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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陵城下突然到来的这人,自然是太史慈。

孔融将太史慈介绍给了田楷,请他进了县寺,安排下酒席款待他。

席间,孔融自不免要问起太史慈为何到此。太史慈尽了一盏酒,方才从着怀里摸出了一封书函,让人转呈给孔融,说道:“孔大人看完上面的,相信也就不难明白了。”孔融微微颔首,将书函拆了,展开读了。旁边田楷也不知他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既然太史慈一时不开口,他也只好将眼睛看向孔融,希望能从他脸上读到某些信息。

孔融将信看完,长吐了一口气,见田楷拿着询问的眼睛看他,他一笑,随即将书函也让田楷看了。田楷通篇一看,恍然大悟,方才看了太史慈一眼,拱手说道:“这次就要劳烦太史子义你了。”太史慈摇了摇头,说道:“信上说了,要想拿下文丑,解东平陵今日之围,需照上面的办,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帮忙了。”

孔融捋须点头。田楷则连忙说道:“子义这是哪里的话,你大老远赶来是为帮我们来的,我们感激都还来不及,焉有不配合的道理?放心!”当下也不二话,叫来一人,交代了几句,那人听了田楷的话,拱手也就下去了。这时,太史慈看了田楷手中书函一眼,笑道:“可否再请田大人看看书函背面的字?”

这封书函是写在一方棉帛上的,田楷拿在手里只注意正面的字,倒是没有留意背面还有内容。他听到太史慈提醒,也立即将棉帛背过来,只见上面还有几字,写到:“阅毕,可焚之!”田楷也立马会意,当即又让人取过来一盏铜油灯,当着太史慈的面,将棉帛烧成飞灰。太史慈方才一点头,继续享用案前的美食美酒。

第二天,城外的文丑也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强攻东平陵了。他先将袁谭派过来的新兵放在前面,做趟路的炮灰,而他的精锐,则全部都留在了后面。他相信,在准备了这么多天,此一次,一定要一举拿下东平陵。

仰望着东平陵高大的城池,他长长城吐了一口气。手上一挥,鼓声响动,数千的人马缓缓向着东平陵城下推进。在距离东平陵不远时,按照习惯,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城外静待了片刻,让人上前骂战,如果对方不出城迎战,他就要命令人马正式强攻东平陵。等了许时,城内仍是不见动静,马背上的文丑也已经不耐烦了,他紧了紧手中长枪:“不敢开城出战的懦夫!”

敌人既然不敢应战,那么,他也只能按照事先安排,准备强攻了。

鼓声隆隆的响起,令旗在传令兵的手上,即将挥下。士兵皆都高昂着脑袋,举起了盾牌,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至于搬运云梯、井阑、撞城车等物的士兵,也都有了准备,只等令旗挥下的那一刻展开最终之攻击。秋风熏吹着,头顶的太阳格外的强烈,是秋老虎,让人燥热难受。汗珠沿着脸颊流淌下来,但他们没有空闲的手去擦,只能是任由一丝丝的风扑来,将汗珠熏干。

“攻!”

文丑拎起长枪,扯开喉咙,即将吼叫出声。然而,他的号令还未发出,令旗即将随之挥下之际,东平陵突然有了动静。先是城上的守城部队动了,加派了弓箭手,后是城门前的吊桥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响,像是公鸭扯开粗糙的嗓子在唱歌。

“贼人要出战了!”

果然,在吊桥扯动的那一刻,城门也随之缓缓的打开。

看到这里,文丑鼻子一哼,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如果硬攻,就算拿下了城池,那也必将是损失惨重。而如今,敌人既然识趣的开城接战了,倒是正好随了他的意。文丑,扯马上前,让准备攻城的部队稍稍后退,让出路来。

轰隆一声,厚重的吊桥落在了护城河的对面,将对面干燥的土地砸起了一团灰尘。灰尘还没有完全散去,早已静候在城门口的太史慈扯起马缰,跃马而过。其身后,田楷、孔融皆带着重兵尾随而出,将兵马摆开,组成阵势,做出防御的架势。

太史慈一出来,也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将军,就是这厮!昨儿就是这厮三支连珠箭射杀我方三人,又在我方数十人的追击下,顺利逃入了贼城!”

对于这件事情文丑昨天其实就已经接到了部下的报说,只是他当时也没有在意。毕竟,他都准备后一日攻城了,就算贼人来了援兵也不足为虑,更何况贼人还只一个,能起到什么威胁?文丑当时没放在心上,便是今日看见,也不过嗤之以鼻而已。他此时也已经扯马上前,上下打量扫视了太史慈一眼。只见太史慈手捉一支铁枪,背负一对混铁钢鞭,马鞍旁边挂着一张弓,腰旁箭壶,箭壶里插放着一把羽箭,胯下是高头大马。其人身材颇为傲案,干净磊落,倒像是身手不错的样子。当然,他看起来就算再怎么雄壮,在文丑眼里不过是一死人罢了。

只要他手中枪到,来再多,只是一死,又有何用?他嘿然一笑:“这厮身边的兵器到是不少,不知用得怎么样?”不无讥笑之意。他旁边诸人听见,也是识趣的跟着笑了起来。

太史慈此时也已经一马当先,立在了军前,将马缰一扯,控马驻足。他眼睛在文丑军中扫视了一回,方才提声说道:“素闻河北文丑,勇冠三军,平生欲谋求一见而不得,听闻将军今日就在此城之下,何不出来一见,缘何躲躲藏藏不出来说话?”文丑鼻子重重一哼,立即胯下夹马,离了大纛,长声叫道:“黄口小儿,你知什么,你文丑爷爷就在此,你没长眼睛不能看见,又来怪谁?”

太史慈其实早已经主意到了大纛下的文丑,只是看他仍在阵后,故意打话激他出来。此时见他打马而出,也不二话,对着他就是一顿啧啧啧,摇头说道:“还道文丑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多了满肚子肥肠罢了。我远来本欲是要讨教一番,今日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太史慈说着,立马扯了马缰,转身就要走的样子。

“慢来!”

太史慈的话实在是刺耳,把个文丑气得哇哇大叫,扯马就追了上来。轰隆的马蹄声砸起,尘土飞溅,似有地动山摇之势。他们本来离得就不远,马速又快,眨眼即到。马未到,文丑手中的长枪就已经举了过去,砸向太史慈。太史慈扯马是假走,手中本来拖在地的铁枪,在文丑长枪递过来的一刻,突然一动,枪扫而出,直接挡住了对方一枪。同时,他人催着胯下马向旁边一闪,躲过了文丑的冲撞之势。

他两人,仓促间交了一枪,谁也没有伤到谁,但各自心里都有了小小的震骇。

太史慈眼睛扫向握枪的手,发现手臂有了微微的颤抖,心里暗道:“这厮力气果然是不小,一枪砸过来居然有万钧之力,若我稍稍迟疑,只怕此刻早被他连人给砸下马去了!”同时,文丑心里暗惊:“这厮力气虽然是差我一点,可他反应的速度,却是极快,值得让我动手!”这么想着,兜转马头,再次持着长枪,挥枪来击。

太史慈亦是不敢稍有片刻的怠慢,扯着马,调转马头,持着铁枪,同样的直冲他而去。挥动铁枪,两个人也就再次迎面拼杀上了。一时间只见马匹相冲,长枪相交,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声若洪钟,震得两旁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片时间,两马所卷起的尘埃,那是冲天而起,团团炫舞,经久不散。打到后来,只见枪影纵横,呼哧有声,让人看的气都不敢喘一个。

转瞬,已是拆了二十个回合过去了。

记得,在台县城下时,文丑斩杀田楷部下诸将,那是从没有超过十个回合的,就算是最后由孔融部将宗宝杀出来,那也不过十几回合而已,还落得大败。所以说,如今太史慈能跟对方拼过二十回合,早已经胜过田楷和孔融部下诸将了,也是让田楷等人惊异不已,喜出望外。倒是文丑那方,他们的士兵本以为他们的将军文丑当分出个水落石出,阵上斩杀了贼将,他们也好趁着余威直接扑杀到对阵,一鼓作气拿了东平陵的。只是,他们眼看着二十回合都过去了,仍是不见对方落败的架势,他们的心也是揪了起来。当然,他们向来是信服文丑的武勇,认为文丑是勇冠三军,无人能敌,要斩杀对方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也并不是太过担心。

对方什么想法田楷不知道,但田楷看看太史慈二十回合过去了,又与对方打过了十个回合,仍是没有落败的迹象,心里也是吃惊。他将脸侧过来,看向孔融,说道:“此人果然了得,看来我东平陵之围能否解了,就要看他的了。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既然当初他曾相助于孔大人,为何孔大人你不趁机将他招揽了,收为己用呢?”

孔融捋须说道:“太史子义之所以救我,那是因为我昔日曾关顾过他的母亲,他母亲听说我被困都昌,为了报昔日之恩情,是以让他来救我一救。他既救了我都昌,我两便再无相欠,我若贸然留下他,叫他人怎么说?”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在此之前,他以为只要用心治理好北海,诸事不问,也就万事大吉了。他既没有称霸的野心,自然对于招揽良将什么的没有强烈的想法。更何况,他虽然心知太史慈武勇,奈何人家是来报恩的,恩情即报,总不能还舔着脸让他留下吧,他可开不了这个口。

田楷听他一说,也只能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此可惜了。”

“蓬!”

也就在他两个聊得投入时,不想场上突然发生了变化。场上,文丑先是被太史慈言语给激怒,后又因为眼看着四十回合过去了仍是没能击退对方,心下便是急了。他这一急,便是什么也不顾了,使出了全身力道,把枪舞的跟车轮似的,狂涛一般砸上。自知自己在力道上面胜过对方,干脆就耍赖,跟对方硬拼硬。太史慈也没有想到他突然发难,虽然面对他的狂攻小心的应对了片刻,奈何对方力道实在太沉,一不小心手中铁枪被他一枪囫囵上,直接脱手飞去,丢到了场外,手中顿时空了。

“哦!”不论是那一边看到,皆都是惊呼出声。

文丑一方,因为文丑的发威,惊呼变成欢呼。至于田楷一方,惊呼过后,立马替太史慈抹汗了。在此时刻,他手中的兵器突然脱手飞了,总不能赤手跟对方打吧?这可如何是好?好在,太史慈反应急速,就在枪飞走的那一刻,面对对方接下来的一枪,没有去挡,也无从抵挡,干脆拽着马,望旁边连走,堪堪躲过了对方的一击。

文丑一击不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连忙又是挥起一枪。本以为,这一枪下去太史慈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然而,太史慈没有躲,也没有避,而是直接反身迎上了他手中这一枪。当然,迎上这一枪的,是一对混铁钢鞭。就在他成功逃出文丑一击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从背上拔出了这对钢鞭,将之轰然砸了出去。

轰!鞭走如龙蛇,两只手同时交叉使力,望着文丑手中枪杆敲击,立即砸出了一团火花。

这猛然的一击,双鞭磕在文丑手中一杆枪上,立即就有股大力气轰到了文丑握枪的虎口。饶是文丑自诩力气沉雄,在被这口巨力击到的那一刻,如有触电,差点就要将自己手中长枪丢了。虽然最后枪在他手里,然而因为对方力气太多猛烈,连带着他握枪的手臂跟着一阵巨震。

嗡嗡嗡,枪杆似也受不了这样交叉的轰击之力,发出了颤抖。

“轰!”场外文丑一方,诸将士皆是张大了嘴巴,不相信他们的将军文丑居然有此窘迫之时。

这还是文丑首次吃亏,脸上立即一黑,心里哇怒不已,连连挥枪砸上,不给太史慈还击之机。太史慈倒也沉得住气,被对方一轮狂轰下,知道没有机会出手,只得步步为营,居然又撑过了二十个回合。只是,他虽然双手同时使用兵器,奈何兵器不够长,在长枪面对,已显其短;再加上,他此刻又在马背之上,实在发挥不了双鞭的优势,知道再打下去没有意思了,方才寻思着该是示敌以弱的时候了。

他这样一想,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鞭子撤走,放文丑长枪进来。

文丑寻找这样破绽的机会已经很久了,看看敌人门户洞开,他也不管是不是敌人故意为之,干脆一枪杀上去。噗!一枪直接命中太史慈前胸,鲜血跟着箭一样射出。太史慈这一伤,田楷等在身后看见皆是捏了一把汗,差点就要冲出去了。孔融看见,立即拦住田楷,对其摇了摇头,说道:“太史子义向来身手矫捷,刚才一枪明明可以躲过,可他却不躲,想来是准备有所动作了,我等切不可鲁莽。”

田楷咬了咬牙,叹道:“为了我东平陵,让子义无故受此一击,就算是此计成了,我心亦难安!”

太史慈所受的这一枪虽然是在前胸,好在文丑一枪击得偏了些,所以并没有击中要害,顶多也就是多淌了一点鲜血罢了。文丑一枪击中,撤枪而回,心里狂喜,又要挥枪再击。然而,太史慈立即是扯马望旁边一窜,口里叫道:“文丑匹夫,果然是有股子蛮力气,不过想要我命,只怕还得等下辈子!老子不陪你玩耍啦,这就去也,匹夫不得来追!”

回头连打了两鞭子,将文丑稍稍逼退,扯着马也不回阵,望着城右边窜去。文丑被他骂成匹夫,心里已是哇呀呀大怒,加上这样厉害的角色如今受伤了,如不趁他病要他命,将来伤愈后也必是一大敌,是以也不多加考虑,立即扯马追在了太史慈身后:“贼人哪里去,吃我文丑一枪!”轰隆,两个一前一后,望前不断跑去,很快也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消失在了战场之上。

战场之上,文丑一方傻愣了,主将都没了,还打个瓜娃子?田楷一方,田楷望了孔融一眼,孔融是眼前一亮,捋须不语,显然甚是满意。贼人上勾,不怕不落网。

文丑脑子本来就简单,一心只想要太史慈的命,追上了杀他,哪里会多想。倒是跑在前面的太史慈忍着胸口的创伤,仍是不停的将着文丑望目的地引去,还怕文丑半路会悔悟什么的,是以边跑还边破口大骂,显得急躁不安。这样一来,文丑更加怒了,追他娘的,毫无怀疑之意。文丑这一怒,胯下马一突奔跑,瞬间也一下子拉近了他跟太史慈的距离。太史慈头皮发麻,他能过来是好事,可此地距离目的地尚远呢,要是还没引他到目的地,自己先被文丑给撵上来,那可不好。

太史慈想到这里,立马是将手中双鞭插入后背,从马鞍边取了弓,腰边箭壶里拿了箭。三支箭,一齐搭上。看看准备差不多了,忽然将身一回,对着文丑拉扯起弓箭,同时叫道:“文丑匹夫,你不是想要知道我能否每件兵器都会用吗,我这就叫你见识见识!”话未说完,三支箭离开弓弦,夺夺夺,如催命一般,全都望文丑当胸射去。

太史慈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是以故意在射箭之前跟他废话一堆,提醒他主意,算不得暗箭。马背上文丑看见,也已经有了准备,看看羽箭离弦而来,他是鼻子一哼,大叫道:“来得好!”长枪挥去,噼噼啪啪,一囫囵扫荡,也立即将射来三箭给击落马下。但也就在他接对方羽箭的短暂功夫,他们两本来拉近的距离,在这一刻,豁然又拉开了。

看着太史慈远去的身影,文丑是着急大怒,咆哮道:“好个狡猾徒子,以为这样就能甩了你文丑爷爷,没有这么简单!”立即是吼声如雷,催促着战马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望着一片茅草丛中钻了去。文丑在后,心里大骂:“这家伙,大路不走,偏偏走这些鬼地方。”骂归骂,他也不敢耽误,仍是一口气追了下去,毫无迟疑。

太史慈在前,看看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嘴角也立即出现了一抹笑。扯起马缰,马四蹄离地,望前猛然一窜,顷刻纵出了丈许之地。而文丑在后,片刻也已经赶到。但他并不知道在他前面还有一个隐蔽的陷阱,是昨天太史慈来时拜托田楷让人在这边挖下的。等到他身子猛然一顿,感到马踏虚空,胯下马带着他往下急速坠落,他也立即是惊醒过来。在这片刻,本能使得他有了快速的反应。

在感触到马沉的那一刻,他虎吼一声,身子立即往上直窜,脚踏着马背,还想要借助这一点之力,将身送出去,送出这个未知的险境。然而,他的身子是弹了出去,这一弹之力同时也立即加速了马匹的下落速度。可是,他再怎么借力,已经是晚了,他的速度支撑不了身子下落的速度,更何况,就在他想要上窜时,陷阱两边早就埋伏好的士兵,早铺开一张铁网,直接将其从半空捞起,丢了上来。

马已经跌落在坑中,传来了一声惨呼。而文丑,也几乎跟马一个速度,被人捞上来,丢在了草丛中。

文丑片刻懵了,片刻后知道是上当了,还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奈何动弹不得,越是想要挣扎,铁网的绑缚越是紧了。

太史慈已经回转马来,盯看了文丑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拱手对文丑道:“文丑将军,对不住了!”手上一挥,立即让人抓了文丑,绑缚起来,带着他返回了东平陵。等他回到东平陵城下,田楷等看见,皆都狂喜不已,大赞太史慈之功。当然,文丑去追太史慈后,东平陵城下对峙的双方并没有急着动手,皆都是等着各自的消息。

现在文丑被绑缚回来,推到了文丑军前,文丑三军是轰然鼎沸。

太史慈指着文丑,喝问文丑三军:“你们连自己家的将军都不认识了吗,怎么,你们的将军都愿意投诚我东平陵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给老子放下兵器,是要老子一个个削了你们脑袋不成?”

“这……这……”

文丑三军一直以文丑为战神,如今就连他们的战神都轰然倒塌了,落入了贼手,他们还有什么可依靠的?不投降?为什么不投降?反正到谁手上都是混饭吃,总比被贼人屠杀了好。一人怂了,他人都怂了。轰然,一个个纷纷丢下兵器,放弃了抵抗,直接投降了。当然,还有些不甘的,想要反抗,皆都被扑杀当地。面对如今局面,就算是文丑想要喝止,奈何他嘴巴都被塞了,有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被缴了械,乖乖的投降敌人。

将文丑收押了,人马都驱赶到了城内,田楷等那是乐不可支,赶紧招呼准备庆功宴,要犒劳太史慈一番。但太史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找到田楷、孔融两个,向他两个拱手说道:“既然东平陵之围已解,我此次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就不再逗留了。老母在堂,实不放心,这里就向二位告辞了!”

孔融故知太史慈乃大孝之人,本想要挽留,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是闭口了。倒是田楷有许多感激的话要跟他说,此时听他就要走,心里也是不愿意,劝说两句,见他仍是执意如此,只得作罢,叹道:“本欲是要借席上一杯水酒敬子义你的,既然子义你要急着回去,我这里也不好强留。这样吧,此去毕竟路途遥远,你不妨稍等等,我这就让人取些干粮,让你带着路上吃。”这点太史慈倒是没有推辞。他怕一顿酒席吃下去今天就无法动身了,所以要走。不过干粮,他还真是需要,谁路上不吃饭?

他这里跟田楷和孔融二人又闲谈了几句,不时就有人送来厚厚的一个包裹,将他交给了太史慈。太史慈拿到手里谢了一声,将其挎在肩上,一拱手就要告辞。想了想,又即回头问了一声:“对了,如今文丑将军就在二位大人的手里,不知二位大人当如何处置此人?”

孔融倒是没有说什么,田楷听来,牙齿一咬,说道:“那还用说!文丑这厮在台县阵前连斩我手下数员大将,还害了孔大人手下干将宗宝差点丢了性命,至今卧病在榻养伤。我得此人,当泄前愤,将其大卸八块,亦无不可!”

太史慈听来,眉头一皱,说道:“文丑其人乃袁绍爱将,若杀此人,徒惹袁绍震怒。更何况,今日你杀文丑,是自绝退路,又是何必?陈侯的意思是……不杀。”

“不杀?”田楷整个人一愣,随即轻叹一口气:“既然是陈侯的意思,我照办便是。”太史慈见他答应了,方才放下心来,向他和孔融一拱手,转过要走。又是被田楷拉住。田楷低声向他问道:“我搞不懂,以陈侯的势力,要扳倒袁绍不难,何故非要大费这番周章,最后还要将吃进去的吐出来?”

太史慈眉头一凝,看了田楷一眼,说道:“我也不知!”一句话也不再多留,转身就走了。

孔融捋着胡须,笑着看了田楷一眼:“今日统兵而来的文丑不过一莽夫尔,可就这么一个莽夫,尚且将我等逼到如此境地,足见袁绍他手上是有人的。陈然之他不这么做,足见他的高明。更何况,若就这么做了,反倒让他处境不利,徒惹天下人笑话。古有所谓三年不鸣之鸟,非是他不鸣,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田大人且拭目以待。”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田楷从他的眼神里,从他的话里,此刻似乎是明白了一些。陈诺的世界他不懂,他终究是个局外人。但他知道,他可以保持沉默。向着孔融,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啦,文丑我们可以留他一命。”

数天之后,太史慈出现在临菑城。

到临菑城时,其时也已经是下午,天色眼看就要黑了下来,太史慈不得不找了一间客栈,暂时歇了下来。在客栈里用过了饭菜,回到房间,倒在榻上阖眼就要睡了。连日不停的奔波也确实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榻上,哪又不赖榻的道理?只他这人反应较为灵敏,虽然是阖眼睡下来,但对门外一丝的动静也是能够感觉得出。此时,他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正朝着他这边过来。

以他判断,这脚步声稳而深沉,还刻意藏声,显然是怕惊扰到外人,更怕惊扰到他。看来,来者不善。他此时紧了紧包袱里的一对钢鞭,不好动身,就等贼人摸进来。果不然,过不一时门户吱嘎一响,有人向里探进脑袋。那人显然在外等了一时,眼看里面没有动静,他方才放心进来,一步步向着他逼近。

太史慈故意闭上眼睛,等到贼人摸近了,不等对方发难,忽然腾的一声,他先动手了。他望榻边一滚,拔了一对钢鞭在手,呼的向来人扫去。来人显然是吃了一惊,面对这一击,没有还手,立即蹭蹭蹭向后跳开,堪堪的避过了他这一击。黑夜里太史慈也看不清来人面目,见他居然在他遽然发难下亦能避让,伤不得他分毫,也是吃惊。他不知是来了哪路豪杰,不敢大意,连忙又是紧跟着一鞭打了过去。

这次,来人显然是看清了他手中所用的家伙,也立即是沉声说道:“子义,是我!”这一鞭他又没有去接,直接跳开。太史慈听这声十分熟悉,恍然想了起来,赶紧是将手一撒,鞭子丢开,问道:“是恶来?你怎么来了?”

典韦重喘了一口气,显然刚才一幕十分凶险,要不是他,只怕别人是难以躲过太史慈那两鞭的。他一时也没有说话,等太史慈将屋内油灯点着了,方才说道:“我怎么来了,当然是带你去见主公。”

太史慈一愣,说道:“陈侯?陈侯不是在北海吗,如何会来了这里?还有,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到的临菑的?”典韦长话短说:“不瞒你说,我与主公已到临菑三五天了,也带来了武卫营,如今临菑城内外遍布我武卫营的眼线,要想知道子义你什么时候进的城那还不简单?哎,不要说了,主公他听说子义你到了临菑城,怕子义你不知情况直接去了北海,到时找不到主公也就白跑,是以让韦半夜来接子义你过去。这里不方便说,你块跟我去见主公。”

太史慈听他如此一说,方才一点头,扑灭了灯火,随着典韦一路出了客栈。

也之不知转了多少街巷,典韦带着太史慈来到一座府邸外。太史慈抬头一看,却是田府,问道:“陈侯怎么住进了田楷大人府上来了?”典韦解释道:“哪里都是住,反正这里也只是田大人他在临菑城中的几处府邸之一,空着也是空着,当初田大人要送与主公,主公也就收下了。”敲击了三声门板,门吱嘎开了,典韦带着太史慈径直闯入。经过了前院,中院,直接到了后院。

有一处房间灯火仍是亮着的,典韦直接带着他过去了。

等到了屋外,典韦通报了一声,门打开,只见屋内一人坐在蒲席上,眼睛盯着案前的一卷竹简在看着,不是陈诺又是谁?典韦带着太史慈径直进来,向陈诺拱手:“主公,太史子义带来了!”陈诺恍然听到这声,立即是抬起头来,与太史慈一眼对上,哈哈一笑:“子义回来了?”连忙起身走下榻来,抓住太史慈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子义,此去东平陵可还顺利?辛苦你了!”同时让典韦下去温热些酒菜送上来,典韦也立即下去安排了。

太史慈这边见过陈诺,向陈诺一点头,说道:“慈此去东平陵,将陈侯你的书信交给了孔、田二位大人,让他二位全力配合慈捉拿文丑。如今文丑顺利落网,其部人马也已经向他二位投诚,东平陵之围已解,慈幸不辱命!那边既无他事,慈方才一路赶着回来向陈侯报信。”陈诺听他一说,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问道:“文丑骁勇,要想捉他只怕不易,子义你没有受伤吧?”

太史慈本要摇头说没有,但陈诺手指恰好抚到了他胸前伤口,也立即传来一阵阵痛,使得他眉头微微一皱。说起来,他胸前被文丑所刺的创口本也不深,在离开东平陵时虽然做了简单的包扎,可他这一路匹马赶来,连日奔波,不免使创口几次复裂,一直没有好,不痛才怪。虽然太史慈没有说话,陈诺也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了出来,立马吩咐人准备了一些伤药送上来,并告诉他:“不行!你这样是不能再骑马了,正好我还要在临菑待上一阵子,你就在这里养伤,顺便陪我说说话吧。”

太史慈连忙说道:“陈侯好意,慈焉能不知?然则,慈离开老母身边日久,放老母亲一人在家实在不放心,慈急需回去照顾老母,故而……”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典韦走了进来,说道:“这个子义你不用担心,子义你不知道,你走后,主公他立马从武卫营抽调了数名好手,雇了两个婢女,让他们特意照顾在伯母身边,如今安全和生活都照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话之间,典韦带着人,将热好的酒菜全都端了上来,摆了两个桌案,告退自去了。

太史慈听典韦刚才一说,也是微微一愣,看向陈诺,说道:“这……这如何是好,上次陈侯你去看我,带了不少吃食不说,还帮忙添置了许多家具,已是感激不尽了……”他话还没有说完,陈诺早已经将太史慈拉下坐了,笑道:“你我初次分别时,还记得我就曾说过,等我闲下来后,便要去拜见伯母的。如今难得一身闲了,当然是要去的,这一去空手总不像话吧,反正也只是办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实在不足道哉,子义你也不用放在心里,只要伯母高兴就好。”

说起陈诺登堂拜见太史慈老母一事,那还是在太史慈来之前的事情了。当然,陈诺趁着拜见之机,在他老母亲面前重提孔融。他老母亲以前得到孔融照顾,对孔融甚是感激,孔融的消息她自然是乐意听到。陈诺于是将他从前线传来的消息,跟他老母亲说了。他老母亲一听孔融又有了危难,被困东平陵,二话不说,那是立马让儿子去东平陵解围。虽然说起来,太史慈因为帮孔融解了都昌之围,要报的也该报了,但他老母亲却并不这么想,只想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这次孔融有难也不能置之不理。为此,太史慈方才再次离开了他老母亲身边,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东平陵,抓了文丑,解了东平陵之围。

说起来,当初他与陈诺在都昌城分别时,虽然听陈诺说要去他家登堂拜母,也并没有当真,以为陈诺只是说说。但,在他看来,陈诺有这个心意也就行了,还真没有指望。只没有想到,陈诺还真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说起来,他当时很是感动,对于陈诺的感激之情,那是无以言表。此时说谢意,知道太过浅薄,不如举盏,将谢意全都放在此盏酒水之中。

热酒举起,两个人各自送到口里,在此深秋夜里,暖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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