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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
五月十九,雍亲王府
一大清早,众位小主到福晋院里请安,刚一进门,就见福晋身边立了两个俏生生的姑娘。
福晋坐在正堂的宽椅上,见到李氏、宋氏几个忙招招手道,“别多礼了,快都坐下吧,正好跟你们引见引见。”
年氏与相携而来的耿氏对视一眼,各依位分坐好。
钮祜禄氏暗中碰碰诗玥的手臂,小声靠过去道,“听说是德妃娘娘赐进府的,前几天跟福晋一起从宫里回来的。”
诗玥微微蹙了蹙眉,往福晋身边看过去,两个姑娘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一个清秀似水,一个艳丽无双。
“早听说府里进了新人,一直没见到模样,我这几天还挺惦记呢,”李氏浅笑着瞄了两个姑娘一眼,“果然都是好相貌,我就说福晋的眼光不会差。”
“哪里是我的眼光啊,”福晋微微一笑,“是德妃娘娘特意给咱们王爷留下的,在承乾宫□□了一个多月,这次才让我领回来。”
说完,福晋冲两个姑娘点了点头,二人款款上前,福下一礼。
“妾身沈佳氏馥馨见过两位侧福晋,众位姐姐。妾身初来乍到,不识礼数,日后还请姐姐们多多包涵,”长相艳丽的女子率先开口,抬起头时还莞尔一笑,显得十分活泼讨喜。
“妾身郭氏婉竹给两位侧福晋,各位姐姐请安,日后请姐姐们多多教导,”长相清秀的女子一直低垂着头,话不多,很是胆小老实的模样。
年氏微微点了点头,侧身对福晋道,“不知福晋打算怎么安排两位妹妹?西配院正好还剩两间院子,要不要先让人收拾出来?”
福晋闻言摇了摇头,“她们两个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府里的规矩,现在开院子为时尚早。而且,王爷那儿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就让她们两个先在我这儿住着吧,正好也跟我做做伴。”
“那怎么行?福晋这儿还有三阿哥呢,孩子越来越大,总归是不方便的,”年氏微微蹙了蹙眉,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让两位妹妹住到我的院子里吧。我那儿虽不如福晋这儿宽敞,但东西厢房也都空着呢,不会委屈两位妹妹的。”
“哪能都挤到年妹妹那儿呢,”李氏闻言一笑,转头对福晋道,“妾身的院子也空着呢,我看不如一个住我这儿,一个住年妹妹那儿,省得福晋操心了。”
福晋眉梢一扬,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年氏和李氏,嘴角微微翘起道,“也好,你们两个都是侧福晋的位分,我就偷个懒,把她们两个交给你们了。王爷不喜后宅多事,你们日后就多费费心。”
从福晋那儿出来,李氏带着郭氏,年氏带着沈佳氏,各自而去。
钮祜禄氏挽着诗玥的手臂,慢悠悠地走在后头,见四旁无人了,才放低声音道,“这下府里又热闹了,我看那个郭氏和沈佳氏都不像省油的灯,背后再牵上两位侧福晋,估计连王妃都想坐山观虎斗了。”
“哪有那么容易就斗起来的,”诗玥缓缓地吐出口气,“你没听王妃说,王爷是个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呢。看情形,王妃也不想给她们开院子。我估计,这两个丫头是连入籍都难了。”
“怎么会?不在宗人府登记造册,岂不连格格都称不上?”钮祜禄氏拧了拧眉头继续道,“更何况,这两个不仅是正经的秀女出身,还是德妃娘娘赐下来的,王爷不会太过冷落吧?”
诗玥看了钮祜禄氏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入府的时间短,可能还不知道,王爷和德妃娘娘的关系并不像外表那般融洽。而且,王爷一向习惯自己做主,像德妃娘娘这样突兀地把人塞进来,王爷未必会领情。”
钮祜禄氏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瞅着诗玥一笑道,“姐姐平时对王爷的态度总是淡淡的,原来,心里是这般默契关怀啊?怪不得总不把妹妹的苦口婆心当回事儿。”
“你想哪儿去了,”诗玥嗔怪地瞪了钮祜禄氏一眼,“这些都是苏公公告诉我的……”
钮祜禄氏吐了吐舌头,两人嬉笑地走回了西配院。
五月末,
康熙爷将镇国公景熙弹劾托合齐几人在安郡王丧期期间多次宴饮一案交给皇三子诚亲王胤祉、皇四子雍亲王胤祯、皇五子恒亲王胤祺、皇七子淳郡王胤祐、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内务府总管赫奕、署理内务府总管事马齐会同宗人府进行最后察审。
眼见着四阿哥又忙了起来,苏公公很是不满,“托合齐不是都定罪了吗?这案子还有什么好查的?”
“你以为判人死罪那么容易?”四阿哥从一堆案牍中抬起头道,“不管是托合齐,还是齐世武、耿鄂,都是朝中重臣,背后牵涉的何止六部几个官员?宗亲权贵、边防将士,想要堵住所有人的嘴,不把罪名坐到最实,皇阿玛都不会最后下旨。这也是托合齐几个,至今仍是斩监候的原因。光凭贪渎几千两,结党营私两点罪状,难堵悠悠之口啊。”
苏伟坐在榻子上鼓了鼓腮帮子,“当皇帝不为百姓着想,整天干些脱裤子放屁的事儿——”
“说谁呢你?”四阿哥一颗栗子砸过去,正中苏伟脑门。
“疼疼疼!”苏伟捂着脑门哀嚎了半个时辰,最后愣是让四阿哥离开书桌,坐到榻子上,搂着他揉到傍晚。
六月初六,
圣上以废皇太子胤礽,颁诏天下,诏曰:朕诞膺统绪四十余年,宵旰孳孳,不敢暇逸……念天地祖宗付托之重,四海臣民属望之殷,如胤礽者既不率诲而忝青宫,何以笃祜而对天下,即行废黜加以禁锢。是用特申废黜之由,宣示中外。书不云乎,一人元良万邦以贞;澄清国本,奠亿年垂裕之图;式涣纶音,惬兆姓具瞻之愿。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早朝过后,四阿哥迈出日精门的脚步有些沉重,苏伟蹭到他身边,偷偷拽拽他的衣角,“中午咱们下馆子去好不好?”
四阿哥斜身瞥了某人一眼,嗓音凉凉的,“爷可没带银子啊。”
“放心,”苏大公公拍了拍胸脯,“我有钱!”
出了宫门,两人换了便服,去了琉璃厂附近的一家湘菜酒楼。
“苏仙夫子肉、香辣刁子鱼、东安子鸡、潇湘猪手,再来两碟凉菜,一壶——”
“一壶白玉泉,算我账上,”门外一人掀帘而入,直接打断了苏公公兴冲冲的报菜名。
“胜容?”苏伟瞪大了眼睛,尹胜容浅笑一声,直接坐到了苏伟身边。
傅鼐几人见是苏公公的熟人,一时也没有出声阻止。
“我的琴行就在附近,刚好看见你的马车停在外头。对了,这位是——”话音未落,四阿哥正好转过身,四目相对,尹胜容猛地怔住了。眼前这人一身藏青色墨叶竹文锦袍,双眉浓黑,眼眸深不见底,身上没有任何修饰,却是一身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苏伟看看尹胜容,又看看四阿哥,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这回凉的差不多了,可以吃了,”四阿哥把从窗台上拿下来的烤红薯递到苏伟眼前,可惜苏大公公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尹胜容眉头一扬,额头上的红痣越发鲜艳,“苏大哥也真是的,这是哪位掌柜啊,怎么也不给胜容介绍介绍?”
“这是——”苏伟又瞅瞅四阿哥,四阿哥神情淡然,苏伟咽了口唾沫道,“这是,是——”
“我是苏财东的老友,”四阿哥嘴角微微一扬,“在下姓尹,家中排行老四。”
“原来是本家啊,”尹胜容眉目一亮,正好小二送来了酒菜,“胜容敬四爷一杯,”说着,尹胜容端起酒杯绕过圆桌,走到四阿哥身边,一手公然扶到了四阿哥的肩膀上。
苏伟瞪红了一双大眼,要不是顾忌太多,他手里这杯酒就扬到尹胜容脸上了。
四阿哥偷偷瞄了一眼苏伟的表情,一时乐上心头,抬手端起了酒杯,与尹胜容轻轻一碰。
苏大公公咬碎了一口银牙,手伸到桌子下面,在四阿哥大腿上狠狠一拧。
四阿哥面不改色,与尹胜容相谈甚欢,“原来你就是那位徽州最有名的琴师啊,我常听苏财东提起你……”
装!你再装!我什么时候常提起他了!苏伟恨恨地啃着猪蹄儿,骨棒上都留了两排牙印儿。
尹胜容浅笑一声,微微眯起的双眼都能飞出桃花来了,“我跟苏大哥也是一见就投缘,苏大哥最喜欢听我弹琴了。对了,小的在这附近有一家琴行,尹四爷要是没事儿,可一定要来捧捧场啊。”
“那是一定的,既然是徽州最有名的琴师,琴声想必——”四阿哥一边说着,一边又转头看苏伟,本来还想气气他,却突然发现某人握着筷子,僵坐在坐位上一动不动,一张圆脸憋得通红。
“怎么了?”四阿哥直觉不对,连忙伸手去扶他。
苏伟却猛地一声咳嗽,接着捂住喉咙,呛声不止。
“快拿水来!”
“哎呀,苏大哥!”
包厢里一时乱成一团,苏伟被一块儿软骨卡的喘不上气来。众人又是喂水,又是敲背的,可惜都不管用。
最后,还是四阿哥一狠心,一手勒住苏伟的腰,让他大头朝下,猛敲了几下后心,才让苏伟咳出了那块儿骨头。
“咳咳咳,”吐出了骨头,苏伟还是咳嗽不止,眼眶都红了,被四阿哥强喂了一杯水,才勉强缓了下来。
“苏大哥,你没事儿了吧?”尹胜容坐到苏伟跟前,满目关切。
苏伟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又抬头狠狠地瞪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长长地吐出口气,真是拿某人毫无办法,“时候不早了,本王下午还有事要办。你是和我一起回府,还是跟你朋友去玩?”
尹胜容身形一震,愣愣地看了苏伟一眼,又僵硬地转过身。身后之人理了理衣袖,还是那身藏青色锦袍,只是宝蓝色的腰带上挂了一枚玉牌,离得近了才能看清,上面是一个大写的“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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