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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琂醒来,已是夏末之际。
原来,庄琂和三喜在十里红庄已染了疫毒,加上连夜逃命奔波,一时回到碧池家,相继倒下,幸好,宋妈留守接待,替她们找来大夫看诊治疗。经多日照料,慢慢的,主仆二人才回活过来。
这一日,大夫又来复诊,巧是庄琂跟三喜醒了。
大夫没来之前,庄琂问宋妈:“宋妈,我睡下多久了?”
宋妈告知已昏睡有一段时日了,如今正是夏末,又说:“大夫说,等天气转凉,你身上的疫毒就会好转。幸好姑娘你们身体底子好,大夫说了,但凡沾染一点半点,身子稍弱一些,是要人命的。”
庄琂想起了,自己跟三喜在十里红庄染毒了,这些又不敢说与宋妈听。
因这样,庄琂关心问宋妈:“那宋妈你没事吧?”害怕传染给宋妈。
宋妈道:“那一日你先晕倒,后头三喜姑娘也晕了,真真吓死我。后来大夫来了,诊治之后,说姑娘身上染了骇人的瘟疫。幸好,大夫有主见,也是个高手,才救得姑娘你们。大夫除了给姑娘医治外,又开了些偏方,我预防吃了许多,如今是无妨。”
再陆陆续续告知庄琂近些时日的琐事,倒无关紧要的,只是宋妈心里记挂自己的主人,很是不安。
庄琂安慰她说:“等我们好了,我们再去把你爷和奶奶找回来。我们知道在哪儿。”
大约吃了些餐食,有了力气,庄琂执意要出去。
宋妈又说:“大夫说了,你这疫毒没好全,还需多加看顾。大夫每日要来看的,约了今日午后,他还要来一遭。大夫还说,姑娘身上的疫毒,是什么蝙蝠瘟疫,可了不得呢,百年也遇不到一见的。大夫还说了,倘或出去,染了别人就更不得了。”
三喜害怕极了,问:“那还治得治不得?我们多早晚死?”
宋妈笑了,道:“瞧姑娘担忧的,这不是好好的么?等大夫来了,姑娘再仔细问吧。大夫日日拿些药来,亲自熬亲自服侍,应是不碍的了,姑娘且别多想。”
庄琂感激道:“劳你精神,叫你破费了。”
宋妈叹息道:“我们奶奶一心向着姑娘,想是姑娘待我们奶奶极好。姑娘到我们家来,我看着不管,日后奶奶和爷回来必是责怪我,话又说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庄琂道:“花了你多少银子,日后我如数奉还,还要多加感谢你的。”
宋妈摇摇头,没说什么,又叫庄琂主仆静心歇息,好等大夫来。
转眼至午后,大夫来了。如宋妈说的那样,大夫又详细说了一道病情。
大夫说:“这类病,在我年轻习医时听说过,医典也有记载,就是没机会碰见。今日巧是碰见,也是你我之幸。经我诊治这些日子,又反复找古籍医书对比推敲,想是姑娘中了蝙蝠瘟疫败血症。就是不知姑娘中了疫毒,可曾知道?可曾服用过其他药物?姑娘晕倒时,是不是觉着胸闷,气息难喘?”
庄琂仔细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如何倒下,只觉得两眼一黑就倒了。至于瘟疫的事,自然是在十里红庄惹上的,如今怎么说呢?在庄里,确实得萧夫人的药治疗着,可谁想逃出来,竟没好全。
想想,庄琂直冒冷汗。
大夫又说:“这古籍上记载,蝙蝠瘟疫厉害,是因那蝙蝠粪便所致,特别是毒蛇吃了蝙蝠的粪便,人不知其毒,故食用蛇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染上。话说,京都城内干燥,又并非那些沼泥之地,怎会有蝙蝠毒蛇呢?这等病怎么就到姑娘身上了呢?姑娘从哪染回来的?”
庄琂看了看三喜,微微摇头。此处,不愿跟大夫多说,当即缄默。
最后,大夫给她们施针,亲自熬药奉饮,待一切妥当,大夫央求道:“我平生好医,难得见姑娘有这等病,姑娘好好歇,待让我慢慢研究,如今,姑娘身上的毒去之八九了,看着应是无碍的。可我有个不情之请,请姑娘三思配合,我想再为姑娘深入解毒,丰富医书典籍,给后人留些余脉。日后谁遭遇此病,也好有方可徇。姑娘你看使得不使得?”
庄琂缓缓点头,千恩万谢,算是应了。
等大夫一走,庄琂却躺不住,跟宋妈道:“宋妈,请你帮我们置办几件衣裳,我们换个头脸,择个日子,想出去一趟。”
宋妈不肯,道:“大夫说了,姑娘身子还没好全,还不能出去。”
庄琂求道:“宋妈,我们要去救人。回来这么久了,还有人等着我们去救呢,你家的爷和奶奶小姐都在外头,不想救么?”
如此一说,宋妈没得话反驳,只好给她们准备衣裳。
是日。
庄琂与三喜换好装束,与宋妈交代几声,称说出去一趟,为打听官之轩与碧池、官镜言,实里,主仆二人想潜入庄府。宋妈不放心,也要跟去。
庄琂说:“你老人家守在家里,等碧池姐姐他们吧,我们都走了,万一他们回来不见如何是好?”
宋妈吞吞吐吐道:“姑娘啊,大夫来治你们的病,人家后头没收钱,还……还给我钱呢!要是知道你们出去了,我……”
庄琂明白了,原来是大夫想留下庄琂主仆作研究。如大夫说的那样“丰富医书典籍,给后人留些余脉”,出发点是极好的,可做法却叫她们听了十分不舒服。
庄琂道:“那有何难,若大夫来为难你,你尽管给他说,等我回来,我去他府上住些日子,劳烦他细心诊治。我们还要恩谢他的。”
宋妈便无话可说了。
就此,庄琂跟三喜从碧池家出来,穿过长袖街,又过夔门楼,一迳来到长安街东尽下处的庄府府邸外。
此刻。
主仆两人远远站在街角,望庄府那扇大门。想当初来庄府避难,也在这远处街角站望,看庄府大门上那鎏金大字,红灯高挂,漆朱门柱,两骑石狮子活灵活现盘踞在门前,很是气派,叫人望而却步。那时,是老太太千秋寿诞之夜,听到大宅院里炮竹琴声传来,时而嬉笑倒喝,好不欢喜的光景。那时,角门门口蹲守着四名门仆,应老太太的大寿恩典,在门口摆一方矮长桌子,桌上摆放各式菜肴美酒,正逍遥自在吃……
如今再看,日夜光景有别,门前没当日那番华彩喜庆了。
当然,如今药先生也没跟在身旁。
庄琂望住庄府,心里唏嘘不已。
时光,如流水,几经春夏,所有的遭遇又回到原点上了。那日来求门,今日,依旧来求门。情景何等相似。
真真可悲可叹啊。
庄琂的眼睛忍不住胀热,眼泪禁不住往外流。
三喜见状,轻轻扶住她,低呼:“姑娘。”
庄琂狠狠的吸一口气,擦去泪眼,笑道:“这会子想想怎么进去吧!想想我们进去之后怎么个行走,怎么把素姐姐和鬼母妈妈接出来才是要紧。”
三喜担忧地点头。
余下,主仆二人一眼不眨,死死盯住庄府门下,但凡瞧见有门缝,两人必定快速奔跑过去,钻入门再说。
可惜,此刻庄府与日常相比,庄府外门少了往时的喧闹,冷冷清清的大门首,只留一位老头家丁看守。但凡路上行人经过,皆能听到那位老者家丁的咳嗽声,其余无它。
门也紧闭着,一条缝隙也不曾开启。
庄琂和三喜大约守候过一会子,实在等不下去了。
三喜道:“要不,我先去敲门把人引开,姑娘你得了机会就钻进去。”
庄琂笑了笑,进庄府哪有这般容易?三喜安慰自己罢了。
忽然,街上行来一辆蓝棚马车,车子快速停靠在府门台阶下。
只见庄府的大管家旺达先从车上下来,又从车夫手中接过脚踏,端放好于地上。之后,管家客气地引请马车里的人出来。
只见从马车内出来两人,一老一少,年长者搭手在管家手背上,一手撩衣袍,巍颤颤伸腿下车,后头一名年少者提一口木箱子。
管家不停地客气接引:“白老太医,您悠着点儿。”
未下车的少年也搭手帮抬扶。
终于下了马车,老太医拈着胡子,叹道:“唉,怎不早来找我!我们白家跟庄府,不能够呀!我当年说不外医,可没说庄府是外人,你们庄府跟我怎就生疏了呢!你们老太太是知道的呀。”
管家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庄琂和三喜看得清楚,管家一副恭谦之状,正请老太医两人上台阶。
正在此时,又见庄府大门里奔出几个人来。庄琂和三喜定眼一看,竟是竹儿,还有湘莲及几个小丫头子,一个个面色颓丧,焦急得不知如何形容。
竹儿提起裙子,碎步下来搀扶白老太医,道:“您可来了。”
白老太医关切道:“如今怎么样呢?”
竹儿别过头,哭出几声,又捏起手绢捂住眼睛。台阶上,湘莲指着丫头子们道:“赶紧扶着,赶紧的!”
丫头子们急忙下来,七手八脚的替了竹儿搀扶白老太医,刚上大门,又见庄璞从里头跑出来,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他一如常日懒散,见人也不举礼问安,直是指责管家竹儿等人:“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把医生请进来。成心的是不是?”
其余人没言语,只有湘莲苦楚着脸道:“爷,不才到么?先往哪个府去呀?”
庄璞怒道:“糊涂东西,还能往哪里带,先往老太太哪儿去!”
丫头子们赶紧扶老太医进府门。
一干人呼啦啦的出来,簇拥拥的又进去。
眼下,庄璞拽住管家,吩咐道:“你去把各府的都抬来寿中居,老医生分身乏术,再这么哆嗦着走,明年去也看不到结果了。”
管家一面擦汗一面点头,等庄璞话音停毕,他开脚往前跑,逢是见到人都招呼一路跑。
庄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别说外人不知,连守门的老者也未尽全知。
庄琂和三喜看到此处,甚是疑惑。
庄琂拉住三喜的手,道:“走!”
语音停,主仆二人往庄府门下逼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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