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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理性思维的人并不存在,作坊工们提出的东西看似合乎理性的利益分析,但陈健也不可能不经过和老国人的商量就直接同意。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不过时间对双方都是一样的宝贵,陈健也没有再削减他们的条件,直接问道:“你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也是榆城的一部分,对吗?”
“姬夏的意思,难道我们不算是榆城的人吗?”
“算,当然算,你们不是奴隶。既然你们认为自己是榆城的人,倘若有一天榆城被敌人攻打,你们会怎么办?虽然你们活的很苦,但是放眼天下,不做奴隶而做人的,独此一份。一旦榆城被攻破,你们只怕想当作坊工都当不成了,更不要说你们的孩子去学堂……到时候学堂也没了,谁来教你们?”
“这么说吧,你们虽然是作坊工,但是比起其余城邑的奴隶还是要强些,最起码你们是人。而你们比其余城邑奴隶要强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作坊卖出去的货物换回了吃穿。你们在榆城是最底层的,但是其实你们仍旧在偷偷地盘剥着其余城邑的奴隶。我没说错吧?”
“曾经你们都是逃奴,但如今其实你们和那些奴隶主没有太大区别,无非就是他们提着皮鞭,你们没有提着皮鞭。这么一想,你们其实还是和榆城连在一起,没有了榆城的安稳,也就没有了你们如今的日子。”
“所以,你们闹归闹,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敌人打来的时候,你们不要说什么榆城的好坏与你们无关,将来你们知道错了的时候就晚了。除非有一天天底下到处都说一样的话写一样的字,只有作坊工和作坊主的区别,而没有城族群、祖先的区别。”
“况且,我把你们看做人,是因为你们和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先,这是我的底线。你可以去问问夏城人,我在夏城是怎么对待那些草原族群的。”
一番颇为修正社民的言辞对付这群作坊工还是极有成效的,如今没有人看到很多年会是什么模样,至少在此时听陈健说的这番话还是有道理的。
嗟反应了一会,问道:“姬夏说的没错,不过你到底希望我们怎么做?”
“想吃熊掌,就要冒着被熊撕咬的危险。想要保持你们现在的生活,甚至继续保持你们可以抗争提高的可能,就必须也要把自己当成榆城的一部分,履行和夏城人一样的义务。”
“如果一旦榆城受到了敌人的攻打,你们有拿起武器上战场的义务,否则我不会答应你们要求的权利。”
嗟哼了一声道:“我听姬夏讲学,说过义务和权利的事。我想问一句,倘若你们对外征战,获得的战利品和奴隶,归谁?”
“归夏城公产。”
“那也就是说不是我们的,因为我们是人,但不是夏城人。”
“对。”
“那我们只能答应,如果有人攻打榆城我们会拿起武器保卫榆城;但是如果对外征战,我们不会出征,除非你给我们以夏城国人的身份,这样夏城的公产才是我们的公产,我们才有义务去打仗。”
“给不了,议事会不可能同意,你们还没有证明你们有资格做夏城人。”
“比如?”
“打仗。你们悍勇不畏死,但是十个人肯定打不过十个拿起武器排好队列的夏城国人,你信吗?”
嗟回忆起自己当初换盐时被抓的情形,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这是事实,无需为了所谓的尊严争辩。
陈健佯装考虑了一番嗟的话,好半天同意道:“既然这样,那也不是不可以。你们首先要明白保卫榆城就是保护你们自己,然后还要盟誓会遵守这个约定,一旦榆城被攻击你们会拿起武器。”
“但是你们现在并不是合格的士兵,所以需要训练。以后你们每旬做九天的事,抽出一天时间操练戈矛排整队列,每个月的月末还要整训三天,否则你们的盟誓毫无意义。”
陈健看了一眼嗟,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个人很会说话,说的道理作坊工们也能听懂,所以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由你转告给所有的作坊工,告诉他们,保护榆城就是保护自己。这不是欺骗,这是事实。”
嗟吓了一跳,心中明白只怕陈健早已猜到在作坊工中流传的那些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可是脸上仍旧保持着震惊,反问道:“就靠一套冬衣,一间生病的屋子就让我们为你们打仗?训练的时候……饭是吃自己的还是吃公产?”
陈健惊奇地反问道:“当然是吃你们自己的,我说了,这是为了你们自己,又不是为了我们打仗。让你们吃公产,那你们就是夏城的士兵们。夏城的士兵要遵循首领的意志,我现在让你们去攻打东夷草原,你们去吗?你们要去,我就让你们吃公产的。”
嗟握着拳头喊道:“我们一旬要干九天的活,本来除了吃饭就剩不了多少,如今你还让我们白干一天,这算什么事?”
陈健双手压住他的拳头,笑道:“别急。还可以商量嘛。这样吧,如果你们什么时候能训练的可以排好队列听着鼓声前进,可以听懂进退,可以挺着长矛前进二十步而阵型不乱,我可以再答应你们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的孩子每旬可以脱产学习五天,吃饭由公产出一部分。你们选出的八个专门学习的人,也可以由公产资助他们学习教那些孩子。”
嗟摇头道:“整个岛上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都做到。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去握戈矛的。我们的要求是能有一千人做到你就要兑现你的承诺。剩下的人仍旧需要训练,但是不可能做的这么好。”
陈健沉吟半晌,点头示意同意,同时又加了一个条件:“以百人为一队,训练的事由我们负责。但是你需要把我之前说的为什么而战的原因用作坊工们能听懂的话讲出来,每一队选出一个人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训练。否则他们总以为这个那些尚有奴隶的城邑一样,主人们打仗和自己有什么相干?这可不行。你选出的人必须在我这里学习,而且还要是最为勇敢的。”
嗟有些害怕地说道:“我们不喜欢和你说话……不希望大家都听。”
“你们怕的不是我,怕的是我说的实话。”
“你的实话只是一半的实话!我怕他们有一天被你说的跟着你们去打仗,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
陈健摊手道:“那就各凭本事了,真的永远是真的,假的永远是假的,难不成假话经我讲出来就变成了真话?”
“你们早晚会跟着我们一起出去打仗的。你看啊,你们中的人,一部分人譬如泽和你,盼着天底下的人不再当奴隶,但是你们想到的办法就是退回到氏族均分的时代,可我给你们看到了一条新的没有人走过的路。所以跟着我们去打仗,实际上就是圆了你们这些人的梦想。你不可否认榆城没有奴隶了对吧?”
“另一部分人呢,只是盼着自己过得好点。打仗打的多了,作坊越多,换回来的东西越多,你们要求的东西同样是一个,可是公产从十变成了一百,我们也更容易答应。”
“还一部分人呢,其实盼着自己成为奴隶主,但是……”
嗟听到这里,已经用手堵住了耳朵,嘴里发出呜呜啦啦的声音不让自己继续听陈健说话,嚷道:“我们是不会跟着你们出去打仗的,除非你们给我们国人的身份!”
“想得美!国人不会同意!我是首领,违背国人的利益绝不可能!”
嗟放下了堵住耳朵的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陈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争辩,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同意。但是请记住,不给我们国人的身份,我们绝不会走出大野泽,因为离开大野泽我们还是奴隶。选出的人我会给你带来的。”
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都是些旁枝末节,国人在场,陈健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和他们对喷了两天,只是将每天的定额削减了的同时降低了每天的最低定额工资,提高了超额计件的工资,把强制工作时常从七个半时辰缩短到六个半时辰。
等到四个条件基本商量完后,陈健又提了个意见。
“你们不要轻易罢工,以后我看这样吧,你们选出八个人作为你们作坊工的代表,有什么事通过这八个人和我们谈,我们能答应的或许就能答应。除了垦耕司,八个作坊各选出一个人,但是绝不可能只有你们冶炼司的人。我甚至可以给你们批复一间屋子,作为你们商量事的地方。”
“还有,你们这属于影响了作坊的正常劳作,依着规矩,所有这几天没有上工的人,通通要挨鞭子,规矩不能破。”
三个人离开后,那些围在一旁的夏城国人不解地问道:“姬夏,前几个条件都很好,咱们这边的人的确太少了,将来真要打起来他们倒是真能帮上忙。只有最后一个你让他们选出八个人……这不是助长他们的反抗吗?”
陈健笑道:“你们傻吗?从公产中拿出一部分钱,让选出的那八个人脱产,脱离作坊工的劳作,甚至给他们一些好处。几个月后,他们还能和那些作坊工一条心?稍微弄一弄,这几个被选出来的人早晚会失去那些作坊工的信任,甚至他们的底线都能告诉咱们,这可比收买告密者更容易。”
“再者,这八个人生活一好脱离了劳作,他们的心思也就变了。咱们就整天告诉他们,罢工其实也会损害作坊工自己的利益,要合作不能抗争,维护咱们就是维护他们自己,让他们以作坊工的身份去宣讲,不是比咱们的话更有说服力?你现在去讲他们信吗?要是之前那三个人去讲,他们可是会信的。每次要罢工之前,这些人肯定会提前知道,到时候收买几个和咱们一说,嘿,提前准备,让他们罢不起来。一间屋子,这才多少钱贝?”
“要是这招有用的话,咱们还可以收买一部分人,让他们比其余的作坊工过得更好,分化他们,不让他们一条心。看似咱们付出的多了,但是长远来看咱们的损失反而小了。”
“你们都要多学学,学学怎么在规矩之内管好这些人,将来说不定我可以拿出一部分公产让你们自己去外面开作坊。其余城邑只会管奴隶,却还不会管这样的作坊工,你们可别去学别的城邑,那都是过时的办法。奴隶干活,真的没有作坊工快,我就怕你们脑袋一热放弃了作坊工重新去抓奴隶,多学学吧。”
一群人愣了半晌,赞服地伸出了大拇指,赞道:“高!高!实在是高!这奴隶做活哪里如作坊工快?只不过以前不会管,害怕他们反抗。有能管住他们反抗的办法,我们哪里还会琢磨着退回管奴隶的时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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