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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思弦干脆放下书,随手接过浅歌递来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却又仅是一口,便再度放下,“都怪我先前对他态度过于冷硬,若是平时,他即便遇不着人,也会早些回来跟我交待一声。殢殩獍晓如今他迟迟不归,我又岂能放心得下。”
“放心不下谁呢!”一声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惊得浅歌手臂一抖,险些将手上的点心盘子打碎。
华思弦忙伸手替她接过放置到桌前,努力抑制着不由自主加快的心跳,转颜避开那人投来的视线,只半垂着眼睫淡淡起身,“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勿怪。浅歌,有请王爷去前厅小坐,再替王爷沏壶茶来,勿怠慢了王爷。”
“是!”浅歌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小姐暗下的逐客令,不由乖顺地一福身,走到慕容祚身前,恭谦有礼,“王爷,请随奴婢来!”
可身前的男子却气息如旧,本以为这样明确的意图定会触怒了他,使其着恼刁难一番,便拂袖而去浍。
然不仅浅歌没想到,就连华思弦也完全没想到,那人不仅毫不计较,竟兴致甚好地摆摆手,径自将房间打量一番,遂动身来到华思弦身侧,用那金贵的修长指骨拈起一块糕点,渐渐有味地吃了起来。
浅歌下巴微掉,呆呆看着那个怡然自得的俊美男子,半天不曾合上。
华思弦则拧了拧眉,无法弄清那人意图,又对他如此近距离站在自己身边导至心跳难平,只得垂着眼默不作声,暗暗思忖着他突然破天荒地来自己苑中,到底要做什么毗?
“直接将茶沏来这儿,不用去客厅那么麻烦。本王觉得此处甚好,有床有椅,暖适得宜,甚合本王心意。”一块糕点吃完,慕容祚转头对着浅歌挥挥手,便径自坐到华思弦旁边,随手拿起她先前正看的书,目光流涟,“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呵,竟是珍本《礼记》,王妃好兴致。”
随手再将书放下,他转眸四处扫量一眼,而后定落在华思弦始终低垂的清丽面上,唇角微微牵起,笑得颇为玩味,“可本王忍不住好奇,为何王妃要在厢房看书,而不是在书房呢?”
“书房”二字略顿,他看似不经意地问着,俊容却故意凑近,使得身前的人儿俏脸倏红,躲了几躲也未能避开他深意摄人的俊眸,只得呼吸一促,干脆起身避他远点。
“只要心静,在哪里看书都一样是看。王爷这份好奇,也显得庸俗了点。竟以为修行必于寺院,捕鱼就得撒网么?”没好气地讽刺他一句,华思弦想起昨日那一幕便心慌意乱,可他却故意提醒她的窘迫,分明是来羞辱她的。
见他鸠占鹊巢赖着不走,她也懒得与他纠缠,她走就是。
他定是来者不善,她能避他一分是一分,却绝不愿与他呆在自己的寝室中,如此暧昧不清。
可她身形刚动,那人却如影随行,竟快她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高大身影似一堵结实人墙,竟使她一头撞在他怀中,撞得她鼻尖都生生发痛,忍不住低低吸气,眉心紧皱。
“王妃这是要去哪儿?”不急不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惊得她心跳一滞,抬头便见那人懒懒堵着门口,深浓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隐隐含着让她头脑发轰的邪异笑意,意味深长,“本王方才已经说过,此处甚好,王妃怎能独自离去,弃本王于不理不顾?”
迅速自他身前跳开,华思弦几欲站不稳脚,一连退了数步方扶着桌角站稳,呼吸也如乱蹦的脱兔,快得让她一时难以控制。
眼看那人一步步靠近,她忙慌乱地转到桌子一侧,一脸戒备地躲着他,急道:“你别过来,我,我不走便是。”
“若无本王许可,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去?”对她那又惊又慌的神色,慕容祚挑了挑唇,似笑非笑,摄魂的眼眸忽露一星寒凉,陡然让人生悸,“本王想知道,那个让王妃放心不下的,会是何人?”
周身蓦地一寒,华思弦看着那人渐渐靠近的冰冷笑容,只觉呼吸也愈来愈紧,几欲透不过气来。
同时,指尖不经意间传来一抹痛楚,待到发觉,竟是自己死抵着桌面用力过猛,生生折断一根长甲,这才将她自那人带来的压迫中解脱出来。
“王爷这是在,吃醋么?”缓缓收回手指蜷入袖下,她终于让自己收起心底的那片悸慌,垂眸深吸一记,再张开,眸底已一片清明,再无波澜。
扯了扯唇,她平视着他明显加深的俊眸,笑得清丽而温婉,“我心中牵念何人,王人何必明知故问?正如王爷心中另有牵挂,我也从无过问。难道王爷强娶我的人,强要了我的身,还想强压我的心不成?呵,如果是,那么恐怕妾身要让王爷失望了。自古人心难控,我虽身不由已,心,却还是自由的。”
呼吸一重,慕容祚好看的俊容便随着身前女子的这番话不自觉发黑,意外她似乎总有触怒他的本领,每每他胜券在握,她总及时反将他一军,成功破解他的自信得意。
“是吗?本王还以为,你是在为那个陆云担心呢。”凉凉地开了声,他如愿看到那个小女子微红的俏脸立时转白,一双晶莹的大眼蓦地张圆,有些不敢置信地向着自己瞪了过来。
浅歌拎着茶壶刚巧来到门口,闻言心底“咯噔”一声,看着小姐瞬间苍白的脸孔,忙快步上前,拎着滚烫的茶水从慕容祚身旁一晃,使其微微一偏身,她已经将茶水稳稳搁在桌上,巧笑倩兮:“小姐,姑爷,茶来了。”
慕容祚刚刚拧起的俊眉因着这声“姑爷”无端一愣,看着浅歌麻利替自己倒茶的样子,对她方才那大大咧咧的动作也未追究,只微微嫌弃地挥挥手,沉喝道:“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姑爷请!这是翠蕊凝雪,是小姐采选明前的碧螺春与进伏晴天的茉利鲜蕊亲手窨制而成,不知姑爷是否喝得惯,若不惯,那奴婢便再去重沏一茶姑爷喜爱的茶来,供您饮用。”浅歌笑容依旧,对那人赶她出去的话恍若未闻,径自斟上一杯递到慕容祚身前,恭敬有嘉,连华思弦都忍不住微讶了眼目,不知浅歌无端对那人说这些做什么。
而慕容祚俊眉一挑,有些意外地看了华思弦一眼,遂凝目去看那杯色泽清澈通透的茶水,但见茶色醇浓,茶叶在短暂的沉浮后,缓缓飘浮杯壁,莹绿之间,另有一抹如雪透白,隐隐散布于叶尖之上。
俯近深嗅,一股浓郁沁人的馨香不同于一般茶的味道,清新的同时,隐有一抹迷人花香,悠悠散发在鼻尖,惹人垂涎。
转眸询问地看向浅歌,华思弦一时未猜透她的用意,却见一直在屋外守着的叶青忽地来到跟前,冷冷扫了她与浅歌一眼,便自袖中捏出一根银针,径自对着那杯芳香散逸的茶水试了起来。
“怎么,叶侍卫莫非是怀疑我这茶水中有毒不成?”浅歌哼声一笑,再度对着慕容祚微一福身,恭敬道:“小姐与奴婢虽然月银不多,但好些物品却都是自给自足,也算不用费姑爷太多的银子养活,多少能省些开支。如果姑爷觉得对小姐有所亏欠,怕小姐或奴婢暗害姑爷,可实在将我们想得太过恶毒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便是狠得下这个心,小姐还心慈手软,不想无辜杀生呢!”
“放肆!你个小小丫头,王爷面前,岂容你多嘴。”叶青面色一沉,对浅歌这番明显的尖锐讽刺很不舒服,却一低头,便见主子正兴致颇浓地端着茶盏轻啜一口,似根本不在意浅歌的话中有话。
慕容祚一饮之下,又细啜几口,只觉齿颊留香,满口弥漫。
不由抬头望着面色微异的清丽女子,悠悠开了声:“你竟还懂得制茶?我倒是不知。”
“不止制茶,方才姑爷吃的糕点,可也是小姐教会奴婢加以花蜜佐制,才能松软香甜,甜而不腻。而制茶做糕点等所用的花料,亦是由小姐亲手栽种而成,许多花叶,小姐还能焙制成有益身心的药茶。至于琴棋书画,小姐虽……”浅歌抢声替小姐接过,如数家珍地将华思弦的一些优点献宝似的告诉慕容祚,引得华思弦丽容一红,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浅歌,我也觉得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
如果说方才她还未弄清浅歌的意思,现在可算是有些明白了。
这丫头就是有心让自己跟那人融洽相处,故意讨好来的。
竟然明知自己不想看见那人,还如此费心折腾,实在让人头疼。
慕容祚亦对着叶青使个眼色,对方便立时恭身而退,顺便一把拎过浅歌,将还赖着不去的她一同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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