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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头盖骨,在不同的文化圈中有着不同的含义。

至少,陈健没看懂那个人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这是一种祈祷,或是祈求战争胜利之类的巫术。

对方一直向后退,退到了一箭之外,陈健让队伍慢慢地挪过去,一直没有让阵型分散。

“狼皮,你去拿过来那个东西。”

狼皮骑着角鹿,离开了队伍,从左边绕了个圈子,没有直接前冲,而是斜着兜了过去,这样不用停下来可以直接再从右边绕回去,骑手最怕的就是停下来再反向折回,战场上那样会死无数次。

角鹿沿着圆弧到了头盖骨附近,狼皮一只脚踏在套脚绳上,一只手抓着摔在鹿角上的绳索,腰一弯用水中捞月的姿势,在角鹿踏过头盖骨的瞬间将它抄在手中。

己方军阵中一片叫好之声,他是个喜欢吹嘘又喜欢听人夸奖的人,一听别人在叫好,故意在鹿背上倒转着身体,冲着那些敌人高高地举起了头骨,晃了两下。

冬天的时候,是他提议在石头上撒尿的,也是他砍了那几个人的脑袋,因此他以为这群人是来报复的,索性挑衅一下。

而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人造成了那次困惑,他们至今还以为是一群住在耗子洞中的蚂蚁那么大的人干的,见到对方精湛的骑术,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叫了声好,吹着口哨示意再来一个。

狼皮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一时间有些无奈,退回到军阵之中后,把那头盖骨递给陈健,问道:“那群人怎么回事?这是想干什么?”

陈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也没看懂,因为他和狼皮一样,是冬天那件事的参与者,所以思维有个误区,认为对方肯定是来和自己打仗的。

然而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头骨中的羊毛和马鬃也没有特别,任他机智,也完全想不通这代表什么意思。

对面那群骑马的人看着他拿着头盖骨,不免有些悻悻,按照草原的意思,拿起来而不扣在地上,意思是接受你的示好,但是暂时不想交换,想交换的时候会带着这个头骨去找你们的。

对面的首领不太确定地问了一下身边的巫灵祭司。

“对面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信任我们?还是没什么可换的?”

巫灵祭司先用眼睛看了看对面,发现他们都拿着几乎一样的武器,虽然不是之前换过的那种黑黝黝的兵器,却也绝不可能是石头,石头不会加工的这么一致。

而且对方身上穿着的衣衫也不是兽皮,显然对方吃穿用度都足够,并不是那种没东西可换的部族,或许只是因为不信任。

自己想通了之后,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那种马粪上生长的、可以至幻的蘑菇,只有在吃下这些蘑菇之后,他才能把自己想说的话用玄之又玄听起来仿佛是战争之灵指引的用语言说出来。

片刻后,他的眼前看到了幻觉,浑身燥热起来。

眼前的幻觉是他思维后的想象,用一种怪诞的方式在致幻草药的作用下表现出来。

他仿佛看到了军阵之后一片广袤富饶的土地,那里河流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羊奶和蜂蜜、那里的土地上生长的不是草而是一种树,一种结出的果子是直接是兵器的树,这些人摘下果子就能作战;羊长得又肥又大,即便冬天也不会下雪而是绿草长青……似乎,这就是传说中重神灵出生的地方。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幻觉之后说了什么,等到幻觉消退之后,首领已经带着他和族人向后退去了。

“战争之灵告诉我们什么?”

“那是一片富饶的土地,那里的人都很强壮,但是他们暂时不想和我们交换,或许等到马生驹子的时候他们就会同意的。”

巫灵祭司是不会知道自己在幻觉中说过什么的,清醒的时候他是人,只有在出现幻觉后他才能和万灵沟通,这种幻觉源自自身的思维判断,因此总体上虽然荒诞却基本上正确。

首领叫来自己最小的儿子,让他带着几个人在后面盯着,防止对方骑着角鹿来袭击自己,即便在交易达成之后也要小心翼翼,更何况现在。

小儿子带着几个人返回了山口,在与陈健派出的斥候相遇之后,一点点地后撤,斥候们也不接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也在不断退后,主要是掩护身后的族人退回城邑。

军阵中,陈健和几个队长不明所以,狸猫问道:“他们这是干什么?跑到这里来送我们一个头骨?”

狼皮也摇头道:“看不懂啊。要是他们想打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咱们还要割麦,只要在山口转悠几天,咱们这些人就只能拿着戈矛不能去拿稷镰,靠那些奴隶收割要很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这不是棋局,而是战争,没有人可以跳出去用上帝视角去观察。他们知道自己的缺点和弱点,但对方并不知道这个时节对城邑有多重要。

一开始陈健也掉入这个思维陷阱当中,直到走出去很远,他忽然说道:“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冬天的事是咱们做的?也不知道咱们现在要收麦?或许是听说了咱们的部落,想来和咱们交换?”

他从头盖骨里拿出一根马鬃,仔细地看了看道:“你看,这根毛的中间系了一个结,正好在中间,两边一样长,应该是想要交换的意思?”

如果是一个天平,陈健可能早就看懂了,但对方部族显然不知道天平为何物。天平等重,马鬃等长,相等是交换的基础,但不一定是重量相等,只要是相等的引申义就可以。

几个队长拿着马鬃看了许久,也觉得陈健说的有道理,大约就是这样,不由地有些后悔。

狼皮早就想骑马了,虽然还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此时却懊恼道:“早知道他们是想交换,咱们就该换。用陶罐啊、盐啊什么的去换那些牲畜,多好。换的多了,咱们都可以骑着,几天的时间就能杀到他们部族,那些牲畜就全是咱们的了,也不用和娥钺部族分了。”

“是啊,咱们走着过去,怎么也得十几天的时间,万一娥钺知道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偷袭咱们的城邑。虽然那个女人说的好听,可也不能全信。要是都骑着那种牲畜,可就快了……”

几个人都叹了口气,只是语言不通,而且现在也实在没时间,要是这些人晚来一个月,自己有的是时间和他们周旋。

陈健看着几个悻悻不乐的族人道:“算了,迟早是咱们的。不换就去自己去拿嘛。”

看了看身边整齐的士兵,这就是他自信的源泉。

是换,还是自己去拿,取决于强者。

只是,现在看起来交换更简单一些,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

山谷中,陈健派出的斥候确定对方已经退走了,便不再和那些骑马的人保持距离,慢慢地退回去了。

那几个骑马的人也从紧张不安中松了口气,对面那几个骑乘角鹿的斥候给力他们很大的压力,锋利的短剑和投矛让他们很不舒服。

首领的小儿子看着那些退走的斥候,也是安心了许多,笑着对旁边的族人道:“用不了多久,咱们就有陶罐用了。上次抢到的那些太少,我妈妈发现可以把马奶羊奶在陶罐中把奶皮子熬成油,味道很好。”

“是啊,要是有足够的盐就好了,咱们就不用每年去北边的部族那里要了,他们占着咸湖,硝皮子的硝和盐越来越难换,这个部族要是有的话,咱们一匹马能换很多,北边的族人也有马,换不到多少。”

“要是能换的话,我宁可把自己这一串头皮换几个陶罐……”

几个人说笑着慢慢向后退,在退到当初看到烟火的河谷时,首领的小儿子边说着话,边盯着马背上的一只大牛虻。

他准备等牛虻落下的时候拍死它,毕竟舍不得让牛虻咬自己的骏马。

刚刚扬起手,还没等落下,他就听到一阵响声,胸口一阵剧痛,似乎是什么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翻身从马背上落了下去,那只牛虻逃过一劫,却也被吓了一跳嗡嗡地飞走了。

远处忽然冲出来五个人,张开弓箭就射,三个人毫无防备,一人落马,一匹马也被投矛刺中,朝着树林疯跑而去,将背上的骑手掀翻在地。

首领的小儿子已经死了,喉咙上插着一支羽箭,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血流满地。

还骑在马上的那个人惊恐地看着不远处树上草丛中跳下的五个人,用力夹紧了马腹,冲着那个被马掀翻在地的伙伴喊道:“抓着马尾巴!跑啊!”

伙伴站起来,自己的马跑开了,双手紧紧地握住马尾巴,跟随着奔跑起来,闭着眼睛祈祷着战争之灵,身后的羽箭不要落在自己身上。

或许祈祷真的有用,知道耳边听不到呼喊声的时候,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睁开眼,自己的脚已经扎破了,可至少还活着。

“去告诉首领!那些人杀了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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