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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夸张了吧!”林毅愣怔了一下回应,随后脑海里浮现大米被暴晒成小麦的色泽,不禁莞尔。

“哪里夸张。”方菲说得一本正经,却又忍俊不禁微微笑了。

“遥儿如今确实已脱稚气,清秀俊逸,又很阳光,我觉得挺好。”林毅认真地说道。

“今年的夏日眼看就快要到了,就算遥儿再怎么不怕晒,那雪雅姑娘也同样不怕晒,我却是看在眼里,总是隐隐有些担忧。”方菲念叨起来,“等明天封大哥送来新的油纸伞,无论如何我都得让雪雅将油纸伞带上,五年来除了下雨的日子没见她跟遥儿出门,阴凉天当然没得说,可是如此大太阳两个人还就那么呆着,实在让我心疼。”

“世间有句谚语叫:暴晒在儿身,心疼在娘亲。”林毅理解起来一板一眼。身为父亲的林毅看儿子,却没有这般担忧,就像看到有人御风而行不会当心他踏空掉下来一样,那也是理解了。

“暴晒在儿身,心疼在娘亲。有这样的谚语?头一回听到,我怎么觉着像你自己的口气。”

“谚语的原话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你呀……还真有这么个说法吗?”

“那确实。”

“呵……”

“你前天让我托封大哥买油纸伞,原来是为此呀!”

“当然了,每次让雪雅姑娘带伞出门,遥儿总不让她带,早些天我问遥儿为什么,遥儿说我们家的油纸伞陈旧、俗气、一点都不雅致。”

“怪不得你说有雅致的都给买下来。”林毅恍然道,“可我怎么感觉遥儿此番话,只是推却之辞呢?吃的、穿的、用的什么时候见遥儿挑剔过,他从小就爱在太阳底下跑跑跳跳,向来就不喜欢打伞。”

“我也想过,这可能是遥儿的推却之辞。”方菲道,“但他既然有那么一番话,我便顺着他的意思去办理此事,买些雅致的伞回来,看他又将如何说……”

次日清晨一大早,封黎的马车队伍,便出现在林荫庄门口。随之见到,容光焕发的封黎从最前面一辆马车上走下来。

封黎这几年的生意越做越大,现今主要经营的是茶行,已然发展到七家店面,最远的开在闽海畿区首府长乐城。长乐城踞守八闽海峡,拥有可供巨船停泊的大型港口,封黎的“蒙蒙亮茶行”都有从宛洲方国来的客商进货,“芳露茶”之名那是不胫而走。

戴垟地界属乐清县,乐清县属温州,温州属江南畿区。江南在大楚皇朝十九畿区里最为富庶,其首府金陵城可与四直隶都相提并论,总体规模比八散域、七辖界、六十四方国那要繁华太多了。

两百多万人口的金陵城,较百余万人口的长乐城距离温州要远,封黎的生意还到不了那么远。放眼天下,放眼神洲,放眼江南,其实封黎目前的生意很小,要走的路还很长。

晨曦刚刚洒进东厢房,林遥睡得正香,马车的咕噜咕噜声,许多人的脚步叭哒叭哒声,致使小家伙的梦境结束……

“封大哥,好早呀!”林毅的招呼声响起。

“习惯赶早了。”封黎的随性回应。

“我看,将油纸伞拿到书房里,这么多把?”林毅有些讶然。

“三十二把,不算多吧!”封黎笑言之。

“花……”

“这五盆茶花,是我特地在长乐城买来送你的礼物,早些日子忙碌只得放在自家里,大前天从乐清过来也不得便,今日便一起给你送过来了,还恰巧盛开了。”

“茶花娇贵,我还……没养过,恐怕不懂得照料。”

“想当年你种茶叶树、茶子树也是头一回呀!如今不是生长得那么好,区区五盆茶花,又能有多难养。”

“茶子树、茶叶树、茶花树虽属同宗分支,却各擅胜场,可都不简单!”

“只要是到了林荫庄,我相信什么树都会很好地生长。这五盆茶花,林老弟你看,应当安置在哪儿。”

“那就,摆放于庭院的正中间。春樟、夏榕、秋桂、冬柳,你们去把油纸伞搬到书房里。”林毅话音甫落,叭哒叭哒的脚步声便行动起来。

“去年帮你买的四个小厮,现在都已是崭新的精神面貌啦!”封黎爽朗赞叹之声随即响起。

“还要多谢封大哥,每次都劳烦你,此番买油纸伞又劳烦你,没想到你还费心从长乐城千里迢迢购得娇贵的茶花相赠,真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你能劳烦我,那是你看得起我呀!不是吗?甚感荣幸,林老弟就别跟我客气了。”

“好。看这五盆茶花,应该都有不俗的名称吧?”

“一盆名曰‘舜帝二妃’,一盆名曰‘妖姬四代’,一盆名曰‘七贤’,一盆名曰‘九大八珠镶金玉’,一盆名曰‘红尘三仙’。五盆茶花各自对应着哪个名称,一目了然也无需我多作解释了。”

“听名称,很有股清奇的感觉。”

“望眼过去又感觉怎么样?”

“相得益彰,活色生香,顿使寒舍蓬荜增辉……”

此刻东厢房里,林遥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依旧要睡到,自然地醒来。

林遥起床吃早餐之时,已经不见封黎的马车队伍,这位生意人确实忙于奔波,就在庭院跟林毅交谈间,手底下的伙计便找苏落载满货物,没有过多耽搁即不辞辛苦地去了。

林毅时常都很闲,大多的事情已然交给苏落去打理,平日里也是苏落接待封黎手底下的伙计,这几年的封黎各处奔忙拓展着茶行生意,一个月间能跑两趟林荫庄,难得如此了。

正厅里,雪雅还是自个儿喝她的清水,林毅、林遥、方菲、还有茗香也一起坐着吃着粥。

今天林毅吃得有些快,其实是比往常吃得少,只一碗就没再添,也不说话便靠在椅子上望着前方。

林毅静静地望着前方,是从正厅门口看向外面,目光落于刚摆放在庭院中间的那五盆茶花。坐在左手边的林遥发现父亲神色有异,感觉很不同于往日父亲发呆的样子,顿时便运用预思法诀要从父亲的眼睛里探个究竟,那意象的掠影浮光,竟难以形容的幽茫。

方菲是先看到儿子的神色有点不对劲,才发现丈夫神色有异。

“毅哥哥,你怎么了?”方菲推推丈夫的胳膊。

“我……”林毅微微打了个激灵。

“到底怎么啦?”方菲感触到那一下冷颤。

“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故而有些伤怀。”林毅幽幽地说道。

心灵剔透的方菲听丈夫如此说,那十有八九是想起他故去的父母,又怎么好再问下去,只得向儿子使个眼色令其好好吃粥。

困惑的林遥也就埋头吃粥,又不禁转首望眼庭院中间的那五盆茶花,回首抬眼望望父亲、望望娘亲,心下对于刚才预思法诀都捉摸不透的意象,总有点迷茫。

“我父亲生前甚爱茶花,他的音容笑貌我已记不太清晰,但今日望着茶花,却想起父亲每有闲暇便细心照料茶花的身影……”

林毅自顾诉说着,林遥、方菲也就静静地倾听着,在座的雪雅、茗香也都默默地聆听。

方菲瞥见,丈夫的眼睛湿润了。

“父亲逝世后,遗留下来两盆茶花由母亲接替照料,我知道母亲照料得也用心,可是没过多长的日子,两盆茶花竟都…都枯萎…没了……”

林毅强忍着抽噎,眼眶里的泪珠却不禁滚落下来,顿时低沉在喉,而泣声在颤抖。

方菲轻轻握着丈夫的右手,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对于忆及少年时失去双亲的哀恸,旁人用什么言语也不可能宽慰,惟有让他自己排解,既然哭出来了,慢慢也就好了。

看见父亲如此状态,林遥仍然觉得难以形容的幽茫,触景伤怀,悲从中来,人类这种程度的情感他还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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