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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接受了陈健善意的提醒,爬到树上跑没影了,其余的伙伴全都被陈健扣下,晚上逼着他们收集了树枝在一个找到的山洞里住下。

两三年没住山洞了,晚上的话题难免是回忆起当年住山洞的日子,那种不曾脱离野蛮的岁月,故事配着酒,一个个都有了醉意,胆子也都大了起来。

“姬夏,你是不是真的准备和这些逃走的奴隶交换?还是说准备做个陷阱将他们全都抓走?”

陈健接过说话那人递来的酒葫芦咂了一口,笑道:“你们猜?”

“我猜是真的准备和他们交换。咱们以后要在这里建一座新城邑,又不准咱们建筑城墙……按说那些逃到大野泽深处的奴隶武器不如咱们锋利,照样可以挡住那些围剿的人,无非就是因为到处是陷人的沼泽和茫茫湖面就是了。”

“对啊,姬夏,咱们在这里建城,最好是建在大野泽中的岛上,那水就是最好的城墙。论起船只,咱们有那么大的帆船,他们还是羊皮筏子或是树皮船,真要是交恶了,咱们也不用怕。”

“姬夏,原本我没和你来之前,以为大家都是亲族,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可是真到了这里一看,莫说只是亲族,就算是亲兄弟还有打得头破血流的哩。”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声,终于有人问出了最大胆的问题:“姬夏,这些奴隶逃走要处死,这是规矩……我就想知道,咱们夏城的奴隶……要是逃走怎么办呢?”

围在旁边的几个人一听都围了过来,这是他们很关心的问题,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奴隶制度的受益者,很多人因为战功拥有了奴隶土地,他们很自然地要求奴隶是一种物品,逃走是要被处死的。

陈健哪里不知道他们真正关心的是什么,看着众人笑道:“你们放心就是,夏城的规矩不变,你们的奴隶仍旧是你们的。可这里的奴隶是你们的吗?”

“不是。”

“杀了这里的逃奴,能吓到夏城想要逃走的奴隶吗?”

“不能,”

“死了的奴隶和折断的车轮摔碎的碗有区别吗?”

“没有。”

“那就是了,你们担心什么呢?啊?就你们有奴隶?我就没有?公产的不算,我的兄弟姊妹都没分家,如今我自己还有三五百奴隶呢。你们害怕的,便是我害怕的;你们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你们担心什么?”

将利益攸关的事牵扯到制度制定者自身,下面的人才能信服,一个个长松了口气,转而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夏城是有一套官员的,是不是说这座城邑也会有相似的一套?这里夏城的老人必不会多,定然不会是推选,肯定是姬夏直接任命……

担忧奴隶,当真不如幻想一下自己能在这座城邑彰显手脚,一个个便借着酒意看似无意地吹嘘起自己以前的功绩,装作无意或是豪爽地一脱皮袄露出身上象征着荣耀的疤痕,希望陈健看到后能想起来自己在战阵上的勇猛。

陈健也夸赞了几句后,找了几个逃奴问了问大野泽内的情势,没想到一个个嘴硬的厉害,眼神中虽然也有惧怕的,可大家都在一起,终究战胜了恐惧,闭口不言。

…………

嗟夜里没有休息,在树枝上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为了不留下脚印,跳进了刺骨寒冷的水中,咬着牙将那包袱盐顶在头顶,终于到了隐藏在芦苇丛中的桴筏,爬上去的时候嘴唇已经紫青。

他在湖中忍者冷漂了一天,实际上距离他们居住的湖心岛并不远,可他不忍心白天回去,不敢看到众人看不到盐后失望的眼神。

吃了半肚子芦苇根撑到了夜幕降临,从一处隐秘的悬崖爬上去,还没到上面就喊了几声,守在上面的人惊讶地刚要叫喊,就被嗟捂住了嘴。

“别叫,偷偷带我去见泽,出大事了。”

不必多说,见嗟一个人回来,这几个守夜的人便知道出了大事,又听嗟嘱咐了一遍不准说出去之类的话,更知道这件事怕是要天翻地覆,一个个惶恐不安。

进了挖出的一个地窨子中,三十多岁的泽并不慌乱,叫人替换下那几个守夜的,将原本知道的几个守夜人让他们不准出去,自己翻了一下炉子让闷燃的火烧起来,出去抓了把雪给嗟搓了搓耳朵,顺便叫人通知了一下几个可以商量事的人。

人到齐之后,嗟便将自己经历的诡异的一幕幕说了出来,一群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嗟,可又知道嗟素来不是那种信口胡说的人,再说嗟很是做下了几件大事,根本不太可能被那些人放过,更别说让他回来说些谎言诈语。

泽站起身走了几步后问道:“那个人叫什么?”

“姬夏。”

“姬……这个姓……我还真没听过。你们有谁听过吗?”

下面的人都摇头,他们既然有资格在这地窨子中商量事,当然来到这岛上很久了,况且这里是广阔无边的大河沿岸,而不是纵横三五百里的草河,陈健的名字还很古怪而非传奇。

泽考虑了一下道:“你亲眼看到他放了村子里的人?只说让他们明年春上迁走?”

“对,还和随行的人说了些很古怪的话,似乎是要将附近的村子都赶走,自己要和咱们交换。难道是他看到咱们换盐的货物众多,所以才想着这么做?”

泽摇头道:“断不可能。这附近的盐都是粟城的,咱们中又有很多粟城逃来的,他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惹的粟岳不高兴?既然不怕,那就证明他们城邑与粟城不相上下,一个和粟城不相上下的城邑首领,会看得上这点野物皮毛?”

泽不解是有原因的,这种明显的示好他看不懂,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招安这个概念,他们的反抗和宣言动摇了城邑的根基,只能被消灭,不会有示好。

哪怕放之后世,那些招安的是因为他们的反抗不会动摇整个社会的根基,最多的是认为皇帝是好的官吏是坏的,从没有从根本上动摇整个社会,有着媾和的空间。

这些奴隶却不然,招安了他们,其余的奴隶怎么办?怎么维护奴隶制度?这是动摇整个社会根基的反抗,是被所有既得利益者惧怕和反对的。能够被招安的反抗必然是在圈子规则允许内的微调,是可以在保证圈子规则的范围内重新分配利益的;而不能被招安的则是要打碎圈子换个规则,是要把原来的圆圈变成方格。完全不同。

正是因为这种区别导致的从未有人想要与他们善意接触,陈健这种明显的示好竟成了给瞎子抛媚眼,让这地窨子中的人有些猜不透了。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泽在地上踱了几圈,想到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任何可能,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思量的很简单也很现实:人见饿狗可怜,或许会给饿的要死的狗一块粟米饼,但肯定不会把自己大腿切下来喂狗。

那些城邑中的贵人们或许可以在他们没逃走之前可怜可怜他们,多给他们一点肉吃;但却绝不会允许他们逃走反抗甚至杀死主人。

给肉是喂狗,反抗是切腿,难道这个什么姬夏真是那种特别善良的人,真的可以心善到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狗的人?

想到这种可能,泽问道:“嗟,你觉得那个什么姬夏说的可以相信吗?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个人心软吗?看到你身上残破脚下冻伤,有没有唉声叹气?”

“完全没有,甚至问我话的时候还往我裂口子的脚上泼酒,疼得要死。这个人很奇怪,做事说话都很古怪,完全看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对了……原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他和那女子还说了些话……”

将陈健逗弄月玫的那番话说出后,众人都笑,泽面色一暗,怔在那里,这哪里是个什么善人?别的不说,单单从这几句话中就能听出来,这绝不是一个可以切自己肉喂狗的人。

看着众人都笑,泽叹息道:“这种人才可怕啊。苍鹰只会用苍鹰的眼睛去看世界,于是苍鹰会疑惑为什么那些小鸟飞的那么矮那么慢,这种苍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苍鹰不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看到小鸟飞的很慢的时候却会想那只小鸟飞的那么慢是因为要吃虫子。”

“他知道咱们想要什么,也知道为什么有些主人或许对有些奴隶不错但仍旧逃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回事。”

他摇了摇头,长叹道:“我不想和这种人来往。可为了盐,为了草药,为了这里几千人活下去,又不得不和他来往。他既然说了要赶走周围的村落,那么他就会赶走的,赶走的那些村落或许真的会如他说的一样还要感激他。他这么做,肯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原因,只怕不是为了可怜咱们。”

众人默然了半晌,嗟苦笑一声道:“如今假使咱们马上就要饿死了,盆中有一盆煮熟的蘑菇,蘑菇有毒,月余将死;不吃蘑菇,夜里便要饿死。吃?还是不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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