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 记忆和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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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24

感知：11

除了精神和感知，安德烈的其他三项属性全都呈现为无法显示状态。这是因为深渊之子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的原因，对于冥界的魂魄而言，肉体上的属性似乎都是毫无意义的。而精神却带表着灵魂的本质，意志、豁达、执着、阅历、智慧所有的这些都是决定灵魂是否强大的要素之一。而那明显被削弱过的感知，则代表灵魂的世界之中，视觉、听觉、味觉、嗅觉以及触觉这凡人所拥有的五感全是虚妄，唯有第六感，“灵觉”才是灵魂获取信息的基本途径。也就是说，安德烈眼前所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所有一切，都只是灵魂反馈给他的信息，模仿并且遵循着凡人所熟知的法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黄泉领主才能够通过自身的意志来改变自己的外表。灵魂本没有所谓的“眼睛”，改变自己的意识形态，便能在灵体的状态下做到“相由心生”。

与之类似的，灵魂歌者便是通过让自身陷入激烈的情感状态之中，从而通过灵觉影响到听众。只不过在物质的世界中，凡人的灵觉往往受到了极大的压抑。

安德烈还在通过自己变化后的“状态界面”推断肉体与灵魂之间的关系，死神却再次兴致缺缺的挥了挥手。安德烈那充斥自嘲属性、乱七八糟多达十几个条目的“职业面板”便随着黄泉领主的动作凭空出现。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比安德烈足足高了一头还多的死神将他那白纱遮掩的脸与文字的虚影贴得很近，似乎对深渊之子那些琳琅满目的能力很感兴趣。

死神苍白的手指点中关于厨师的条目，镜中两名研究员正在屏幕前分配战利品的景象眨眼间就变成了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让人目不暇接的美食。

让安德烈觉得意外的是，黄泉领主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画面，就好像他只要仔细的看上这么一眼，便能够品尝到那些食物的味道。

……是了！他在通过最直观的方式感受我记忆之中那些食物的滋味！

想明白了这一点，深渊之子便开始通过镜中的画面回忆那些食物的味道，奈何这些记忆对于安德烈而言已经有些过于久远，连他自己对那些食物的印象都已经变得不再清晰。

可黄泉领主却盯着镜中的画面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虽然安德烈很想板着脸十分干脆的大声回答“我不知道！”可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很有可能只会让自己再次失去意识，于是深渊之子便斟酌着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些文字和数据能够让我更加直观的认识当前的自己和其他事物，不过这很可能只是源于刚才镜中那两人生前的习惯而已，至于深渊和大地赋予我这种能力的目的……就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源自域外的游戏，却又并不完整？”死神若有所思的审视着深渊之子，“我有预感，年轻的怪物，它们会在不久的将来为你带来一些特别的惊喜。”

“或许我也能在这个新奇的游戏之中增添一些乐趣？”黄泉领主突然便转身走向房间唯一的门口方向，“跟我来，深渊家的小怪物。”

虽然安德烈很想反驳这个让人感到不适的称呼，却开口问到了另一件让他更为在意的事情：“那个东西可以还给我么？陛下？”

深渊之子指着安放在镜座之上的微光魔珠，出于本能，他觉得那是黄泉领主自己身上剥离下来的记忆。

“你不是已经接受自己身为一名深渊之子的事实了么？怎么事到临头还是放不下那些？”对于安德烈的表现，冥界的主宰顿时生出了一股明显的不悦，强大的压迫力让深渊之子感到不知所措。

“可那不是属于我的记忆么？我为什么不能要回它们？”安德烈一脸的不解。

高大的死神似乎仔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提出了自己疑问：“来自域外的造访者，你觉得记忆对于一段生命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记忆是一个人完整人格的组成部分，正是各种各样或是重要或是琐碎的记忆相互影响着，以一种十分微妙的形式构筑了一个人的喜好、性格、情感。正是因为拥有这些与其他人有着明显差异的过往，所以我、才是我。”

“非常不错的见解。”黄泉领主以一种赞赏的语气评论到，“可是你真的觉得它们对你来说就是那么无可或缺的重要部分么？”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陛下。我刚刚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深渊之子皱着眉，想要强调些什么，却被冥界的主宰以温和的语气给打断了。

“那么我换一种说法……你还记得组成你灵魂的那些残片都源自哪儿么？”

“某个生物研究所中的研究员。ㄨ”安德烈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推测。

“在刚刚的画面之中，那两个人都在干些什么？”死神继续问。

“他们在一起打电子游戏。”对于黄泉领主的所要表达的，深渊之子这回有些不确定对方的意思了。

“那么他们玩的到底是哪个游戏，是线上游戏还是线下游戏，刚刚干掉的又是哪个‘BOSS’这些对于你来说难道很重要么？”

安德烈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明白了什么……

“记忆是灵魂的基石，这没有错。可是其中那些不那么重要的部分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灵魂这座无比美妙精奇的建筑之上风化、剥离。剩下那些无法遗忘的、历历在目的才是构筑一个人灵魂的地基和主梁。”

镜中的画面开始继续播放，全都是研究所中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

“可是……”安德烈还想要说些什么。

“没有任何灵魂能在抵达我的国度以后什么都不留下就这么完整的轻易离开。”死神转身走向大殿的一侧。

“您允许我离开这里了？可您不是曾说我来到这儿并不是什么误会么？”深渊之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黄泉领主身后。

“当然不是误会。”冥界主宰头也不回的走向大殿的一侧，“你连来自己来到这儿的理由都已经忘记了？”

“……这里难道不是死人才能来的地方么？”安德烈更加弄不明白了。

死神继续往前走着，穿过巨大的立柱，来到一片开阔的平台之上，平台的一侧便是深渊之子曾在空中俯瞰到的灰色瀑布。

“如果这里真的只有已死之人才能抵达，那么你觉得凡间那些关于我的传闻又是如何流传出去的？”

虽然安德烈很想回答关我屁事，但考虑到自己返回人间的事情刚刚取得进展，于是便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在平台的边缘，黄泉领主在离灰色的无声瀑布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以玩味的语气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见我才会来到这儿的？若不是因为嘉兰迪雅如此看重你，你觉得亡者的国度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是这样的么？”安德烈愈发不确定了。

死神没有说话，却从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可置疑的强大压迫力。

“可是为什么包括您在内、嘉兰迪雅陛下乃至深渊的意志都会特别的关注我呢？”深渊之子提出了一直压在他内心之中的疑问。

“当然是因为你足够有趣了。”黄泉领主笑出了声。

“只是这样而已么？”安德烈觉得以眼前这位给人的感觉而言，“有趣”这么一个看似荒诞的理由或许是成立的，可他并不认为大地女神和深渊意志同样觉得自己很“有趣”。

“即便你与绝大多数凡人都不同，可揣测神灵的意志依然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你很难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冥界主宰这回的语气倒是显得很慎重，他指了指无声的灰色瀑布，“你不是希望那些为了你的领地而战斗的人在死后能够转生到你的庇护之下么？看到它了么？”

安德烈顺着死神的指引看向瀑布之下的深潭，灰色水花激起的涟漪之中，尽是一闪而逝的幻影。

“陛下，这是？”深渊之子在心中有所猜想。

“死去的灵魂都必须遗忘掉生前的过往才能在凡间重新转世，可凡人一生中的记忆并不是每一件都是那么容易忘却的。这些灰色的冥河之水，便是助他们放下前世执念的关键。冥河之水并不像凡人所传的那样玄乎其玄，最初它不过如同你刚刚留在大殿的东西一样，对于它们的主人来说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片段。”

“随着它们越聚越多，平凡的灵魂会在无数记忆的冲刷之下迷失自我，而那些被迷失之人所抛弃掉的部分则会汇聚成更加庞大的意识之流。”死神指着瀑布源头方向的山峰，“冥河之水便是汇聚成川的记忆碎片，随着它们不断的杂糅在一起、然后变得更加的琐碎并难以分辨，冥河之水便会升上天空，化为笼罩这个世界的灰色云层。”

“它们之中的一部分会遗失掉最初时所包含的意识，慢慢的沉淀下来，形成你我脚下这片灰色的土地。另外一些则会汇聚于山巅，化为冥河的源头，黄泉，再一次的完成这恒古不变的轮回。”

“就如那些来到这儿的灵魂一样……忘记过往的，重入轮回，坚持自我的则留下来作为我的臣民。”

在黄泉领主介绍这有关生死奥秘的过程之中，安德烈一直都保持着安静倾听的状态。直到死神再次招手，从瀑布之中唤出一条细长的灰色之物——那是一条灰白色的幼蛇，不过凡人手指粗细。

“这是冥河水中代表进取、竞争意识的极小一部分，好好看着它，在未来它会成为你不可或缺的助力。”随着冥界主宰的介绍，冰凉的小蛇直接钻入深渊之子的胸口，消失不见了。

“衔尾蛇？”安德烈怀疑的问到。

“只能算是雏形或者象征。”黄泉领主干脆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你不是也认同记忆是组成灵魂的根本么，冥界所拥有的财富远比你所想象的还要珍贵、强大。它会为你带来源自亡者国度的后续支持，就像嘉兰迪雅赐予你的种子一样。”

深渊之子摸着自己的胸口，显得若有所思。

“那么，接下来你也该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非常突兀的，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从安德烈的身侧传来，深渊之子便在毫无仪态的惊呼和手足乱舞中跌下高台，坠向瀑布之下那湾灰色的深潭。

半空之中，安德烈似乎听到平台之上弯腰注视着自己的死神好像说了些什么——

……世界的未来在等着你，来自异域的年轻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