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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午饭吃的挺饱,我也该回去了,陛下也早些回宫才是,不要丢下了要紧事陪小姑娘在这里游山玩水。”

“夫人是要回住所了吗?”都说神厨隐居在深山里,若就这么让她回去了,梅竹雪此行岂不白跑一趟,楚景远刚要说些什么,却听梅竹雪先于开口,“大师觉得我们是在游山玩水吗?且不说楚景远他特意陪我来到这里,就是我自己,也是很认真在对待这件事情,怎么可以用游山玩水来形容?”

“认真吗?呵呵,妾身从不认为游山玩水是不认真的事情,难道小姑娘这么觉得?你在游山玩水的时候只是单纯消耗着时间?是为了休息才游玩的?那样,整日躺在床上睡觉岂不更是休息。不理解我所谓的游山玩水是什么,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

对方的一席话瞬间敲醒梅竹雪,她打算教她?如此的意思是让她虽她入山?

“我知道了,既然大师住在山里,那晚辈也随你入山好了。若是考验还没有结束,随时奉陪。”

“丢下陛下不管随妾身入山,这种选择可非明智之举。”

“当然是做了准备才敢来的。”

梅竹雪的目光依如昨日的坚定,虽然仍然无法接受这人的性格,可若能因此而前进,她便会坚持下去。

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踏碎落地枝桠的声音在山路上此起彼伏,脚步深深踏陷在略显松软的土地上。汗水顺着脸颊滑出长长一道痕迹。背上是满满堆起的重物。这便是梅竹雪现在的状态,虽然苗孤岚默许她跟着自己之后,面临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帮其将在市场购买的新鲜食材运上山去。

“笨蛋,不要笑。”抬头望向已经走去很远的女人,又瞥向身旁跟着自己的男子,他那忍俊不禁的表情实在让人看着不爽,梅竹雪试图用脚侧踢一下,可是因为身上的重物,险些站不稳,踉跄着向后退着,最终还是对方拽住了她的手臂才不至于摔下去。

楚景远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渍才轻声说道,“这是有了准备才敢来的吗?”

“不要重复我说的话。”唔……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真要教她,竟然一上来就让她当苦力。这也算是考验?这明显是刁难吧。“话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回去了。小心龙依着急冲过来找你。”

“呵呵,你觉得龙依会来这种地方吗?”

“呃……确实不可能。”她之前也想过楚景远追来自己这里,会不会哪天贴树皮龙依也突然冒出来,可像这样走在山里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做的。估计只能干等在宫里着急。

“离开哪里,留在哪里都是朕自己的想法,无人可以左右。你这个样子朕又怎么可能放心回去,要回也是两个人一起。”

楚景远的话让梅竹雪一时烦躁的心情舒缓下来,可他随后的话又让她变得十分郁闷,“而且,留在这里似乎更有趣一些。”

这个家伙,拿她当笑话看吗?

“去,闪一边去,离我远一点。”

怨愤的瞪着一旁悠然自得扇着扇子的男子,梅竹雪继续向山上走去,远处苗孤岚对着她不耐的喊着,“怎么这么慢,这样下去天黑也到不了。干脆直接背着那些东西回京都算了,就当是我送你的土产。”

“才不要,我这就过去了,你等着。”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对待自己的员工太过严谨所以现在受到报应了。晃了晃头摒除这种消极想法,梅竹雪继续背着沉重的货物向山上走去,可是当三个人走到山顶一潭碧翠湖泊旁的院落里时,梅竹雪突然全身无力的松懈下身后的物品。

好不容易到了苗孤岚的居所,可是映入眼帘的那一块块耕犁好的地是什么?那一排排黄瓜豆角是怎么回事?满架结着鲜红的西红柿,她竟然还叫她在市场里买回来。

“喂,你这不是自己种着菜呢吗?干嘛还要我买,那么沉的东西从城里背到这里你知不知道……”梅竹雪刚要抱怨,可看到已经坐在院落里的躺椅上喝着茶对她挑眉的女人,便又沉默下去,很明显这是对她的考验,自己竟然又被刺激了。

见梅竹雪很快就不再抱怨,苗孤岚暗自笑了笑,转而对站在全缘叶栾树下欣赏的男子开口,“那树再过段时日就该结果了。满树的淡红色煞是讨喜。”

“哦?朕倒是想要看看了。”

“呵呵,能否看到就要看另一个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了。”

苗孤岚仍然是面对着楚景远说话,可调侃的意味则直直指向另一边趴在货物上的梅竹雪,敏感的察觉那话中之意,女子也不顾疲累酸疼的身子站起来走到妇人面前又是坚定的直视,“这点你大可放心,我的毅力可是潜力型的。”

哼笑一声,苗孤岚将茶杯放下又斟了一杯继续对远处的男子说道,“陛下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一定累了,过来坐下休息休息,我这有刚泡好的恩施玉露。”

无视我?

讶然的瞪着缓步走过来的楚景远,又回视面前的苗孤岚,梅竹雪心里安慰着。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就是自己败了。

好……既然食材都买回来了,也不能浪费掉,赶快收拾一下去准备晚饭,管你是什么神厨大师,尽管接招吧。

就这样,梅竹雪在苗孤岚故意无视的状态下和楚景远二人住进了这座山间的木屋里,几天下来习惯了对方的处事模式倒也不觉得什么,而她偶尔也会采取一些措施来对苗孤岚进行心房攻陷。但长时间的接触却让梅竹雪感受到苗孤岚是软硬不吃的,硬的就不用提了,单从她不止一次的对她吼叫以及威胁烧掉华露园都无动于衷的反应就能看出这方法是无效的。

硬的不行自然就要来软的,例如此时,夕阳西落,染红山顶之际,顺着拉长的人影看过去就瞧见一个正在处理鸭毛的婉丽妇人腿边正跪地哭嚎的女子。

“呜呜呜……大师,您不能弃我不顾啊,我上无父母,下无夫儿,一心想来同你学习厨艺,您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啊……可怜我的热血丹心,您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如此伟大的一个人,您造就了沐缨兄那样出色的后代,也当我是您的女儿关照关照我吧。”

这丫头,又搞什么名堂,这几日刻意忽略她,她倒是极尽所能的显示存在感,从皇上那里知道她喜欢吃鸭后,顿顿饭都带着鸭肉,昨日的神仙鸭子倒是让她现在还有些回味,甚至还引得皇帝的食欲连连称赞。那以鸭子出骨,加调料入碗加盖,上笼蒸制以点香三炷烧尽为度而成的肉质酥烂而香气浓郁,滋味鲜美,制法与众不同,滋味鲆美胜于它菜。

明明有得一手好厨艺却如此不知足的人如今真是很少见了,是为了皇帝努力至此还是为了找出自己的特色,她倒真想继续观察看看。

苗孤岚这么想着,手里依然在鸭身上动作着,而耳边则持续不断的传来对方的哀嚎,又是哭笑不得。

“呜呜……神厨大师,您不能让您的手艺后继无人哪,您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很多菜肴是濒临失传,单凭沐缨一人是不足以胜任这个艰巨的任务的,可是我不同呀,我是……”差点脱口说出自己是穿越来的人,梅竹雪清醒了一下,过分的投入,险些失策。于是话到嘴边连忙又咽了回去,“呜呜呜……呜哇啊啊……咳咳,呜……”

一直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楚景远听着梅竹雪这略显沙哑的嚎啕大哭,无奈叹口气,昨日见她神采奕奕的对自己说要改策略,原来就是这样,呵,这女子是看了什么戏才学来这种缠人的招式。

夕阳愈渐深红,梅竹雪的哭喊却依旧未减,佩服她的肺力之余,苗孤岚也略显没了耐性,再持续下去,怕是连做梦都能听到这声音了,手里的鸭子也处理的差不多,便扔下刀子站起身。

“好了,该谢幕了,我接下来要去做晚饭,别碍事,还有,陛下中午不是说想吃你做的那个盘龙糕。赶快去捞鱼吧。”

见苦肉计不好使,梅竹雪也不再哭爹喊娘,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尘土,瞪了一眼身为局外人还要吃要喝的楚景远,便拿着捞网走到湖边。

嘁,学阿成这种悲情果然行不通,接下来怎么办好呢?这两天除了在苗孤岚做菜时躲在门外偷看以外,就没有任何机会偷师,那家伙似乎也看出她的想法故意做一些简单的菜式,有时甚至不做直接让她来做,还以楚景远为借口,摆明就是不想教她。

不教也就罢了,竟然砍柴挑水,刷锅这些事情也成了她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

这算什么?高人特有的训练方式?做完这些之后自己就会身轻如燕,切菜有神?得了吧,那些都是给练武之人留的,她不过是个厨师,用不着这样吧?

好不容易她心血来潮想要教点什么了,结果却只是一天里练习各种挂糊,虽说挂糊是众多料理必不可少的烹调辅助手段,也讲究技巧,可一天下来面对各种粉糊,她也有些眼晕。

说起来她对挂糊本身也是很有自信的,不管是蛋清糊、全蛋糊、蛋泡糊、还是水粉糊、干粉糊、发粉糊,甚至是脆皮糊和拍粉拖蛋糊,这些她让做的都能调出来,尽管如此,梅竹雪仍然很佩服苗孤岚,不愧是神厨级别的,能将挂糊达到厚薄一致就已经是成品标准,而她甚至能比一般人还要做的表面平滑。对于料理完美主义的梅竹雪来说这的确是个不小的刺激。

“丫头,这是你做的糖醋里脊?”

晚饭时,苗孤岚盯着那盘橙红色的肉,先是瞥了眼酸甜卤汁,随即夹起一块干酥香脆的里脊盯着瞧了瞧,平静道,“水粉糊的稀稠以能裹住原料为宜,不能留空白,否则形状会萎缩,为了粘性足够应该拌的慢一些轻一些,以防止糊溢出,一定时间之后浓性才会加大,你的这道菜很明显是个失败品。”

“……”被尝出来了,梅竹雪心里暗惊,本不会出现的失误,可她当时过于在意如何让她接受自己,反倒越想越生气,手法上便下意识的加快了动作,烹调时也有些分心,所以这的确是一道失败品,梅竹雪无力反驳,虽然对于失败品一向都是做淘汰处理,可又想听到苗孤岚的看法,她才冒险端了上来。

没想到她连吃都未吃便能说出她欠缺的地方。

“夫人言重了,在朕看来,这道菜肉感适宜,酸甜可口,较宫里其他厨役做出来的要好吃许多。”

“陛下不必过于偏袒她,的确这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道好味的菜,对陛下也是在接受的范围内,可在我这里不足就是不足,丫头,看你的表情应该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想要试我?”

“哈哈,大师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是想要试您,早在黎旺城的时候我就拿……坏的东西试你了,又怎会等到现在。”咬着另一种用全蛋糊做的裹烧鸡,梅竹雪含糊着打趣道,她险些要说拿炸蟑螂试她,还好及时刹住闸,不过,炸蚱蜢倒是可以试试。

苗孤岚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是不介意你试我,不过以你这种状态,很快就会从我这里离开的。”

“既然无所谓就不能撵我啊。”

“我有说要撵你吗?”

“……没有。”

不知为何,面对这张母亲的容颜,梅竹雪总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尽管把她气到挠墙,最后也还会乖乖的附过去等她心血来潮教点自己什么东西,至于那究竟算不算是教授就另当别论了,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从苗孤岚身上挖掘到秘诀之类的东西。

“梅竹雪,朕想吃雪衣大虾。”

“哦?陛下今日依然好胃口,正好,蛋泡糊也再练习一下吧,中午的炸羊尾外形不是很饱满。”正要起身收拾碗筷的苗孤岚听到楚景远这么一说,笑着挑眉对愣在一旁的女子开口吩咐道,便自顾自的离开。

“……楚,景,远……你故意折磨我是不是?”待苗孤岚一走,梅竹雪紧握着手中的筷子咬牙切齿的瞪着对面满脸无辜表情的男子,那一盘的梅干菜扣肉和双色粟米炒桂花蚌都被他给吃掉了,竟然还要点菜,当她不知道他是吃货吗。

她主修西餐啊,没有人点西餐吗?

无奈抱怨之余梅竹雪还是起身去灶房里忙活起来,这一天除了对那女人的软磨硬泡就是和一堆糊打交道,手搅拌各种糊都快只会画圆了。端着做好的虾走到院落里,此时夕阳未落远景挂与天际的一抹暗红,天色也显得较刚刚黑了许多,眼瞅着男子独自坐在树下眺望的目光,之前还有心抱怨的想法出现迟疑。此时的他落寞的让人想要去拥抱,想要掩去那眼神里的情绪。

心跳便随着强烈起来。

结果,再掩饰也掩饰不过内心对他的在意。

“一个人在这想什么?不怕被蚊子叮吗?”

“这样不就不会吸你的血了。”玩味的抬头逗着走过来的女子,楚景远接下她手里的盘子,低着头看着盘子里的虾,手上感受着暖暖的温度,如同这女子走过来一般温暖。

“我的血怕是要在这里榨干了。”

“……梅竹雪。”

“恩?”这声音不要这么诱人啊。

“打算何时回去?”在山里住了这些时日,给楚景远最大的感触便是他似乎要同这女子渐行渐远,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每天醒来之后都要最先去确认她的存在,是因为没在宫里所以心里没有把握了吗?还是因为阳星就在山下的城里等候着?

“是啊……这一出门也有小半个月了,我也担心店里的情况,也不知道阳星那家伙有没有好好吃饭。”随意坐到楚景远身边,梅竹雪手臂环着蜷曲的双腿,头倚在膝盖上侧头回视对方,“你想回去了?哈,早就跟你说了,你还要跟上来。受不了了吧。”果然,他这个皇帝住不惯山里的生活吧,虽然苗孤岚这里条件还不算差,可终究和宫里的锦衣玉食是不同的。

楚景远轻轻摇着头,咬下一口虾肉才回道,“朕是怕你累到。”提到阳星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些难过,可还是笑着回视女子,为她摘去粘在头发上的落叶,手指无意识的触碰着她仍带在头上的金簪。

“……我不累,若是不能提高厨艺,对于恢复你的味觉效果也不会明显,只要这样想我就特有动力,就当锻炼身体了,以前还有点贫血呢,你看现在多精神,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后面忘了,嘿嘿。”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楚景远的心里反复琢磨着梅竹雪这几句话,淡笑着点头,那他也正是苦心志、饿体肤的时候吧。

一盘虾很快便被消化掉,楚景远刚要对身旁的女子说些什么,却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感,微侧头看过去,只见梅竹雪正靠在他身上熟睡,这几日着实累坏了她,可她还在坚持。为了自己的味觉啊。

“楚景远,等你恢复我做满汉全席给你吃,要不吃章鱼烧吧,那个东西很好吃哦……”

女子梦呓的声音飘散于已经微凉的暮色之中,男子唇角渐渐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同样微闭着双眼轻声应着,“恩,等那时,不管是章鱼烧还是你说的铜锣烧,朕都会跟你去吃。”

梅竹雪,我们这样约定吧。

既然暂时不能给你长相厮守的承诺,至少让这有限的时间得以成为现实,直到那时,朕都不会放下你选择别的女人,这一点,向天起誓。

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开合着折扇,抚摸着波浪形的象牙扇骨,睁开眼望着夕阳下地上映射的两个身影,楚景远兀自笑着,这悠然山间的情景,如何留住。

青湖旁,醉极梦,似真亦假,不能诉情徒惹得心困。

花荫下,佳人吟,似懂非懂,一世痴迷断弦如何续?

拂袖挥断缠绵,独自墨中流连。

我欲携手天涯边,却不忍负了天下。

女人啊,女人,你可知朕的心思,如同你对料理的坚持,早已对你万分执着……

“丫头,你还要继续在我这里待多久?”

一早,当梅竹雪在准备干贝排骨粥和棒棒鸡丝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她先是回头看了眼靠在门口双手环胸困倦打着哈欠的妇人,复又转回头继续搅拌着热粥,心里暗叹,昨日刚听楚景远问过这样的问题,今天这人也来问,莫不是嫌她烦了?这么想着便随意答道,“若是嫌我碍眼,就早早把你的厨艺教给我,你可以解脱,我也能早日和楚景远回京,两全其美多好。”

“呵,我是无所谓,你想待多久待多久,还有人替我砍柴挑水,何乐而不为,不过……你再继续同我这样耗下去,若是到最后也没有个结果,莫非还想要待个一年半载?到时,可就不是我麻烦了。”

“什么意思?”她虽没有要待一年半载的想法,不过听苗孤岚那话,总觉得好像在说若是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久了,麻烦的只会是自己?能有什么麻烦?天天绞尽脑汁想办法学艺这算是麻烦,那她可是跟麻烦从小一起长大的?

见梅竹雪没有理解自己话中之意,苗孤岚慵懒的笑着用手指了指身后院落里正在练剑的楚景远,“那个人可是日理万机的圣上,天下事需要他去操心,可如今却陪着你在这深山野林里度过光阴,你觉得你再继续下去不会有麻烦吗?你也应该想到了吧,只要你在,他便不会离去。”

“……”望向院落里的男子,梅竹雪蹙眉目光显得暗沉,的确,苗孤岚说到了她最为顾虑的地方,那家伙有时的固执并不是自己能够说服的,若她打算留在这里,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也会选择留在这里,昨晚的一席对话也表明了他似有如此态度。

目光重新落在苗孤岚身上,梅竹雪隐约有些无措,她今日特别同自己说到这种事是想劝退她的另一种策略吗?

“所以,最终的目的你还是想撵我。”

“呵呵,你的思维似乎已经单一,就不能换种想法?”

“换一种想法?总不能像昨天似的,又心血来潮教我点什么吧?”虽说是心血来潮的教授,可这人只是指点她挂糊的技巧,她可不想再面对一天的面糊了。

“恩……说心血来潮倒也不错,因为我忽然就想收你为徒了。”

“那还真是心血来潮。”将煮好的粥盛出来,梅竹雪无心的机械式应和着,似乎同她的这种对话成了习惯,可随即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先是盯着碗愣神,然后猛的转回头望向门口那看似悠闲的妇人,她依旧无聊的打着哈欠,仿佛他们的对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可梅竹雪心里却激动的七上八下,刚刚这人说了什么?说想收她为徒?不是开玩笑逗她吧,苍雪国的愚人节是今天吗?“如果你每天都这么糊弄我一次的话,或许我真会郁闷的提早下山。”

“真是好心浪费呀,我可是说的清清楚楚要收你为徒,你不赶快拜师,反倒怀疑起我的诚意,要知道,很多人等着盼着要当我的徒弟我还看不顺眼呢。”

“……呃,我觉得,你也看我很不顺眼。”

“呵呵,有吗?或许是觉得逗你玩很有趣吧。”

梅竹雪一脸黑线的望向对方,总算明白为何这个女人会同楚景远成为忘年之交,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他们简直是太臭味相投了,以逗弄别人为自己的乐趣。不过若这是真的,那简直就是老天爷再一次对她的眷顾,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便又问了一遍,“不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脑袋坏掉吧?你真没有骗我?说谎吞千针。”

“呵呵,你可真是个麻烦,非要我再解释一遍,这几天下来过的也算有趣,你这丫头并非毫无资质之人,所以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了,不是撵你下山,是正式接受你。”

“……这样啊……”

面对梅竹雪平静的语气,苗孤岚显得有些不解,她这几日一直缠在她身边想要的不就是这结果,怎么如今得以如愿以偿,反倒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不会是还不相信她的打算吧?“你怎么看起来没我想象的高兴?”

“恩?高兴啊,我当然高兴,心里早就欢呼雀跃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觉得这种情况是理所当然的,再想想就觉得可以平常接受了,可能是你和我母亲的感觉一样吧,我从小的料理就都是她教的。”

“哦?就是留给你那个银色箱子的人?呵,你倒是不必喊我娘,只要叫我师父就行。”

“哦……”我也没想喊你娘,喊师父会不会回应悟空?

心里暗自嘀咕一阵,梅竹雪笑盈盈的凑上前,送了一声甜死人的称呼,“师父……徒儿拜见师父……”

这声音来的突然,苗孤岚险些没挺住而倒地,勉强咳嗽一声算作回答,便又言归正传,一本正经的看着梅竹雪,“那些客套话就免了,我怕我耳朵起茧子。其实我没什么可教你的,该会的你都会了。”

“啊?”梅竹雪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是什么等级,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高级酒店高级厨师而已,这样的身份,在现代如同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但苗孤岚是什么等级,古代厨艺界的世外高人,哪怕只是一道家常的拌菠菜,众人也会望眼欲穿想求到她,请她做一顿。响当当的神厨称号在她脑袋上闪闪发亮,自然存在附加属性,可这人现在对她说什么?没有什么可教她的?

果然,自己是被耍了吧,今天果然是苍雪国的愚人节吧?

“大师,不对,师父……您不能这样啊,怎么刚收了我就要把我逐出师门?连沐缨师兄都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了这么勤勤恳恳、德智体美劳的小师妹呢,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梅竹雪再次发挥起阿成哭天喊地的悲情戏码,惹得苗孤岚一阵寒颤,就连院落里休息的楚景远都闻声走了过来。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哦,您说。”见还有下文,梅竹雪立刻收起了鳄鱼眼泪,立正站直静候着。

“我的确没有什么可教你的,该掌握的东西你都已掌握,我会的你也都会,厨师的基本功扎实,八方菜式都被你学全,陛下的味觉得以有所反应不也都是你的功劳。”

“可是……”见苗孤岚说的认真,梅竹雪再看不出一点戏谑的表情,不禁疑惑,既然她拥有的同这人一样,为何差距还是可以看出来?

像是明白梅竹雪的心思,苗孤岚随意指了指她身后的棒棒鸡丝,见对方疑惑才笑着说道,“我虽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但你的确还有欠缺的地方没有被你发现。”

“还望师父指点。”

“你太过注重菜谱的特色。”

“菜谱的特色?”

“没错,很多厨子经常会被菜谱后面的成菜特色所束缚,如果自己做好的菜与其相比稍有不符,便会失去信心。其实,很多菜谱所列的成菜特色,并非都能反映实情,所谓的成菜特色,也无非是“清淡爽口”、“造型美观”、“质地细嫩”等四言八句,我们一般只能从中了解成菜后的质感和色泽等。那种东西只要了解足矣,大可不必被其捆缚住。”

难得听到苗孤岚说些专业术语,梅竹雪听的有些入神,苗孤岚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不用听的那么认真,我说的这些话,你听进去也好,没记住也罢,做菜讲究的是创新,在原有的基础上做出自己独特的味道那才是赢家,像煮海带有人喜欢放醋使其易烂,也有人喜欢放几颗菠菜。还有你应该注意的一点……”

“还有?”梅竹雪自认为自己对于厨艺很有信心也处处力求完美,原来她的完美只是自我满足而已,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不过……这个可不可以拿她是西餐厨师为理由?小心翼翼的瞄着面前妇人的表情,梅竹雪还是把这种想法咽进了肚子里。

“为了目的而去做菜以及为了结果而去做都是不会香醇的,你娘亲若是个好厨师应该也告诉过你,料理时最需要注意的问题是什么。”

“……”经苗孤岚这么一说,梅竹雪意识变得有些恍惚,当年在明亮的厨房内,那温柔的声音点着她的脸颊教诲的话语清晰回荡在耳畔。

梅竹雪,你一定要记得,厨师只有心怀对食者的祝福,做出来的菜也会有与众不同的效果,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会让客人满心欢喜,一切由心出发,即便是受限的食材也能烹调出美味的食物,这便是“精进料理”的意境。

她又一次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这样想来,龙依的挑衅,汤红爱的比试最终都是最后摆正了那种错误心理才得以获胜的,然而自己总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这次会来找神厨学艺也是以楚景远的味觉为前提而进行的,虽然冠冕的说了自己也想前进,可是原来绑住自己而无法前行的正是自己的心思。

“我明白了,因为我一直站在那些条条框框当中,所以才总做不到最佳。”

“你能明白就好了,这就是我能对你说的全部东西。你有的是天赋,之后就看你如何运用那种天赋了。想来,陛下也是因为信得你这一点,才留下你的吧。”

咦?是这样吗?

惊讶的望向门外一直默默注视她的男子,梅竹雪有些欲言又止,而楚景远则保持着淡意的微笑开口,“朕可不是饕餮,而是正宗的美食家。”

“又自夸了。”不过……自己的优点被对方认同,这样的感觉倒也不赖。“啊呀,什么嘛,弄了半天,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艺呀,枉费我期待了那么久,师父,万一哪一天我的超过了你,你可怎么办呀?”

“嘿,你这丫头,刚善待你些,就不知天南地北了,告诉你,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我吃过的盐……”

“比我吃过的奶还多嘛,这我知道,嘿嘿,所以你还是我师父呀。”原来这里也流行这句教育人的话。

“哼,知道就好,既然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什么问题,赶快下山让我清静清静,再说陛下您也住在我这木屋里,让妾身整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会因招待不周而怠慢了您。”

见苗孤岚这么说,楚景远狡黠的笑了,“夫人此言差矣,是朕要敬您几分才对,当年在宫里敢说父皇口味怪异的人可是绝无仅有,朕至今都记忆犹新。”

“呵,我那说的可是事实。”

“什么?什么?先皇的口味很怪异吗?”听到这,梅竹雪不觉来了兴致,虽说楚景远的口味喜好大体了解了,可还没听人说过先皇的事,这倒是有些新鲜。”

意料之中的反应出现在梅竹雪那里,楚景远只是随意扇着擅自故作沉默,换来女子嘟嘴抱怨,“楚景远,就知道你会装傻充愣,师父,师父你是好人,你来告诉我。”

然而,苗孤岚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个嘛……他们皇族的事情与我无关。”

什么无关,明明就是你最先说出去的。

见两个人都不肯告诉她,梅竹雪气愤的无处发泄,瞥见还都未食用的早餐,狼吞虎咽的就把已经晾凉的粥喝干净。

“啊!朕的粥。”没想到梅竹雪会来这招,楚景远显得有些哭笑不得,肚子又很应景的狼狈叫起来,帝王的尊严瞬间垮下。

“呵呵呵,还好我早晨吃过了。”一边幸灾乐祸的笑看着两个对峙的人,苗孤岚一边耸耸肩,溜出厨房背着竹筐下山去了。

而留在山上的两人仍然因为一碗粥而僵持着。

“梅竹雪……你这可是欺君。”

“哎呀?是这样吗?那你是不是该算欺民?”

“欺民一说从何说起?朕可不记得有欺瞒你。”

“就在刚刚你就有啊,别装傻。”

这么说时,楚景远却收起板着的面容换成一副称意的笑容逼近对方,惹得梅竹雪连连后退,防备的警告着,“你,你别乱来哦,这可不是在宫里。”

楚景远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抬手折扇在她脸颊划着轮廓,戏谑道,“对了,你倒是提醒了朕,这陌生的环境不觉的很有新鲜感吗。”

“新,新鲜感没有,新鲜蔬菜有一堆,要不,我去给你做碗乌梅粥吧,对,对,嘿嘿,白糖乌梅粥排毒的,说不定你就能吃出甜味了。”

“可是朕为了证明没有欺民,正想将父皇的口味如何怪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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