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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容手中的笔一顿,在纸上拉出一条不规则的曲线,连尾都没有收住。
跟在她身边的人,总是能看出一点异常的。
姜柏深暗杀祁应一事,只有杀手和少数将领知道,慕青容却谎称有其他原因;七颜突然间被慕青容派出去,却始终没有回来,作为姜柏深死时的见证人,七颜是唯一一个能让人相信的。祁应到底有没有能力设局杀姜柏深,只要看姜柏深如此忌惮他甚至要杀了他就明白;来昙京的途中离开一夜未归……这许多全是疑点。
“你想知道七颜在哪里?”慕青容放下笔,将桌上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了篓子里。
周元点了点头,默声。
“在祁应身边。”此言一出,周元立刻愣住!
姜柏深的心腹怎么会跟着姜柏深要杀的人!
“是……您安排的?”
“我确实不知道祁应的身份。”慕青容坦然回答,“但是如果你相信我,那么放心,拿下昙京,只有他才行!”
周元心中释然,既然慕青容没打算瞒着他,他大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
姜柏深是谁杀的对于有些人来说很重要,对于周元来说,却一点都不重要。当他决定跟着慕青容开始,拿下昙京,他就是开国元勋,很现实的问题,无须多问。
而慕青容,亦是自信满满。
哪怕,心中仍由芥蒂,她知道,祁应瞒着的身份,也许才是她的最后一关。
……
慕青衣忌惮慕青容手上有证据,几天都没在来北门。
东南方向的战事吃紧,即便昙京易守难攻,可若东宁动用了全军之力攻打,打下来也并非不可能。
入秋之后南方水患早已缓解,援军在东北两方都无法行进的前提下从南面而来意图包围东宁军,老四又暗中帮了一手,由于水患今年庄稼收成比往年低了许多,再加上难民暴动,直接将粮草扣去了一半。
老四虽没明上台面说,暗中却立场分明,昙京这时候若是还看不明白,那才叫做白瞎了为官十几载。
可老四依旧让援军来了,北严之事未置一词,面面俱到,虽然扣了军粮理由却也很充分,此刻想说老四叛变才会引来更大的风波!
老四才是神助攻,可惜不是自己人!
慕连世下落不明,慕老二是假的,慕老三想插手,慕青衣好不容易拿下了掌控权,哪里肯干?
安鑫正是看清楚了,昙京隐藏最深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从头到脚除了撒娇发嗲什么都没有做的慕青衣!这回站出来声援慕青衣不为其他,官场上的手段他最清楚,慕青衣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比起把权力给老三,皇后更愿意支持她亲生的慕青衣!
栾风麾下东宁军这几日强力攻城,北严军却依旧无动于衷,就好似坐观看戏一般,北严士兵因为慕青衣那番话,总有几个心存怀疑,军中有小小的疑惑,好在没过几天,北严军中来了个人。
被慕青容赶回祁应身边的七颜回来了!
七颜站在北严军军营的一瞬间,便被众人围了起来,有问她去了哪里的,也有问她姜柏深死当天的事。
七颜镇定从容地回答,就彷佛姜柏深根本不是死在她手里。
“回来了?”慕青容看着营帐前的七颜,不用想就清楚,当天北门城墙的事祁应有所耳闻,所以让七颜赶紧回来替慕青容排忧解难。
只要得到七颜的亲口,大多数人才能相信那天慕青容差点死了,所以那根本不可能是慕青容下的手。
“公子叫我回来的,说现在殿下需要我。”七颜依旧如从前一般,表情不多,甚至无法看出从中和慕青容的芥蒂。
“慕青衣出面,那天只有我和你在姜柏深身边,这时候来,不只是为了帮我而已。”慕青容一眼看穿。
“是。”七颜回答,“公子说,殿下若是想早日进入昙京,现在是时候了。”
“是时候攻打北门?”北门的防守力量不会比东南方向少,但是东宁突然加大主力攻击,一时间定然会调离北门。只是慕青衣如此忌惮慕青容,很难说会不会看准了时间加固北门防守,等着慕青容自投罗网。
“公子还说,殿下若是继续按兵不动,只要再过五日,东宁也差不多能拿下了,到时候赌局输了,殿下怕是不能承受起北严的压力。”
七颜说话的时候淡淡的,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到底还是和慕青容有几分相似。
东宁进去了,昙京的防守会比大成坚固几倍,北严再想攻城,那是难上加难。
她并不否认祁应说的话,但是慕青衣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慕青衣对她的敌意,远远大于对东宁的。
连日在昙京城下巡逻却始终没有动作的北严军早就蠢蠢欲动,七颜一来慕青容便下来开始攻打昙京,让全军上下血气方刚的汉子们热情澎湃。
从北严出来的那一天开始,目标就是昙京!
北严和东宁一起开攻,虽然昙京内早有准备,但还是慌乱成了一片。
宫内外奔走相告,昙京局势岌岌可危!
那些个曾给过慕青容脸色的最是慌张,竟宁愿被东宁得手也不愿北严攻进昙京,生怕慕青容伺机报复!
人心之怯懦肮脏可见一斑!
慕青容很清楚,老四所谓的援军只是个空号,老四这会儿派人来,那是算准了昙京很快被得手,援军根本到达不了。
东宁和北严已居昙京下一月,真正加大火力开攻也不过这几日,合力围攻不到三日,慕青容便察觉一点,自从北严动手以来,大部分的兵力被集中到了北门!
攻打昙京,是出兵以来最困难的一次,一国之都,慕青容还对此处十分熟悉。
直到第五日,探子突然来报,南门有被破的趋势!
慕青容霎时一惊,东宁要得手了!
不过半日,探子又报,南门已破!
慕青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东宁围困昙京多时,真正在意的只是一时。
栾风明白昙京内忌惮慕青容更甚于栾风,围困是假,等待才是真!
故意等到慕青衣出现质疑慕青容,慕青容不得不需要七颜出面解释来安定北严军内部的时候,让七颜带给慕青容攻城的指令。慕青容是个精明人,否则又为何迟迟不动手。昙京内部由于害怕慕青容所以大力支持加强北门防御,从而减轻了东南部的压力。
那么一切,其实只有祁应一个人在抉择,打一开始,祁应就没准备让慕青容赢了这个赌局,无论如何,他必须让东宁提前进入昙京!
想到此处,慕青容顿时心里一寒。
……
东宁军破城之后直入皇宫,栾风下了昭告:从命者秋毫无犯,违命者全族必诛!
昙京被破是迟早的事,昙京内的大小官员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与其被慕青容攻破可能遭受株连九族之罚,不如投降于东宁至少还能留住一条性命。
东宁破了昙京,北严军中无不哀叹,接下来该怎么做,抉择权落在慕青容一个人的身上。
东宁入城之后分成了两拨,一波去了皇宫,另一波,却去了昙京北门的城墙。
当城墙上的大成旗帜倒下来的时候,慕青容正率着大军准备做最后一战,命令还未下,东宁军已经到了。
城墙上来了一个人,锦绣华袍玉质金相,慕青容很熟悉,那便是栾风,和七颜曾经带给她的画像一模一样。
她一直想见到,却始终没有见到的栾风。
风扬起锦袍的衣角,她看见栾风正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打量他一般在打量慕青容。
“公主。”昙京下排开弓箭手对着上方,周元在慕青容身边低声问道,“您觉得……”
“他是栾风。”慕青容叹了口气,“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个时候栾风不带人去皇宫,却亲自来北门,是为了看她?
慕青容脸上没贴金,哪怕祁应是栾风座下第一谋臣,栾风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来北门只为了看一眼慕青容。
“慕青容?”城墙上笑语晏晏,“旧闻昌荣公主大名今日方得一见,真是有幸。”
他的笑容很温暖,不似祁应那般虽然笑着却带着一股高雅和疏远,柔和的像三月的杨柳枝,带着不同寻常的亲和。
可慕青容到底是个眼尖的人,栾风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虽高贵,却没有一股凌冽决杀的王者气场。
“也是我的荣幸。”慕青容抬头看着熟悉的昙京城墙上站着不熟悉的人,“可我到底来了这里,昙京我势在必得,不得不打!”
“我倒是觉得公主不必要攻打昙京,也许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栾风笑得温和,让慕青容没有感觉到丝毫压迫。
这般温暖的男人,适合共执黑白子提笔春秋画,却不适合站在刀剑中和一个敌对的女子对峙。
“直说无妨。”慕青容很想知道东宁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
如果现在是祁应站在城墙上,对慕青容说“我赢了,我们的赌注呢”,慕青容大抵还不会觉得如此诧异。
可是,祁应人呢。
她很想问问他的承诺是否真实,亦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来攻克昙京。
他知道的,昙京,是她的梦想。
只有失望在心底,久久泛起涟漪。
“有个人在等你,”栾风低头平静地毫无敌意地看着慕青容,“等了你很久,想让你单骑入昙京,见他一面,你可有这个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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