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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故事
伍子胥已经得到了姬光的赏识,成为了吴国大夫,同时也看破了姬光的野心和他与姬僚之间的不和,回到了江边小集市。
他唯一没有看破的,是姬光对瑶姬的喜爱,姬光为了保护她,在人前故作对她冷淡。
懂权谋的人,未必懂得感情。
干将见他到来:“伍大哥,看来吴宫之行,所获甚厚啊!”
伍子胥长揖到底:“多谢二位贤弟相救,伍员能有今日,俱拜两位所赐,今日还有事相求。”
专诸笑道:“伍大哥看得起我们,是我们的荣耀,走走走,屋内叙话。”
进到屋内,伍子胥环顾简陋的房间,摇头说道:“两位贤弟可谓清贫,伍员有两桩富贵送与二位贤弟。”
……
剑庐之中,干将莫邪挥汗如雨,为姬光铸剑。
……
姬光府中,专诸已经被洗脑,拿着干将送他的鱼肠剑,对着一头倒挂着的肥猪猛刺,嘴里恨恨地念道:“独夫!民贼!独夫!杀死你!独夫!民贼!”
……
姬光在寝殿之中,脸色铁青地看着瑶姬,一盆兰花翻倒在地,根叶离散,遍地瓦砾泥土。
瑶姬已经身怀六甲,满面泪痕:“夫郎,想想大吴的历代君王吧,他们礼让为国,不慕权势。季札叔叔,为了不做这个王,如今仍然还在诸国颠沛。中原诸国已经礼崩乐坏,已经道德沦丧,天下就还剩一个美好的吴国,如今,你要亲手将它毁掉吗?”
姬光腮帮上咬肌突起:“瑶姬,是我毁了它吗?是我那个贪虐横暴的王兄,那个残民己逞的妄徒!那个嫉贤妒能的……匹夫!”
“这些年姬僚如何对我,对将士,对百姓,你在楚国就没有耳闻?你在吴国就没有眼见?穷兵黩武国是日衰,难道这才是你希望见到的大吴?或者,一个拉着吴国向毁灭之途狂奔的吴王,才是你心中最好的吴王?!”
瑶姬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姬光站起身来,柔声说道:“瑶姬,这个时候,我希望我最爱的人,能够站在我的身边……”
瑶姬抬起头,满面泪痕:“你和伍员商议在市井中传播你王兄的谣言,你和他使用计谋让你王兄错杀忠臣,引得群臣不满,这些我不是不知道……姬光,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那个王位,真的就能让你如此疯狂?”
姬光脸色一变,转眼又变得坚定:“那些,只是去除国贼的手段而已。吴国在姬僚手中日渐衰落,这是眼前的事实,吴国在我的手中会变得重新强大,这是将来的事实!我志已定势不可夺!这是先王留给我的荣耀,大好山河,我绝不容姬僚玷辱!”
说完,姬光夺门而去,留瑶姬在身后失声痛哭。
……
巫女在蚕室中配置毒药,同样泪流满面:“云中君,原谅你侍从的罪过吧,公子告诉我,吴王又要对大楚用兵了……”
专诸,姬光,伍子胥三人在静室之中对坐,姬光翻看着手里装饰精美的短剑。
剑脊上花纹环复,这是铸剑时留下沟痕,然后又用错锡填平,重新精心打磨出来的美丽绝伦的艺术品。
姬光说道:“这就是鱼肠?干将的铸剑之术不错。”
专诸傻呵呵地笑道:“我兄弟的师傅是欧冶子,是天下最好的剑师。”
伍子胥说道:“专诸兄弟,如果我们要去掉剑脊上的错锡,填上巫女给我们配置的毒药,用来刺杀那个民贼,你愿意作出这个牺牲吗?”
专诸傻了,接过鱼肠,放在身前,深深地低下头,爱惜地抚摸了鱼肠半晌,厚实的肩背开始抖动起来,那是在无声地抽泣。
终于,专诸抬起身子,拿袖子粗鲁地抹了一把涕泪交流的脸,将鱼肠推到伍子胥身前,用哽咽的声音说道:“伍大哥,做吧,我想……我兄弟……会原谅我们的……”
……
巫女将填好毒药的鱼肠剑送到姬光和伍子胥身前,之前华美的错锡银纹,现在已经变成了可厌的漆黑纹理:“公子,剑已经制好了。”
姬光正好伸手去取,巫女说道:“且慢。”
姬光和伍子胥疑惑地看着巫女。
巫女将鱼肠剑拿起来:“公子,善待贵主。”说完左手握住剑身,右手猛然一抽,手中顿时血流如注。
姬光扑上去搂住巫女,惶急地喊道:“巫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巫女嘴角已经开始流出黑血:“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去找人实验,我不想……我……”
话未说完,便永远闭上了自己美丽的眼睛。
……
瑶姬已经大腹便便,行动不便,被软禁在府中,二厨端着食盘进来,劝她进食。
瑶姬摸着自己的小腹,潸然泪下,终于还是举起了食著……
……
姬僚也同样端坐在姬光府上,举起了食著。
身着重铠,身周甲士环绕。
姬光苦笑道:“王兄,既然对臣弟如此防范,又何必来呢?”
姬僚据案大嚼,举起酒爵豪饮:“不,我要是不来,怎么显得我们大吴兄弟敦睦,上下一心,不可凌辱呢?”
姬光再次苦笑了一下,躬身道:“那,臣弟去催一下王兄最喜爱的鱼脍。”
……
专诸端着鱼脍出现在殿中,姬光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盘中鱼脍薄而晶莹,但是又都还连接在鱼身上,形如牡丹盛开。
看着专诸发抖的身躯,姬僚抹了抹胡子:“你很怕我?我跟你说别听外面的那些传言,其实我这个人很简单的,不像你主子那样城府深沉。过来,我看看你的手艺怎么样。”
专诸上前一步,甲士立刻上前搜身。
专诸抖得更厉害了,姬僚见甲士已经搜身完毕,这才挥手道:“走开走开,看把这胖子吓得,你这鱼脍刀工不错,要不你干脆跟我回……”
然后姬僚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插上了一柄黑色短剑,直没至柄。
姬僚不堪重甲负荷,跪了下来,专诸也跟着跪了下来,同样两眼发直。
两人的姿势,像一对和睦的兄弟在相互礼敬。
即使在下跪的过程中,专诸也不断将短剑在姬僚胸腹拔起,刺入,拔起,再刺入。
众甲士这才大惊失色,拔出兵器向专诸砍去。
专诸厚实的肩背上血花飞溅,但是手里已经练就的肌肉本能,仍然使得他一剑又一剑刺向姬僚,力道虽然越来越微弱,嘴里仍然喃喃地念叨:“独夫……民贼……独夫……独……夫……”
终于两人一起倒下。
门外冲进来另一帮甲士,政变开始了。
……
多年之后,季札,干将,莫邪,赤比,该死的人,都死了。
二厨站在了吴国军帐之中。
阖闾脚上裹着渗血的细麻布,仍然和伍子胥对着军图商议军事。
两个人都老了。
瞥了一眼桌上的人头,阖闾说道:“这就是干将的儿子?可惜父子均不能为我所用啊。”
说完再不留意:“把剑呈上来看看吧。”
二厨低头躬身,双手高举长剑,向前走了几步。
伍子胥上前拦住二厨,想将剑抽出来递给阖闾观赏。
阖闾道了一声:“且慢。”一瘸一拐地从几案后走了出来。
伍子胥苦笑一下,躬身退到了帐策,阖闾的猜疑之心,明显是越来越重了。
阖闾来到二厨身前,从他高举的剑鞘中将陨铁剑抽出,再将自己佩戴多年的莫邪剑抽出来对比。
莫邪剑纹饰精美,黄白相间,上错银锡,以绿松,玛瑙镶嵌装饰,而干将则朴实无华,毫无修饰。
以夫妻俩为名的绝世宝剑,竟然在这无常的世事里相逢。
阖闾将两剑狠狠一对砍,莫邪剑顿时崩断,而干将却毫发无伤。
伍子胥刚喊了一声:“恭喜吾王。”就见二厨从高举的剑柄末尾又抽出一把短剑来,插入了阖闾的胸口。
伍子胥大吃一惊,不顾自己老迈的年纪,拔剑朝二厨攻去。
二厨伸手接过阖闾手中的陨铁剑,翻转阖闾尚站立着的尸体面对伍子胥。
伍子胥已经老了,收剑不及,一剑刺在了阖闾身上。
二厨逼退伍子胥,砍下了阖闾的头颅,和赤比的头颅一起扔进帐侧的油锅之中。
伍子胥再次向二厨攻去,沉声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没想到这次二厨毫不抵挡,微微一笑,任由自己的头被砍下,一起跌落油锅。
……
瑶姬身穿太后服饰,领着小小的夫差赶来吴军大帐,接管军队,顺便接受军方认主,伍子胥为领班跪拜。
瑶姬脸色淡漠,虽然还是那么美丽,但是满脸威仪,鬓角已见白发,眼角已见皱纹。
额头上多了一道细细的雕题,示意自己已是完全的吴人。
自从知道伍子胥兴兵伐楚,毁了先王陵寝,瑶姬暗中早已恨之切骨。
合过虎符,夫差没再将之前伍子胥递上的半枚虎符交回给他,而是放入了自己的袖口,说道:“辛苦了,王父在哪里?”
伍子胥躬身说道:“吾王请与老臣来。”
伍子胥走在前边,瑶姬和夫差同时握了一下拳头,用指甲掐了掐掌心,走在了后面。
……
运送阖闾的大船沿着溪水前进,两岸风光旖旎。
瑶姬和夫差身着丧服,站在船楼上。
夫差将干将倒送到瑶姬身前:“娘,这剑的确锋锐异常。”
瑶姬没有接过干将,而是从鞘底抽出鱼肠,端详良久,说道:“这剑经巫女一改,就已经不是鱼肠了,从今以后,便叫毒缕吧……”
说完将鱼肠收起,对夫差说道:“把干将扔了吧,这柄旷世宝剑,只会带给你吴国已是天下至强的妄想。扔了它,为娘再给你讲讲鱼肠剑的故事,讲讲干将莫邪夫妇,为何终不为我大吴所用,讲讲人心,可以险恶到何种程度……”
夫差看了看装帧精美的漆鞘,咬了咬牙,还是听从了瑶姬的话,将干将丢入水中。
镜头从大船后方越过大船,沿着溪水,一路前行。
溪水变成了溪石,溪石边倒伏的腐树上青苔浓厚,一丛野兰在溪流反射过来的波光里开得正艳。
背景的音乐中,呢喃的歌声响起:
“若耶清兮,好女其妍……
干将铿兮,君子其铦……
邦本固系,王孙其险……
兰姿素兮,幽士其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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