门外的人了。
贵圆和玉圆回来报说:“地上有许多血,麻袋子还在,人却不见了。”
当时,曹氏听闻,实在不安,又让贵圆去官府里探看风声。贵圆和玉圆去探了半日,回来说官府那边平静,没人报官。
等西府的事完毕之后,空下心神来,曹氏又莫名担忧,越想越觉得自己粗心大意。至晚,回来困乏想眯一会子,谁知女儿来访,叨叨个半夜。
当下,曹氏睡不着,叫丫头端来安神汤,囫囵吃两碗,迷迷糊糊才有些困眼。
次日。
贵圆和玉圆匆匆来报,说:“我们又去官府那边打听,还是没人去报官。想是她们没胆去的。可是,我们想一夜,觉着,琂姑娘跟三喜身上有伤,必找药先生去了。”
曹氏那一身劳乏,猛然惊醒,拍打大腿,道:“是呢!我怎就忘了外头的药先生呢!”
贵圆为难地说:“可我们不知药先生住哪儿啊!得问大奶奶才行。”
曹氏听得,哪里顾得上吃早饭,简单梳洗一番,领着贵圆玉圆去东府滚园见大奶奶,意在询问大奶奶药先生居住在哪里。
曹氏打算好了,打听准了信,差几个得力的人围住药先生,将药先生押进庄府看病,再找茬儿寻药先生的麻烦,推他一身罪,那庒琂便没个依靠了。
到了滚园,迎耳听闻秦氏、庄瑜、庄瑚、大奶奶等悲哭。
曹氏加快脚步入房,首眼见到几个大夫给大爷庄顼施针。
庄顼面目苍白,死了八九分的模样,躺在床上。
曹氏陪哭一回,拉住大奶奶说:“听说药先生医术了得,何不请药先生来?以往你们是有旧情的。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让人去请。”
都听见曹氏的话了,秦氏道:“还是你二太太想到了,你赶紧给二太太说,请药先生来。”
大奶奶此刻正没主意,任她聪明也料想不到曹氏那些私事,便告诉了药先生地址。曹氏得了信儿,示意贵圆和玉圆出去办,自己留在此处陪护。
原来,昨日一日,东府的人去西府拜法会,庄顼因遭受马踢伤,留在滚园这边静养,由几个丫头子照顾。期间,大约是醒过一阵子,吃了半碗汤粥,嚷着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折腾来折腾去,晕醒几回,后头,丫头才去西府报。
到晚上,秦氏回来责怪看守的丫头,问:“大爷醒了,怎不去西府报呢?大爷都说了些什么?”
丫头说:“我们看着大爷醒来,以为好了。大爷说饿,我们就给端来一碗粥,一碗人参莲子鸡汤,都吃净了,大爷说很饱。我们高兴,想去西府知会太太老爷和奶奶,可大爷不许,说他想睡一会子。我们就没去了,守在床边,一步不离。后来,临近午后,大爷又醒了,看着窗户外头的阳光,叫说‘碧池,别走!’,我们也不知叫的谁,我们想去西府给太太说,大爷不给去,还大声骂我们,让我们端来几子,铺上笔纸墨砚,我们想呢,大爷是好了呢。大爷拿着笔,自个儿写写画画,又是笑又是哭,人是极清楚的。到晚上来,我们担心出事儿,才悄悄去西府报信儿。到太太、老爷、奶奶回来前半会子,还是清醒的。转眼功夫,手里的笔掉地上,大爷就睡下了,再也没醒。”
就这样,东府满府的人一整宿守在滚园,若非曹氏过来问药先生的住处,还这知东府大爷的事如此周折呢。
实里,曹氏看在眼中,怕只怕东府大爷时日不多了,昨日情景,怕是回光返照也未可知,可怜那过门的新媳妇儿,又怀身孕,怕要早早守寡了。
想到此处,曹氏忍不住掉下几滴真心的泪水来。
过不得半日,贵圆与玉圆行色匆匆打外头回来。
曹氏未等贵圆报呢,先钻个头脸看外面,想看看药先生请来没有。哪知,药先生没来。
贵圆说:“药先生家里没人,问了旁边的邻居,都说药先生好酒,兴许吃醉在外头。我们又往街上寻去,没寻到,回去问邻居街坊,他们也说不知道,我们就回来了。”
听得,曹氏两腿犯软,向后踉跄。
秦氏以为曹氏担忧儿子才如此,有些感激,急让自己这边的人扶住她,让她先在炕上安歇。
秦氏哭哭啼啼道:“若是琂丫头在,必定能请得回药先生。我看啊,是命数了!”
个个见秦氏悲叹,个个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没个休止。
而此时,秦氏记起庒琂,是想借庒琂的名请来药先生治儿子,谁又想得到庒琂也命在旦夕,正受他人诊救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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