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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妥当了?”文远和漫不经心地看了代家一眼,“你是?”
“文书记,我是代家。”代家自信满满,并没有主动介绍自己是谁,显然,他以为他很出名,一提代家的大名,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代家?你是做什么的?”文远和也不知是真没有听说过代家,还是明知故问,他一脸春风淡然的表情。
“我……”代家被呛了,他在燕省纵横多年,习惯了被人奉承被人吹捧的感觉,就连副省长甚至省委副书记见到他,也要客气几分,没想到在文远和面前碰了一个软钉子,他心中来气,“我是燕省国税局长。”
“国税局长?”文远和淡淡地应了一声,回头问齐全,“齐书记,国税局长也来欢迎我了,阵势是不是太大了?”
文远和的随行人员没有国税局长,按照对等接待的原则,燕省方面不应该有国税局长出面,文远和的话,明是疑问,其实是强烈的质疑和不满。
齐全当然清楚代家出现在迎接队伍中,是章系峰的特意安排,不过本着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则,他不可能当众说出是章系峰的安排,考虑他的官场智慧的时刻到来了。
“这个嘛……”齐全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代家一眼,停顿了片刻才说,“代局长一直仰慕文书记的风采,听说文书记要来,说什么也要亲自迎接文书记,最后省委只好满足了他的要求。”
代家也顺势下坡:“是,是,齐书记说得对,我对文书记仰慕很久了,就想亲见文书记一面。”
文远和微笑着摆摆手:“我有什么好见的,代家同志,你太热情了,现在面也见了,你说说看,我去看望老曹头,为什么不妥了?”
“按照行程安排,文书记该登机了,为了一个老曹头而耽误行程,不值。”代家看出了老曹头身上有事,不想让文远和过多和老曹头接触,而且刚才关允特意点名让黄汉护送老曹头住院,显然是想从老曹头身上打开突破口。
老曹头身上到底有什么事情,代家不清楚,但他却担心老曹头身上的冤情万一和马大盛的落马有内在的联系,而马大盛的事情,又会牵涉到许多人,虽说文远和看望老曹头,就算知道老曹头有冤,他不是燕省的领导,既不会过问也不会指示,但却难保文远和在燕省的势力会追查下去,凡事宜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
“这么说,我的行程,还得由代局长先批准了。”文远和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既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不满,他转身看了齐全一眼,直接将代家扔到了一边,“齐书记,我们现在就走?”
代家讨了个大大的没趣,很尴尬地站在文远和的身后,脸色铁青,要有多难看就有难看,关允看在了眼里,冷冷一笑,代家真以为他是燕省的二号人物,可以只手遮天,可以为所欲为?在文远和眼中,他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他还以为他可以入得了文远和之眼?也不想想文远和是什么人物,从知青到村支书,再从村书记到军委秘书、县委书记,再到现在的省委副书记,他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见识多少魑魅魍魉,代家在他面前,还嫩了太多。
齐全也不再多看代家一眼:“走,文书记好不容易回燕市一趟,又遇到了老朋友,不见上一面怎么行?我来安排。繁然,具体行程,你来负责。”
于繁然上前,点头说道:“已经安排好了。”
代家听了,心中一片颓然,原来对方早就安排妥当了,他还跳出来跟傻瓜一样说不妥当,原来自己主动当猴让人耍,真是晦气。
既然要去看望老曹头,文远和在直全的行程就结束了,直全县委一帮人就不用随同前去燕市了,按说关允也不够级别追随,文远和却特意点名了关允:“关允同志也一起来吧,你是第一个跳河救老曹头的人,应该去看看他,别人,我看就不用去了。”
文远和反客为主,齐全不说话,别人都只能服从了,代家不想走,想看看老曹头身上到底有什么事情,就又站了出来:“文书记,我和老曹头也有交情,我也想去看看他。”
“既然有交情,就一起来吧。”出人意料的是,文远和一口就答应了。
于繁然目光闪动,暗中打量了代家一眼,心中闪过一个疑问,代家到现在还上蹿下跳,难道他不知道,他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还敢挑战文远和的权威,真以为文远和好欺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代家是自嫌命长了,本来也许章系峰能保他无事,结果他倒好,不老实呆着,非要跳出来惹眼,有些人呀,实在是太喜欢自作聪明了,于繁然又看了关允一眼,见关允淡然自若,心中欢喜,关允这一次算是入了文远和之眼了,文远和为人十分念旧,现在给文远和留下了好印象,文远和会记很多年。
如果让于繁然知道在木果法提出想让关允跟他前往秦省的时候,关允就已经在文远和心中留下了印象,现在纵身一跳的救人之举,更让文远和对关允的好感加深,他也许就不会感慨关允是凑巧入了文远和的法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奔市区而去。
关允和俞翼然同乘一车,跟在车队的最后,车上,关允先是想了一会儿事情,忽然开口问道:“翼然,老曹头是什么人?”
老曹头身上肯定有事,想都不用想,肯定还是大事,否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犯不着拼死一跳,中国的老百姓是最能忍耐的公民,有一口饭吃,有一件破衣服穿,就不会闹事,更不会高呼什么自由民主去要死要活,老人跳河寻死,只能是一个原因——官逼民死。
“老曹头……是马县长的远房亲戚。”
“什么?”关允吃惊不小,老曹头是落马县长马大盛的远房亲戚,这个关系确实让他大惑不解,马大盛虽然落马了,但并没有牵涉到他的家人,至于什么远房亲戚,就更是无关的路人了,所以如果说老曹头跳河是因为马大盛的落马,肯定是无稽之谈。
“老曹头跳河,可能……”俞翼然停顿了一下,扭头看了司机一眼,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口,片刻之后,他又下定了决心,“可能是想为马大盛伸冤。”
司机郝彬是转业军人,四十来岁,胡子拉碴,形象不佳,他是上任县长马大盛的司机,马大盛落马后,秘书也被拉下了水,郝彬身为司机却安然无事,也算奇迹了。
一般领导落马,都是先从司机和秘书身上打开突破口,郝彬能独善其身,也不简单。
“马县长本来就是被人陷害了。”郝彬冷不丁插了一句,“关县长,您别怪我多嘴,马县长确实是一个好人,他为直全的发展呕心沥血,有几次累倒在了办公室,结果好人没好报,到最后还被人送进了监狱,这世道,唉,真让人没话说……”
关允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俞翼然一眼,这个郝彬也有意思,说话直来直去,不像跟在领导身边多年的老司机,不过话又说回来,俞翼然也是,说话也没有一个秘书应有的含蓄,这样也好,他身边最密切的两个人,简单透明,有助于他尽快全盘掌握直全的情况。
俞翼然又说:“其实我倒不是替马县长说话,更不是因为马县长提拔了我,而是马县长确实是一个好领导好县长,他在直全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他的落马,是替人受过。”
“不许乱说。”关允呵斥了俞翼然一句,不是他不相信俞翼然的话,而是他身为县长,马大盛的问题他无法评论,马大盛是不是有问题,得由市纪委说了算,他如果妄加评论,是越位。
越位,是官场中人大忌。
不过关允嘴上呵斥俞翼然,心里却清楚一个事实,他来直全以后,听到的看到的关于马大盛的种种议论,全是正面说法,就连直全县委说马大盛坏话的人,也极少,民意不以上命为转移,民意,有时也最接近真相。
马大盛落马的原因是贪污,是在城区改造项目上贪污受贿一百万元,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估计十年八年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只是关允不明白的是,城区改造项目一开始本来是由沈学良负责,中途才由马大盛接手。
熟知工程项目操作程序的人都知道,工程项目的贪污受贿都是在初期阶段,在拍板定下由哪一家施工单位承建时,最容易出现行贿受贿,当初拍板定下由哪一家施工单位承建的主管领导是沈学良,而不是马大盛。马大盛接手时,工程项目已经施工过半了。
一个过半的施工项目,马大盛除了拨款的权力之外,别的权力也行使不了了,除非他在拨款时卡施工单位的脖子,施工单位才会孝敬他,否则,施工单位不会犯贱到有钱没处花,非要送他不可。
最关键的是,马大盛就算想卡施工单位的脖子,他也没胆,因为,承建直全城区改造的施工单位是北城二建。
第554章担当
以北城二建的威名,马大盛再财迷心窍,他也不敢伸手向北城二建索贿。而以北城二建在燕省的势力,也犯不着抬举马大盛,就算马大盛不懂事非要卡脖子不批拨款,北城二建完全可以越过马大盛,直接让沈学良向马大盛施压。
从常理上分析,马大盛的受贿一事,确实莫名其妙,大有内幕。
“俞秘书没乱说,关县长,我敢保证,马县长确实是被冤枉的。”郝彬急赤白脸地要为马大盛辩解,“马县长是好人,他平常吃饭都在食堂,从不接受别人的吃请,怎么会受贿一百万,我想不通。”
“不要说了。”关允摆了摆手,“是非黑白,市纪委自有定论,我们私下就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郝彬眼中闪过深深的失望,和俞翼然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移开了目光,不再多说一句。俞翼然还好,脸色平静,只是眼神中闪过迷茫和疑惑。
老曹头被黄汉安排在了市人民医院,为了确保老曹头的安全,黄汉指派了数名便衣看守。还好,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出现未知的差错。
等文远和一行赶到的时候,老曹头已经检查完毕,身体并不大碍,只是受了风寒,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老人需要静养休息并且补偿营养。
老曹头的病房是单间,黄汉猜到稍后可能文远和会亲自前来探望老曹头,所以特意让医院腾出一个单间,一开始医院还不肯,认为老曹头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怎么配住单间,而且他住单间的费用谁出?黄汉急了,当即扔下一句狠话:“他的医疗费用,市公安局出。市公安局不出,我个人出!”
医院吓坏了,不敢再多说,忙按照黄汉的要求为老曹头精心安排好了一切。
文远和推开单间房间的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单间干净整洁,老曹头静静地躺在床上,得到了妥善照顾,他大为放心。
“老曹头,我来看你了。”文远和向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老曹头的双手,一瞬间眼眶湿润了,“老伙计,你受委屈了。你有什么难事,都对我说,我替你向燕省的领导转达。”
这一句话分量不轻,齐全和木果法站在文远和身后,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愕,文远和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要一管到底了。
老曹头顿时老泪纵横,紧紧拉住文远和的手不放——也就是文远和念旧和平易近人,否则以老曹头一介草民的身份,别说能拿住省委副书记的手了,就是县委副书记的手,也别想拉上——放声大哭:“文书记,你可算回来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你十几年,总算在死前能见你一面。”
一句话说得文远和不胜唏嘘:“老伙计,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说什么也要看看你们这些老伙计,要不,你们会在背后骂我不仁不义呀。”
“文书记,我冤呀。”老曹头挣扎着要下地,“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老伙计,你别动,你躺着说。”文远和按下老曹头,“你有什么冤屈,别怕,都说出来,有省委齐副书记,在市委于书记在,肯定能为你做主。”
文远和特意提到了齐全和于繁然,就是要把二人推到前面,好让二人担当起为老曹头伸冤解难的重任。以二人的级别,放眼整个燕省,除非老曹头的冤情涉及到了省委一二把手,否则不管是谁,二人也能担当得起。
能担当得起是一回事儿,肯不肯担当,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齐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也符合他省委副书记的身份,他不可能弯腰向老曹头承诺什么。于繁然则上前一步,点头说道:“老人家,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帮你解决。”
木果法眼光闪动,暗中打量了齐全一眼,不知是对齐全的无动于衷而不满,还是对齐全的不动声色而猜疑。不过,他也不好指责齐全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齐全多年来在省委一直保持原则上的中立,也正是他的原则性中立,为他赢得了名声和尊重,他不可能轻易改变他的立场去迎合任何一方。
“文书记,我没法活了,我全家都被他们逼死了,我有冤无处伸,有仇不能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老曹头想起了伤心往事,又痛哭流涕了。
“老人家,你不要哭,有话好好说,哭,解决不了问题。”文远和不制止老曹头的痛哭,别人也不好意思说话,只有一个人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还有,这么多领导在,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别什么话都张口就来,听到没有?”
“代家同志!”文远和本来对老曹头一脸和颜悦色的表情,转身面对代家的时候,脸色一冷,语气也硬了三分,“这么多领导在,还论不到你说话吧?要是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先到外面等,可以吗?”
“我……”代家没想到文远和这么不给面子,说赶人就赶人,他愣住了,虽说他只是国税局长,但文远和也不是燕省的省委副书记,没有权力对他呼来喝去,他正要再争辩几句,齐全发话了。
“代家,你先到外面等一会,或者你有什么事情要忙,可以先走。”齐全挥了挥手,打发无关人等一样打发代家。
代家红了脸,环视了周围的人一眼,见所有人看猴一样看着他,没有一人出面替他说话,他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一到外面,他的愤怒就变成了脏话骂出了口:“妈的,装什么装,以后你们通通被我踩在脚下。文远和,你等着,别以为你来了,木果法就能在燕省翻身,燕省只要有我在,木果法一辈子也别想出头。”
话才说完,他的电话突然就响了。
“章书记……”接听电话后,代家的态度马上变得毕恭毕敬了,“文远和来直全,似乎真是为了甄小河的追悼会,不过就是意外出了一点儿小插曲,有一个老头当着文远和的面儿跳河了,恰恰这个老头文远和也认识。”
“别管什么老头了,事情,麻烦了。”章系峰人在京城,诸事不顺,心里正恼火,“文远和来燕市,是为了木果法的事情。”
“木果法怎么了?”
“木果法要调走了,去秦省,省委组织部长。”
代家一下愣住了,木果法这么快就飞走了,这么说,他想继续在燕省摆弄木果法的美好愿望落空了?不过又一想,他又释然了,木果法离开燕省,不在章书记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不是正称了章书记的心:“这样也好,木果法一走,章书记在燕省就轻松了。”
“好个屁!”
让代家没有想到的是,章系峰突然就怒不可遏了:“木果法调走,我到现在才知道,这是政治上的后知后觉,知道不?这说明什么?说明木果法在背后愚弄了我,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飞出了燕省,而且还当上了组织部长,这是一次重大失利。”
“……”代家想了想,“是不是文远和在背后推动了这件事情?”
“他有摆脱不了的干系。”章系峰恶狠狠地说道,“文远和来燕市,没安什么好心。还有,代中远被中央纪委直接双规,他没能扛住,全交待了,接下来他会被转交到省纪委,我先和赵迒打个招呼,你现在就去找赵迒,让他兜住,别把事情闹大了。事情一闹大,你也会被拖下水,到时就麻烦了。”
“章书记,您尽管放心,就算我进去了,我也会一个人扛下来,不会向您身上泼一点儿脏水。”代家太了解章系峰了,忙不迭表了忠心。
“说什么屁话,我是担心你,不是怕你拖累我。”章系峰心里舒坦了几分,还是代家了解他,他叹息一声,“别说你不会有事,就算会有事,有我在,你也进不去,大不了及时离开不就行了,你不是早就办好了护照?”
“我明白了,请领导放心。”代家咬了咬牙,放下电话,没有片刻犹豫,转身离去,他要找赵迒说个清楚,一定要在省纪委内部,把代中远的事情完全压下,不能让代中远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不过代家并不知道的是,他还在半路上的时候,赵迒已经拿到了代中远招供的一手资料,并且做出了重要批示——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案件随时保持和中央纪委的沟通渠道,并及时向中央纪委汇报。
代中远的案件,在赵迒批示的一刻,性质就已经变了,代家想要将案件压制在燕省以内的美好想法,只能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了。
而与此同时,楚朝晖在京城和刘文超也在密切接触中,燕市的局势,掩盖在文远和到访的背后,各方势力正在加紧布局,加速重新洗牌的过程。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洗牌,洗的时间之长并且打出的底牌之多,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第555章事情始末
从老曹头病房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文远和谢绝了于繁然的宴请,和木果法一起进行了一次私人会面。
很出人意料的是,关允被特邀参加了会面。
文远和和木果法的私人会面,是在木果法家中。关允是第一次来到木家,进门的时候,为他开门的是一个瘦弱文静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约十四五岁,梳一个马尾辫,穿卡通毛绒绒的居家服,脸上洋溢青春的光芒,一双大眼灵动而闪亮,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哥哥好。”
“哥哥?应该叫叔叔才对。”一见她,关允就莫名心生好感,上来就开了一句玩笑。
“你才多大就想当我叔叔?明显是想占我便宜,我问你,你敢不敢叫我爸哥哥?你敢叫他哥哥,我就敢叫你叔叔。”小姑娘歪着头,吃吃地笑,调皮而可爱。
“……”关允无话可说了,这个小姑娘狡黠而聪明,以他的身份和级别,还有年龄,哪里敢叫木果法哥哥,好吧,就算他和木果法关系密切到了一定程度,也只能叫叔叔。
得,开玩笑不成,反被将了一军,他嘿嘿一笑:“用不用换鞋?”
“当然要换了。”小姑娘拿出一双和拖鞋,“给,你的专用拖鞋。”
“什么叫我的专用拖鞋?”关允不解,弯腰去换鞋,才发现鞋小,只有他的脚的三分之二大,“这鞋太小了,有没有大一点的?”
“没有。”小姑娘偷笑,“就这一双了,你爱穿不穿,不穿,就不让进屋。”
关允算是明白了,敢情他刚才让她叫叔叔,得罪她了,现在她给他小鞋穿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鬼点子倒多:“算了,穿小鞋就穿小鞋吧,好歹有鞋穿,不用光脚。”
“哼,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占我便宜。”小姑娘转身就走,初见发育的身材已经勾勒出一个女孩应有的曲线,“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叫我姑奶奶。”
关允忍住笑,穿着小鞋来到书房的时候,木果法和文远和已经喝完一壶茶了。
“关允来了,来,坐。”木果法欠了欠身子,算是迎接,他的目光落到关允的拖鞋上,就笑了,“怎么穿了小林的拖鞋,不对,是她去年的拖鞋,她都穿不上了,你就更不合适了,快去换了。”
“还是不换了。”关允笑着摆摆说,“该穿小鞋的时候,适当穿一穿,有利于让脚明白一个事实,不是所有的鞋都合脚,不是所有的路都好走。”
“哈哈。”木果法和文远和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穿一次小鞋,还让你总结出来哲理了,行,不换就不换,你肯定是被小林捉弄了,她摆明了故意让你穿小鞋。”
关允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让她叫叔叔,她不叫,就拿小鞋给我穿了。”
文远和也笑:“小林刁钻古怪得很,你想当她的叔叔?还是太嫩了。”
太嫩了一说,一语双关,关允心中一紧,文远和莫非有话要说?
在老曹头的病房,等代家出去之后,老曹头当着文远和、齐全和木果法、于繁然的面,说出了他跳河的缘由。
事情,果然和马大盛有关。
老曹头确实是马大盛七拐八拐的远房亲戚,到底有多远,又算是哪门子亲戚,他说了半天,关允也没听明白,不过关允却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始末——老曹头的儿子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在燕市打工,听说直全的城区改造工程很大,而且有可能建上四五年,又是马大盛负责,他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人求到了马大盛门上,希望马大盛能为儿子在城区改造项目中安排一个工作。
拎了一堆土物产上门的老曹头原以为高高在上的马县长不会理会他的诉求,不料马大盛是一个很重人情的人,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他,而且还留下了他带的土特产,并说他就喜欢农民自己种的粮食,好吃,没有加工过,纯天然。
老曹头听出了马县长的弦外之音,高兴之下,又回家带了更多了土特产送到了马县长的门上,马县长一一笑纳。
随后,老曹头的儿子曹可陈就被安排到了城区改造项目工程部工作了,不久之后,由于表现突出,得到提拔,当上了工程部的项目负责人。老曹头十分高兴,眼见儿子事业有成,他心里无比感激马县长的提携,就隔三差五地送土特产给马县长。
事情,就出在一次他给马县长送土特产的时候。
一次老曹头又给马县长送土特产的时候,半路上出了车祸,其实也不能算是车祸,就是他的自行车被一辆汽车刮了一下,在他下车查看的时候,对方车上下了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将他围在中间,连推带搡,还抢走了他的编织袋——编织袋里装着他给马县长带的玉米、红薯、花生、甜瓜等自家种的土特产。
正当老曹头以为对方要扔掉他的编织袋时,对方却又递回了编织袋,说是误会他了,然后对方上车一溜烟儿就跑走了,他不明就里,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唱的是哪一出,不过也没有多想,毕竟以他的智商,也没有办法多想,就以为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交通意外。
随后,他就将编织袋送到了马县长家里。
由于熟了,马县长看也没看就接过了编织袋,随手放到了一边,说了几句家常后,老曹头告辞而去,他不知道的是,他刚走不久,就有纪委人员敲开马县长的家门,在马县长一脸疑惑的时候,纪委人员打开了编织袋,从里面拿出一沓人民币——经清点,共计十三万元正。
马县长惊呆了,矢口否认受贿行为,但他否认也没有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马大盛狡辩也没用,随后,纪委人员又从马家搜查出来一些名人字画和现金、首饰等,共计一百余万元。
在铁证如山面前,尽管马大盛一再声称他不知道纪委人员搜出的东西从何而来,但他的话无人当真,只当他是诡辩,最后市纪委书记亲自批示一查到底,马大盛轰然落马。
第556章僵局
马大盛落马后,有人先后数次找老曹头了解情况,暗示老曹头如果咬马大盛一口,可以减免他的行贿罪责,老曹头气得破口大骂:“孙子,你爷爷我一辈子挣的钱也就一两万,哪里有十三万去行贿马县长,你们这是栽赃陷害,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还是不是共产党员?”
对方被骂恼了,动手暴打了老曹头一顿,威胁他说:“老不死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有你好果子吃。”
老曹头以为对方只是虚张声势,他哪里知道专政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几天后,他的儿子在工地被抓,原因是贪污公款十三万,然后顺藤摸瓜,从老曹头儿子身上挖掘出了城区改造项目中的一批蛀虫,并且查出了城区改造项目中的一个上千万的资金漏洞。
事情闹大了。
一条线索就串连了起来,老曹头的儿子曹可陈贪污公款十三万,由老曹头转手马大盛行贿。马大盛插手城区改造工程,多次收受贿赂,导致工程管理混乱,资金流失严重,为国家造成了高达千万元的巨额损失。
马大盛落马,曹可陈被抓,老曹头也被拘留了!
马大盛落马后,并不承认贪污受贿的事实,一口咬定老曹头只送他土特产,从来没有送过他一分钱,而且他安排曹可陈工作,也符合程序,没有以权谋私。
老曹头也不承认向马大盛行贿,也说他从来只送马县长土特产,都是自家种的东西,一麻袋也不值几个钱,如果这样的人情往来也算行贿的话,全国的党员干部谁没收过老乡的土特产,是不是要把全国的党员干部都查一个遍?
老曹头和马大盛口径一致,让审讯工作陷入了僵局。
谁知不久之后,曹可陈招供了,他声称马大盛确实收受贿赂了,是他每次都在老曹头的土特产中塞钱,老曹头不知情,马大盛也假装不知道,就这样一来二往,他先后用在工程中截留的款项送给马大盛50多万,而马大盛也投桃报李,多次暗示工程负责人对他提拔,最终让他在短短时间内就当上了项目经理。
而他当上项目经理后,就更加大肆敛财,先后截留了上百万的工程款。
消息传到老曹头耳中,老曹头大叫一声:“冤枉呀!”就吐血倒地,昏迷不醒。老曹头再清楚不过,他的儿子曹可陈从小胆小怕事,别说会截留百万工程款,就是放一万块钱在他面前,他有心贪污也没胆装进自己口袋,更何况以曹可陈现在的级别,别说有权限贪污百万巨额了,就是几千块也不可能。
老曹头虽然只是一个没有见识过什么大场面的农民,但他心里亮如明镜,想起半路上的车祸,然后车祸之后就是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他就明白了一个事实,有人利用他们父子二人陷害马县长!
马县长是他们全家的恩人,不能让马县长因为他们父子而出事,老曹头心一横,决定以死明志,也许只有他一死才可以挽救儿子的性命和马县长的清白。
老曹头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自杀,他的儿子就先他一步,自杀了。
曹可陈在看守所畏罪自杀!
消息传出后,马大盛仰天长叹一声,脸如死灰,有人想黑他,不择手段,直接杀人灭口了,如此一来,曹可陈一死,死无对证,等于就坐实了他贪污受贿的事实,他怕是没有退路了。
最主要的是,曹可陈不但畏罪自杀,还留了一封遗书,遗书上满纸悔恨言一把忏悔泪,声泪俱下地承认了他的堕落和非法贪污工程款的事实,并说他贪污公款不是为了自己享受,是为了报答马县长的知遇之恩,做人应当知恩图报,如果不是马县长,他还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文采出众用词讲究的遗书,虽然和曹可陈初中毕业的文化不相衬,但还是被公安机关鉴定为曹可陈的笔迹。
曹可陈的自杀和遗书,让马大盛的防线全线崩溃,也让他完全看清了一个事实,有人就是想不择手段地置他于死地!
马大盛认栽了,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他再不承认,说不定还会出现老曹头自杀留遗书的闹剧,为了不让他的事情导致曹家父子双双殒命,他只好昧心承认了并不存在的贪污受贿的事实。
就在他承认之后不久,老曹头就被释放了。
老曹头被释放,固然有马大盛被迫认罪的原因,也和老曹头非要自杀有关。看守所的人也怕了,老曹头疯了一样要么绝食,要么有头撞墙,他们草菅人命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老头,再加上反正曹可陈也死了,马大盛也招了,就赶紧放了老曹头了事,省得他死在看守所里,也是麻烦。
几天前,老曹头的天空还是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生活充满了希望,不料转眼间乌云密布,人生瞬间秋凉,老曹头问天天不语,问地地不应,欲哭无泪,最后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以他这样的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的身份,想要扳倒幕后的黑手,难如登天,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以死相拼。
平民百姓只有烂命一条,没办法,别人权势滔天,他以死相拼也许只是以卵击石,老曹头就是咽不下心头恶气,马县长为了帮他而被人陷害,而且他也死了儿子,为了马县长的清白和儿子的一条命,他豁出了老命也要拼一个你死我活。
老曹头就此走上了漫漫的上访伸冤之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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