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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城下有人来了!”一名士卒大步走过来,冲着郑凯源一拱手,脸上满是惊讶神色。
“城下?”郑凯源怔了一下。钓鱼城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山城,环山而建,上山的道路总共就只有那一条,而根据出去的斥候所禀报的情况,显然这条道路已经被牢牢封锁住了,南陈的军队虽然不打算进攻,但是也没有打算让郑凯源平平安安的离开。
因此此时有人从山下过来,那么只有可能是南陈的使者,至于其目的自然再明确不过,当然是为了劝降。
郑凯源想明白这个道理,其余的将领们当然也都心知肚明,顿时一道道不同的目光都落在郑凯源的身上。或是想要战,或是想要降,终归得有个定数。
这钓鱼城不算大,城里的兵马也不算多,但是因为之前宋平要死守垫江郡城,所以储备的大多数粮草和器械都被抽调走了,因此郑凯源他们总共也就是能够坚持一个多月,如果一个多月之后还没有援兵带着足够的粮草赶到,那么他们就只有开城投降或者死路一条。
无论是打还是投降,郑凯源也总得给他们这么多将士一个交代。
深深吸了一口气,郑凯源点了点头。
他虽然很想直接将这个使者阻拦在门外,也很想鼓起勇气和李荩忱狠狠打上一仗,证明他身为合州都尉,还是尽到自己责任的。
但是他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他必须要为城中这数百将士们考虑,要为城中更多的随军家属考虑。如果这一战打起来,那么恐怕整个钓鱼城少不了要玉石俱焚。
这一战他郑凯源想打,但是打不起啊!
徒劳的抵抗有什么意义,郑凯源想不明白,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让这个使者上来,至少听听他想要说什么再做决定。
不久之后,一名身着长衫的士子就在几名甲士的护卫,更或者说是押送下走了上来,只有他一个人,所有亲卫都留在了城外,而这士子显然并没有惊慌,反而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在城头上走的很从容。
当他的目光在周围将领们脸上扫过的时候,这些将领却并没有胆量和他对视,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视线来看向他,更不明白自家主将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态。
所以干脆此时他们的目光全都下意识的转到了郑凯源的身上。大家都是郑凯源多年带出来的老卒,是战是降,也就听老上司一句话了!若是降的话,大家痛痛快快的放下兵刃;若是战的话,那也不怕这些南陈人,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
郑凯源考虑的当然不可能像这些手下那么简单,毕竟他们在乎的不过是一个人的性命,而他郑凯源必须要考虑所有人的性命。
看着这个从容走上来,仿佛根本不是走入敌营的年轻士子,郑凯源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先不说和这个年轻士子说什么,单单是看到人家的淡定从容,郑凯源就知道双方的差距已经不仅仅是实力上,还有心理上,甚至还有人才上。
都听闻李荩忱年轻的过分,没有想到李荩忱的手下也有如此年轻而能够身临如此境地丝毫不动摇的。
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妖孽啊!
“来者何人?”郑凯源轻轻咳嗽一声,毕竟这是在钓鱼城头,威风还是要有的。
那年轻士子一拱手,也不和郑凯源计较这些,淡然说道:“荡寇将军麾下主簿徐德言,想必当面的就是郑都尉了。”
虽然这句话说的平淡,但是“都尉”这两个字咬得很重,顿时郑凯源眉毛就是微微一挑,而周围的将领们也注意到这个词,脸色也是随之变了变。
校尉以上方才有资格在前面加名字,写作什么什么校尉,一般表示这个校尉负责的是这一方的攻防,在校尉以上的都尉自然也是如此,比如郑凯源正是合州都尉。
不过都尉虽然已经有能力执掌一方兵马,却终究不是将军。
而要知道在之前在巴郡这一方土地上,和郑凯源一样都是都尉的戴才、程峰等人,现在都已经是偏将军了。虽然偏将军还在杂号将军之下,却是实打实的将军,见面当然是要称呼“戴将军”、“程将军”的。一直没有提升为将军,是戴才、程峰等人多年来的心病,又何尝不是郑凯源的心病?
现在徐德言开口就把这都尉给强调出来,分明就是在告诉郑凯源,你这个都尉不当也罢,跟着我们将军有的是升迁的机会,没有必要带着区区几百人在这钓鱼城困守!
其余仗主和幢将们都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这小子别看是个士子,上来就这么一口说中了咱们都尉最大的心事,这之后恐怕都尉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郑凯源看着眼前的徐德言,岔开话题:“原本没有听说过荡寇将军麾下有如此年轻俊才啊。”
徐德言微微一笑:“不才受家祖孝穆公所托入蜀,攘助荡寇将军平定巴蜀之地。”
“孝穆公”这三个字说出来,掷地有声,对郑凯源等人的震撼甚至还在刚才那个“都尉”之上。
这天下能够称为孝穆公的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南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仆射徐陵徐孝穆。而徐陵这个名字或许在后世已经被很多人遗忘,但是至少在这个时代,开口提出来,就足够让所有人震撼。
难怪李荩忱会放心的让这徐德言自己上城来,想想也是,徐孝穆的孙子,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而这话里蕴含的深层意思,更足以让郑凯源等人警醒。
徐陵甚至都把自己的孙子派过来支持李荩忱,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在很多人眼中的疯子、二百五,这个南陈最年轻的杂号将军,并不是真正的孤军奋斗。
他的身后不管还有没有站着别人,单单是一个徐陵就已经足够了。再加上为李荩忱屏蔽后路的萧摩诃,刹那间郑凯源发现,自己眼前的敌人远远没有想象中的虚弱和虚张声势。
自己这分明是在和整个南陈朝廷作对!
徐德言微笑着看着郑凯源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而他紧攥着袖子的手此时也轻轻的松开,手心中已经满满都是汗水。
无论如何,这也是他徐德言第一次身临如此险境,面对敌人刀枪环逼,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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