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秋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一百四十五章 站在哪边,从酋长到球长,茅屋秋雨,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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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上的治安官流着冷汗,盯着站在那间小杂货店旁的七十多个外来者。

这些人带着枪和短剑,没有穿戴甲胄,所以这不犯法。

领头的人个子不高,身体也不是很结实,看上去像是某个小店主或是小作坊家庭里出来的,根本不是那些黑黢黢的矿工雇工之类。

但是领头人后面站着的那些人的身上带满了常年劳作后的艰辛,露出一股穷酸相。

这个安稳如死水的小镇上来过很多外来者,但从没有来过这样一群有组织的、带着枪剑的人。

治安官很是害怕,不是害怕这些人的枪,而是害怕这些外来者会像是投入水潭中的石头一样溅起水花,亦或是更可怕的掘开这潭死水的堤坝。

他的身边只有六七个人,算上汪家手里的打手枪手,稍微组织起来就能驱散那些毫无组织的矿工,无组织无金钱的散沙,面对组织起来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治安官听过墨党的名声,因为这里曾经就有一个活着的。

但是听得更多的就是墨党这群人开了个慈善商社,偶尔捐钱给那群穷鬼,最开始加入的一群人都是脑袋有问题或是闲着没事干的。

然而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暗暗擦了擦汗,叫人赶紧去汪家报信,治安官走到了为首的那个人身前道:“你们是死者的什么人?你贵姓?”

“免贵,姓乔。我们是……嗯,是死者的亲人。顺带着接管这里的雇工协会。”

治安官哼了一声道:“按照《行会法令》,矿工、码头搬运工、梳毛工、轧花工……等七十六个行业,因年收入不足,犯罪率高,不得组织行会。无恒产则无恒心,这种人组织起来必有祸乱,而且大部分的贼、杀人犯、流氓都是从这些人中出来的。”

领头之人呵了一声,身后一人拿着厚重的一本书念道:“按照《行会法令》中对行会的规定,我们这不是行会,只是雇工的互助协会,并没有违反任何的法律。雇工协会不是行会。”

“此外,治安官,根据《叛乱法》等规定,这些矿工没有蓄意破坏,也没有攻击治安所,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构不成叛乱。我不知道您对他们叛乱的定义并且声称抓住之后即刻绞死的判决是依据什么?”

治安官心里暗骂了一句,冷声道:“你们算老几?管这里的事?”

领头之人淡淡道:“不算老几,吃饱了撑得,你管得着吗?”

“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一群刁民总想着不劳而获。”

“吓唬?那就好。你有吓唬他们的权利,我也有让他们知道真相的权利。”

说完这句话,看似无意地摆弄了一下腰间的火药袋和短枪,其实他只是个酱油铺老板的儿子,并不怎么会用,但却知道这东西可以决定有没有资格说话。

管不管得着,不再是否有理,而在于是否有人有钱有枪。

治安官看着他身后的那些人,决定退让一步,警告他们不要在镇上做一些作奸犯科的事,否则一定严惩。

既然对方还讲道理,那就好说。道理这东西始终都站在自己这一边,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那就是叛乱,到时候郡里就会收拾这群人。

这七十多人大部分都很强壮,又带着武器,真要起了冲突也不好对付,警告之后治安官就返回了住处。

夜里,汪家的宅院中,治安官喝的微醉。

“老汪,这事怕是不好办了。墨党这些人真的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跑到这里来,这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什么也干不成。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的,早晚要走。穷鬼们明白应该听谁的话。等这些人一走,还不是你我说的算。翻不了天的。”

“可是在这群人出现之前,哪有过穷鬼们不干活都跑了的事发生?我总觉得这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治安官回忆着白天见到的那些人,心里有些不安。

“不干活?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不干活吃屎?被那群吃饱了撑得蛊惑着不干活,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耗吧,耗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些穷鬼就知道跟着墨党这些人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

治安官叹了口气道:“今天那些人可是真有懂法的,吓唬他们未必吓唬的住,真要是抓住了怎么办?以往可以直接弄死杀鸡儆猴,现在他们在这咱们也不好出手啊。”

“那就等这些人走了再弄死。必须得让这些穷鬼长点记性,否则还真以为能翻了天。他们这次来,估计也是为了死的那个人,想要讹点钱。我也是没想到,这些人能有这么大的势力,以前也听说过一些,听说领头的几个在郡里也算是个人物,不过我看之前闹事的那个以前也就是个穷鬼,实在是没想到能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讹钱?你说他们就是为了讹钱?”

“除了这个之外,可能也真有想什么伸张正义之类的吃饱了撑得的想法,和他们靠下去吧。男人跑了,老婆孩子还在,早晚得回来,我就算这钱不赚了,也非得治治这群穷鬼,要不然以后一有事就这样那可不行。这些天,你也多费点心。”

“我就怕他们不是为了讹钱来的。这群人,不太像是那样的人。”

“没什么可怕的,难道还真敢动手不成?敢动手,那就是反叛,怎么说你也是这里的治安官。就算这些人有点势力,真要是扣上反叛的帽子,那也是顷刻间就被镇压吊死的货色。这样吧,我派人去和他们谈谈,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也只能这样了。”

…………

几天后,多少年来向来从容不迫的治安官和汪家的人脸色变了。

派去谈谈的人说了半天,拿出来让人心动的四百个银币的大价钱作为劳顿费用,请这些人回去。

但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看着那四百个银币冷笑数声,连同人和钱一起送到了外面。

从这些人驻扎到镇上的小杂货铺开始,一切都变了。

这些人似乎根本不缺钱,从外面源源不断地运进来各种食物,准时地发到那些男人逃到山林里的家中。

与那些蹲守的打手和枪手起了几次冲突,但是新来的这些带着红袖标的人很克制自己的行为,既不动枪也不动匕首,只是用棍子把这些在街道上逡巡监视的人赶散。

更为可怕的是在某一天的傍晚,那些逃散在山林中的矿工们回来了,聚集在了杂货店的外面。

不久之后,杂货店外传来了一阵阵歌声。

两个吹着笛子的人伴奏,其余的人扯着粗哑的、毫无优美的声音,大声地唱着。

来吧所有的好工人,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这个大家建起的工会,

从未离开将留在这里。

小伙子,你站在哪一边?

你站在哪一边?

你站在哪一边?

你站在哪一边?

你父亲是个矿工,

你是矿工的儿子,

你应该将跟着工会,

直到赢下这一场战役。

他们说在黑水镇,

不存在中立的人。

你要么是工会的人,

要么是汪家的恶棍。

矿工们,你能忍受它吗?

哦告诉我你怎能忍受?

你要做一个恶棍工贼?

还是做堂堂正正的男子?

不要给老板当工贼,

别听信他们的谎话。

我们分散着毫无机会,

除非我们组织起来。

简单的歌词,简单的旋律,被百余个粗犷的声音传唱之后,爆发出了让汪家和治安官害怕的声音。

这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沉重,加入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之前害怕的矿工、当初留守家中的女人、那些懵懂的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矿工的孩子……

远远看去,在歌声的间隙中,之前逃走的一个矿工大声地和这些工友们宣讲着。

“除非他答应我们的条件,否则我们绝不复工,让他们自己去挖矿去吧。告诉大家,是他们离不开我们,不是我们离不开他们。我们不做矿工,可以去挖运河、去摘棉花……可他们除了用我们的血汗去换钱,还能干什么?饿死的不会是我们,而是他们!”

“曾经,我们很难和哭泣的孩子解释,为什么你的父亲不退缩,让这个家里遭了秧,让母亲和孩子挨了几天的饿,受到这样的惊吓。但现在,我要告诉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不退缩,是为了让这家里不再遭殃,不再受那些恶棍的恐吓!”

“工会回来了,工会一直没走,现在不会走,将来也不会走。站起来!所有的工友们,放下你们的镐头,放下你们的背筐,来这里,和我们站在一起,站到那些恶鬼答应我们的条件为止!”

“我们要的,只是在煤矿着火的时候不再被闷死在里面!我们要的,只是不准他们动辄用皮鞭抽打用法律恐吓!而这一切,是求不来的,得让这些恶棍看到我们的力量。”

……之后的话治安官和汪家的人都没有听,仅仅是这些话已经让他们冷汗涔涔。

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这群人根本不是为了来讹钱的,而是真的要在这里扎下根去,改变这一潭死水的局面。

这群人有枪有剑,但是却死死控制住所有的参与者,好几次挑衅试图弄成叛乱都没有成功。

就在几天前,治安官故意派了几个流氓去闹事,想办法逼着对方动手,只要开枪一切好说。

然而那群人愣是被维持着没有动手,治安官顿时心惊,知道这群人和以往真的不一样,脑袋很清楚所能做的底线,即便许多人气的青筋爆起那个领头的仍旧可以控制住场面,这就很可怕了。

一时之勇厮打起来甚至动了刀枪,那不可怕,只是傻瓜。治安官明白,这些人不是傻瓜,而是一群有了主心骨的可怕的矿工,明白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这群人有钱,可以源源不断地支撑下去,这些矿工也是铁了心,像是着了魔一样,跟着这群人干下去。

这天夜里,工会提交的复工要求被送了过来,上面的要求不过分,只是要求工会有人参与安全管理、禁止鞭打等刑法、不准开除领头的几个矿工、保证以后煤矿出事必须要先救人后保矿并由矿工代表监督等等。

仅仅这些,已是汪家所不能接受的。

财产上的损失不是很大,可一旦开了口子,今后这些矿工就越难越难管了。

要了一,就会要二,尤其是这些矿工尝到了甜头后,工会的根就会扎的更深。

作为矿主想要维护旧制度,但却不想当旧制度的烈士——如果不顾一切地打起来,这些矿工八成是要被算作叛乱的,自己这边就算人不多,拼了老命造成一个百余人死伤的大事件,到时候自有人来收拾他们,工会八成也会被强制解散。

可问题是到时候自己肯定也被这些愤怒的矿工打死了,凭什么用自己的死去维护旧制度的其余受益者?

治安官更是脸色乌黑,对面这些人的能量远比自己想的要大,就怕这些人在郡里搞什么动作,真要有些想博清名的人彻查,又有工会保护着矿工让他们说话,自己怕是要出大事。

汪家的人考虑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先和这些人拖着,既不拒绝也不答应,慢慢和他们拖。我立刻去一趟闽城,找矿业行会的人一起商量出个结果,釜底抽薪。”

治安官不解,问道:“釜底抽薪?怎么抽?”

“议事会立法令,工会解散,禁止墨党活动。”

“可是……听说他们的势力不小。”

“不小?如果闽城一块煤都运不进去呢?那些缫丝的、染布的、烧瓷的……他们明白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郡里……会不会有意见?”

“我们就是郡,郡就是我们。难道那些作坊主会和穷鬼站在一起?大家都是一起的,怎么会有意见?我们总会胜利,一直如此。少了我们,郡守就是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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