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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当即拆箱,除了火枪之外的各色礼物也都一一准备好。
太监自然是不可能没有命令直接来找这群人的,而即便有了命令贿赂的钱也必不可少。
御马监的太监们见这些人出售阔绰,给的极为大方,还有很多稀罕之物,也没有露出什么鄙夷之色,极为欣喜。
在来京城之前,陈健就告诉这些人,一定要学会贿赂,并且拿出了足够的贿赂的经费。
太监爱钱,除了钱之外他们估计也没什么能爱的东西,只不过未必非要是金银,一些稀罕的器物比如借用佩之宜阳事的鹿蜀为名的斑马皮,更是了不得的礼物。
陈健很确定万历皇帝也会喜欢斑马皮的,这是个好寓意。
因为大臣们总是给皇帝讲子孙越多越长寿的故事,皇帝对此而相当迷信极为相信,佩之宜子孙的鹿蜀皮又不是什么补药容易出事,取得又是《山海经》中的故事。
早在几年前沈一贯当阁老的时候,就整天忽悠万历,说是“多子多孙,方称全福”。
除了太祖和成祖外,剩下的皇帝大多短命。而沈一贯又说你看太祖有二十五个儿子一百二十一个孙子,成祖有四个儿子二十一个孙子,他们都活了六十多。
对于长寿这种事万历还是很在乎的,也可能是万历这时候生娃已经有些困难,所以沈一贯又打了补丁,说是不一定非要是儿子,孙子多也可以长寿,并且鼓励太子福王可劲生。
虽说都是自己的儿子,但是比起的性命,终究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如果此时能够进献几张宜子孙的鹿蜀皮,皇帝必然欣喜,指不定还要规定儿子们晚上办事的时候一定要在斑马皮上面。
陈健搞得这些东西,可以说都特么是幸臣、太监们擅长的,然而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条捷径。
葡萄牙人文化水平不高,虽然在莫桑比克有殖民地,但估计没看过山海经,也完全搞不懂皇帝喜欢什么,更不可能琢磨着抓长颈鹿、斑马之类的东西做礼物。
荷兰人文化水平更次,拿欧洲那些处理外交的方式与大明交往,动不动就弄几条破船做武力威胁的样子,实则根本没这实力还惹人厌恶。
这一点上陈健还是占据极大优势的,几年前利玛窦觐见的时候也无非拿出些自鸣钟之类的玩意,陈健手中的好东西可比自鸣钟之类的多得多。
这件事也算是一个态度,群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从福建而来的两篇奏章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封是福建道御史方大美的请求蠲免救助。
“……这两年福建年年出灾祸。先是地震不平,又是狂风肆虐。”
“因此臣请求蠲免四样。福建的漕粮、条鞭、叠税、存留这四样都请求免除。”
“臣又请求两条救助,首先要救助那些无可依靠的人,其次要救助那些明年还要干活的人……”
到此为止,这是极为正常的一封奏章。但在这之后的内容,就和以往大为不同。
“这一次福建受灾,以泉州最为严重。但是较之数年前的大灾,泉州的死亡人数反而下降了。”
“一方面是因为那个自称极西之国的人运来了稻米,帮助平稳了米价,让一些奸商不能因大灾而得益。”
“另一方面,这些人教授了番薯种植的办法,而且运来了大量的番薯作为种子。”
“这两件事,都是卓有成效的。所以,臣有两条意见。”
“如今外出贸易的商船极多,而安南、暹罗等地俱产稻米。福建地稀而人广,灾祸又多,所以可以适当见面外运贸易的稻米的税银,并且将每石一分银的税费固定下来,不要要税监高寀等人滥收。如果可以强迫那些出去贸易的船都携带一些稻米,就可以保证福建等地的粮价。福建本身也不是鱼米之乡,并没有米贱伤农的危险。”
“而番薯之事,如今已有成效,亩产众多,可以充饥,味道甘美。泉州许多饥民以此为生而不死,这是十分适合推广的备灾粮。”
“那些极西之国的人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番薯的推广本来有两大难处,但这些人所作的《番薯备荒法》却可以解决。”
“第一难处是插秧之法,难以长大,以致秧苗横生。这《番薯备荒法》中说,可以让人手持竹竿,每隔几天就将番薯的秧苗翻弄一遍。这样不能近土,也就不会扎根。”
“第二难处是在北方的贮藏,《番薯备荒法》中说,可以挖掘地窖以贮藏番薯,尤其是河南、山东、陕西等地,天旱无雨,贮藏窖中不会腐烂。”
“大灾之后,种植米麦都来不及收成,唯有番薯却不用担心,三个月就可以收获,而且秧苗也可以充饥。”
“如今江南有冯夷肆虐、北方有旱魃为乱,若是能够在灾区推广,这正是彰显陛下仁心。”
“我已经命人在福建种植番薯作为种苗,请求同意在北方一些灾区推广,可以用海船运送过去……”
这篇奏章一到京城,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正所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不久前叶向高刚刚陈述了此时全国南涝北旱的灾情,这时候这篇奏章自然是有了不同的效果。
另一封,也是从福建送来的。
先是说了一番倭寇的事,又说到倭寇这几年又在到处闹腾,海波未平实在是一件祸患。
“如今福建不止是倭寇,还有红夷、和兰、吕宋、倭寇这些人,而且又多出了个自称夏国的新夷,这些人到底应该怎么对待?是区别对待还是一视同仁?这是需要陛下定夺的。”
“以往的时候,水师有大船和快船。对付倭寇的时候,靠大船驱逐、靠快船追击,这本来是我们的长处。”
“但是现在倭寇却学我们的手段,他们的船也变大变快了。”
“有人说,这一定是因为国朝的奸民私通他们,才把这些技术传播过去的,所以请求严厉禁海。甚至希望将倭寇、和兰、吕宋、夏等国一并视之,因为倭寇也一定从他们那里学到了。我认为这样是不对的。”
“臣以为通倭的奸民之所以络绎不绝,禁绝不能,是有原因的。”
“如果想要彻底禁绝,只能是片帆不得入海,一定要渔者贾者及市籴者一切禁绝才行。”
“只是福建山地多而耕地少,很多人都是依赖出海贸易或是捕鱼为生的,这是他们的生命所系,所以没有办法断绝。”
“如果让乡里严厉地实行连坐法,只要发现出海的就连坐,的确是可以制止的,但是祸乱也是出现。”
“那些生在内地却漂流出海的人,本来已经犯了大忌,但是他们心系故土仰慕陛下的圣恩。一旦连坐禁海,这些漂流在大海上的人恐怕再也不会回来,这样一来他们反而会去帮助倭寇,甚至加入倭寇。”
“福建靠大海为生的,在泉州和漳州有数万人。一旦禁绝大海实行连坐,这就是数万的倭寇,所以万万不能禁绝。”
“的确,有奸人私通倭寇,并且与倭寇进行贸易。但是除了倭寇之外,这些商人也前往吕宋等其余的地方。吕宋就是三宝太监当年下大洋的时候去过的地方,这都是有记载的。”
“每年从漳州前往吕宋的船有四十多艘,带回的军费银两有四万多,养活的人更多,这是有利的好事。”
“虽然吕宋之前有屠戮我子民的事发生,但是一方面是那些人咎由自取,另一方面吕宋酋长也送还了钱物并且知道天威的可怕。所以,对吕宋人和倭寇不能同等而视。”
“除了吕宋之外,如今又多出了一个极西之地的夏国。他们在泉州大灾的时候表现了仁义之心,实在是仰慕中华的文化,而且请求派遣一些精通圣人之言的生员前往夏国,以教化他们,这又是与吕宋、倭寇更不相同的。”
“如今他们请求朝贡,又请求在淡水停靠,遵守大明的法度,不敢靠近大明的海岸,所以我便允许他们暂时在那里停留,他们也表示不会做一些作奸犯科的事。”
“他们每年愿意提供三千两的白银作为租用停靠的费用,并且希望陛下能够派出官员去淡水,建立孔庙、教化生番。”
“如果能够与他们贸易,一方面他们会帮助我朝打击福建一带的倭寇,毕竟他们也不希望倭寇劫掠他们的船只。”
“另一方面,他们的国家距离这里三万里之遥,所运来的人也不过数百,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是与倭寇大大不同的。”
“再一个,他们的大炮和火器犀利,这也是我们可以购买用来防备和威慑四夷的。”
“在这些之外,还有一件事是臣必须告诉陛下的。”
“这夏国在日本国之西,距离日本国更近,而他们那里盛产硝石、钢铁、枪械、药物等倭寇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又是我们所禁止出售给倭寇的。”
“如果拒绝和他们贸易,并不会影响到他们跨越大海直接和倭寇贸易,这是我最害怕的地方。这样一来,恐怕当年的关白之事又要重演,朝鲜之乱再现。”
“我们拒绝和他们贸易,恐怕他们怨心四起,以致资助倭寇。就算他们不在我们的沿海,却可以将倭寇需要的货物从他们本国运过去,这是极为不妙的。”
“如果礼部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教化谕之,让他们不和日本国进行贸易,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功劳。”
……第一篇奏章只是关于救灾的,影响并不是太大,但也算是帮了陈健一把。
而第二篇关于是否禁海、与夏国贸易的事,则是一件大事——是礼部官员从未接触过的、真正的外交事务,而不是朝贡事务。
他们要第一次面对外交的问题,而且是很严峻的外交问题,甚至不得不涉足到太平洋地区的国际体系交往之中……如果他们想要达成目的的话,或者说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不得不进行外交和贸易协定之类的努力。
实则没什么卵用,国内的资本更喜欢日本的金银,而大明发达的手工业和自给自足的经济,实在是资本不感兴趣的地方。是的,越发达也不感兴趣。
而认为教化之类就能阻止资本逐利的特性,似乎并不可能,否则倒是可以改写世界史了。
但如果这边能迈出这一步,不管成不成都可算是巨大的、可以载入史册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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