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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走后的第三天,便是桃月的第二个旬休。
既是桃月,自然有桃。
族人们看了看天色,望着远处的山峦,最终还是决定只休半天,用上午的时间去摘桃子。
因为榆钱儿按照陈健说的,将一旬之内的时间都安排好了,平时不能更改,只好动用休息的时间。
这时候摘桃,早已形成了习惯。陈健将这个习惯打破,不需要一整月都靠桃子度日。可族人们看到那些掉落在地上、被虫蚁啃的乱糟糟的桃子,总会觉得心疼。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青草被踩的伏在地上哀嚎,赤脚的族人们却根本听不到,只是嘻嘻地笑着,比着谁摘得桃子更大更红。
没有人工选培的桃子并不大,偶尔也有稍大一些的。以往没有柳条筐,装桃子都是用兽皮兜着,现在却可以安心大胆地将桃子放进筐子里。不怕多,只怕你没有力气背。
原本桃子是作为桃月的主要食物的,因为桃子很难储存。只是族人们想到既然杏子可以那么储存,桃子当然也可以,于是并不会顾及坏掉,反正陶罐还有许多,有二十多个男女专门负责烧陶呢。
陈健擦了擦桃子上的毛,咬了一口,有些酸涩,而且很硬,需要放软了之后才能好吃。
他本来是准备用桃子酿酒,只是这个含糖度是在太低,和前世所见所想的桃子根本不一样,只有一代代地选育才有可能有这么大那么甜的桃子。
榆钱儿在筐子摸出一个大的,也学着陈健的样子,随便擦了擦就咬了一口。许是这些天被陈健养的嘴叼了,呸呸地吐了出来,拧着眉头道:“酸,怎么不如在陶河那里吃的好吃了?”
人们都笑了,几个人咬了几口道:“哪里是不如陶河的好吃了,是这些日子又是吃枫糖,又是吃蜜的,让榆钱儿的嘴变甜了,这桃子自然就酸了。”
这倒是是真的,这里的桃子其实比陶河附近的桃子大不少。然而以前要当食物吃,不然会饿;现在陈健带着她们有了别的东西吃,这桃子的味道竟也不如从前了。
陈健笑着说道:“想吃甜可要先吃苦。你吃了人家蜜蜂的蜜,人家就要来蜇你。你吃了人家桃子的娃娃,桃子免不得要哭几滴眼泪,当然又酸又涩。”
榆钱儿看着那些桃树上破损的地方,流出了一些半透明的桃胶,她还真以为是桃子的眼泪,心说这桃子的眼泪怎么这么黏?用手沾了一点含在嘴里,很快吐了出来道:“我又不怕蜜蜂蜇,再说哥哥你教我用烟熏,那些蜜蜂就不蜇了。咱们好久没吃蜜了,今天旬休,下午去找些蜂蜜吃吧。”
狼皮凑过来,找了个最红的桃子递给榆钱儿道:“附近的蜂蜜都被我弄回来了,前些天你不是吃蜂虫了吗?那,尝尝这个,这个又大又红,或许甜呢。”
榆钱儿捏着桃子,陈健笑道:“你真的不怕蜇?你要不怕的话,我能让你天天吃上蜂蜜。但是不准被蜇的哭鼻子。”
她歪着头,手捏着自己的辫子想了下蜂蜜的味道,又回忆着被蜇时候的疼痛,还是点了点头。
蜜蜂蜇人的疼忘得很快,最怕的是在身边嗡嗡飞而未哲的时候,真要是蜇了也就那么回事。倒是蜜的味道,却让人久久不忘,尤其是如今山花烂漫,连风都带着一股醉醺醺的香味。
榆钱儿这么一说,也是巧了,起了一阵风,将远处开的正旺的椴树的花香吹来。族人们停下摘桃子的手,闭着眼睛嗅着椴树花的香气,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几个族人嚷嚷道:“健,你说了,肯定就能做到,我们真不怕蜇。”
松也说道:“是啊,上次你用蜂蜜裹在伤口上,咱们以后要和桦的敌人打,还要和陨星部族打,总要准备些新鲜的啊。”
榆钱儿更是扯着他的手,求着他。榆钱儿知道自己只要一求哥哥,肯定会答应的。
陈健笑道:“那咱们这旬休可就休不了了,下一旬的活,榆钱儿可是都安排好了。”
这几天不是挖土就是搬砖,的确有些累。可想到若是能在锄地最热的午天,喝上一罐子蜂蜜加冰凉的泉水,那才真叫惬意。
权衡了一下,都觉得这次不休,还有下次,反正今天傍晚时不用排队,不用听着鼓声往山上跑,晚上的时候洗洗就是,点上艾草也不怕水边蚊子多。
“那就下午弄吧,不会耽误了明天的活的。”
纷纷加快了摘桃子的速度,男人们往家里背了几筐,堆在了一间屋子里,上面盖上一些毛皮和草叶,将这些酸涩发硬的桃子焐热变软。
陈健琢磨着养蜂的可能性,发现可行性还是比较高的。这些桃子引出的话题给他提了个醒。
蜜蜂不需要太多打理,用的东西族里也都齐全。蜂蜜是其次,蜂蜡才是最主要的。
这里没有白蜡杆子,也就没法养白蜡虫,想要弄到足够的蜡,就只能用蜂蜡。将来冶炼青铜器虽然可以用别的办法,只是失蜡法更好些。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准备可来不及,这一件件的事都得提前安排。
人多事情就好办,唯一少的就是锯,这玩意没有金属之前是不用想了。几块破河贝弄出的锯子也就能割断枫糖,大木头可不行。
让几个人抗来了几棵干树,没有锯子就得靠人一点一点得用石头削。不需要削成板,只要弄出一个平面方便黏合成蜂箱就行。
大舅带着几个经常弄卯榫的年轻人在那弄,剩下的男人在削木头,这活不算累,而且不需要太平整,石头也能完成。
生上火,将一大筐的鱼鳔鱼泡带过来,从开始吃鱼到现在,鱼肚子里的鱼泡堆在一起,也比在陶河洞穴里族人一年吃的鱼都多。
这些鱼鳔早就晒干了,不是湟鱼这种极品,只是各种杂鱼,但是用来熬制黏合木头的鱼鳔胶还是没问题的。
鱼鳔胶是传统木匠的粘合剂,用了几千年,直到化学合成胶问世才退出历史的舞台。前一世里三宝太监的宝船,很多地方就是用鱼鳔胶黏合的,极为坚韧而且防水。
将这些风干的鱼鳔弄碎,放进陶碗陶罐里泡着,陈健便去弄木头去了。
等到吃过午饭,那些鱼鳔也稍微泡开了,本来就是杂鱼,远没有鲟鱼湟鱼上等,泡的时间也不用一整天。
借着篝火,在大陶盆中横放着几根木头,高出水面。
把装着鱼鳔的陶罐放在上面,盖上盖子,用火开始蒸煮。
族人们好奇地看着,心说这是要做什么?这些古怪的东西陈健从不让他们扔掉,上次的猪尿泡也没扔,这些鱼泡泡也没扔,还有那些鱼骨头之类的。
不过既然是健要弄得,肯定是很有用的好东西,而且是他们没见过的,所以一个个充满了好奇。
白气蒸腾了很久,族人们渐渐失去了兴致,心说不一定要等多久。当初健说挖厕,以后给他们看雷电的力量,如今这么久也没看到。
陈健掀开盖子,拿箸捻了一点,发觉差不多可以了,捞出来捏干里面的水分,继续蒸了一阵,把好几碗蒸的黏糊糊的鱼鳔拿出来,烫的他直摸耳朵。
那几个人的木头也算是弄完了,好奇地看着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却并不陌生,有几次熬猪皮熬的没水了,也是这般黏糊糊的。
陈健给一人分了一点道:“给你们个累的活,找块石头,把这东西砸碎。”
一百多人,每人分了一小点,几个人看看没有个桃子大的东西,笑道:“这算什么累活?”
然而约莫两个小时候,一个个全都累的在那甩手腕儿。凹石头加石块组成的简单杵臼中,这些黏糊糊的鱼泡似乎越来越沉。
一开始砸起来的时候,根本不费力气。可是砸的时间越长,那鱼泡泡的黏度也就越大,每一次都像是把两块石头黏在一起了一般,胳膊里像是着了火,又像是胳膊里喝了健用杏子酿的叫醋的东西,巴掌大的石块,如今却仿佛十几斤重。
有人琢磨了下自己一顿能吃榆钱儿定的二斤饭,可这破石头现在可比十个二斤还要沉。
陈健看着累的龇牙咧嘴的族人,心说好汉打不出二两鳔,这玩意越来越黏,以后倒是多了个形容人有力气的话。
估摸着黏度也差不多了,将这些鱼漂都收集起来,每个人的都团成团儿。
将大陶盆里的木头去掉,将小陶罐里装上热水,直接坐在锅里,找了块纤维布包上鱼鳔,放在里面让两个人合力用棍子夹,将纤维布里被开水溶解的胶质都挤到水里。
白浊色的水,看起来颇像是某种不雅的液体,而且还有浓浓的腥味儿,色味俱全,更是黏糊糊的。
几个男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盯着那个陶罐在那嘿嘿的笑,陈健无语地拿出那个陶罐,心说你们笑个屁,一会我还得用手摸呢!
蜂窝的框架已经弄好,每十几个人分了一个,陈健弄来了些毛皮当成小刷子,沾了些鱼鳔胶刷在被刮出的木头上,上下对接着黏在了一起。
“这能撑住吗?”
陈健笑道:“你是觉得刚才砸的力气,还不如这块木头沉?”
那人想到刚才砸鱼鳔的恐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手腕,不再多问。
厚重的蜂箱用鱼鳔胶黏在一起,没有刨子和锯,很多地方不平整,到处是缝隙,有找了些小木头片,像是打补丁一样把这些缝隙都粘好。
一个将近一米长,半米宽高,像是棺材一样的东西就这样黏了出来。里面铺上纤维布,前面预留出两个让蜜蜂出入的孔洞,最上面的盖子是活动的,可以取下来,方便看看蜜蜂是否生病,以及掠夺蜜蜂的食物。
剩下的,就是等几天后这些胶自然风干就行。船都能黏住,况于这小小蜂箱?
简单点看,找个机会把野蜂弄进去,盖上盖子撒上一点酒,让蜜蜂暂时失去信息素的敏感,只要蜂王在蜂窝里,蜜蜂八成就会把家安在这里。到时候可以随时捏死只交配不干活的雄峰,割掉将要出生的蜂王,保持蜜蜂种群的壮大而不是分窝,至少在夏天是能够保证充足的蜂蜜的。
复杂点,弄出几个框架,里面拉上几条细线,将融化的蜂蜡弄成蜡板儿贴在框架里,靠细线固定住,蜜蜂就会顺其自然地在蜡板儿上绣蜂巢。
到时候取出蜡板儿蜂巢,用皮子和陶轮传动做个简单的离心机,跟甩干桶一样把蜂蜜从蜂巢中甩出来,这样蜂巢可以重复使用,蜜蜂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采蜜而不是盖房子。
考虑了一下所需要的材料,基本上是可行的。
族人们盯着这个蜂箱,问道:“什么时候里面才有蜂蜜?”
陈健看了看还湿着的鱼鳔胶,知道自然风干后就会坚固的如同长在了一起,于是很自信地说道:“下一次旬休的时候。”
族人们想了一下,觉得十天并不长,于是像看宝贝一样看着蜂箱,互相猜测着这东西怎么会有蜂蜜。
陈健则盯着那些鱼鳔胶,心说族里又多了一样简单好用的东西了。有了鱼鳔胶,反曲弓、木船、简单家具、门、窗棂、木桶……这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便可以出现。
想必当他做出第一件用鱼鳔胶制出的家具时,族人们的旬休日恐怕又多了一件他们看来很有趣儿的“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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