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城邦和课堂都是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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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没有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找上了拉里打算了解一下有关巴顿家自由斗士的详细信息。

一名兽人居然能够以自由人的身份行走于城邦之间，这样的故事听起来似乎和深渊之子带领麾下魔族赢得定居于低语森林的权利有着些许的相似之处。自己的事儿自己清楚，若没有源自异世界的见识、精灵矮人的善意乃至女神的庇护这些个因素汇集在一起，安德烈觉得自己所统领的恶魔是没有办法在翡翠河谷站稳脚跟的。

正是因为明白这其中的难处，深渊之子才对狼人斗士的经历生出些许兴趣。然而，他却没有料到自己身边有故事的人远远不止狼人斗士一个。

“安德鲁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妹夫，汉森你知道吧？”眼下的话题让拉里觉得颇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汉森的父亲、安德鲁的爷爷是一名前途被人看好的见习骑士，却在汉森还只有六岁的时候……”

大概是认为这些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拉里并没有刻意避开刚刚还在同他讨论坎萨斯城的罗格姆和修恩。被拉里重复提到的巴顿家主名字却令一直都在默默倾听的修恩露出恍然的神色，“是汉森·巴顿？那个被‘无可匹敌之力’英格拉姆视为平身宿敌的汉森·巴顿！？”

安德烈觉得，就算拐了个弯儿，“无可匹敌之力”如此响亮的称号也足以让他去感受安德鲁的父亲生前到底是一名怎样的厉害角色了。

修恩听说过自己妹夫的事情拉里并不觉得奇怪。年轻的见习骑士虽然不见得个个都好勇斗狠，可其中的大多数对于传奇冠军斗士英格拉姆的事迹都有所了解都是理所当然的。角斗作为城邦之间最为盛大的娱乐项目，就连贫民窟里的孤儿都能随口说出不少耳熟能详的名字和称号，汉森·巴顿这个名字在几年前的坎萨斯城声势甚至并不逊色于连续三年稳坐冠军斗士桂冠的英格拉姆。

看着年轻却似乎能够依靠驯化牲畜为整片大陆格局带来改变的德鲁伊，以及于角斗场中历经生死搏杀而崭露头角的守护骑士。虽然修恩从不怀疑自己叔叔的眼光，当他清楚的意识到罗格姆这一次的“合作伙伴”都是些怎样的角色时，他才明白对自己向来宽容的叔叔那句“不要惹事”到底包含了怎样的分量。

然后，愈发谨小慎微的修恩便和拉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出了巴顿家已故家主汉森·巴顿的平身——

汉森的父亲也曾是一名天赋出色的见习骑士，却于城邦之间的边境摩擦中英年早逝。家中顶梁柱轰然倒塌使得汉森的母亲独自承受了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亲戚觊觎的那一点点家产令巴顿夫人毅然做出搬进平民街区的决定，偷儿和黑街流氓觊觎和试探就这么被一介女流之辈通过各种手段一一消弭化解。年少的汉森将母亲的坚强和家庭所经历的苦难全都看在眼里，变得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加成熟坚毅。拉里和他那父母双亡而后被自家收养的表妹则是汉森少年时的邻居和玩伴。

年轻的汉森不光心志坚毅，同时也没有辜负过母亲对他的期望。和绝大多数城邦人一样，将骑士之道视为平民摆脱命运唯一出路的汉森在母亲的督促下练就了一副结实强壮的身体，对软弱便会遭欺负这个道理体会颇深的汉森更是在半大少年甚至混混之间打出了名声，甚至连寻常冒险者都不敢小觑。

年纪轻轻便凶名在外，就连前来挑衅的骑士侍从也被汉森打趴下好几个。年轻人之间寻衅滋事虽然上不了台面，汉森父亲生前的同僚不光不曾看在同袍的份上提供帮护，反而对天赋异禀的汉森平添几分嫉恨。骑士之间言之凿凿的诋毁一度粉碎了年轻人的梦想，年轻时的心力憔悴也使得汉森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最后病逝。为母亲举办完葬礼，重新振作起来的汉森愤然走上了一条劫难重重的道路，成为了一名拥有自由人身份的角斗士。

后来便有了汉森与英格拉姆角斗场上你争我斗私下却惺惺相惜的坊间美谈。

角斗场上的汉森为自己赢得了赫赫声名，当年还只是第一继承人的坎萨斯城主看中了勇武过人的汉森，以守护骑士的身份赢得了汉森的忠诚。虽然汉森最终未能摆脱与父亲一般无二的宿命，战死于一次针对未来城主的倾巢刺杀，沦为城邦权力倾轧之中的牺牲品，却也实现了他毕生的夙愿，为自己的家人赢得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地位和坎萨斯城城主的敬重。

深渊之子觉得这个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蕴含着一股力量，穷困少年的悲情奋斗史因为残酷而更显真实。虽然比不香浓鲜甜的“鸡汤”让人振奋，其中包含的苦涩却更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安德烈还是打断了静静沉湎于回忆与思考的拉里和修恩，将两人从早已跑远的话题中拉回来：“所以戈恩曾经也是汉森过去在角斗场上的对手之一？”

狼人斗士的故事修恩并不清楚，失去发言权的见习骑士只能和深渊之子一起，默不作声的盯着拉里。

“角斗场上观众有权决定败者的生死，这个大家都知道。”戈恩的故事有些考验拉里的语言组织能力，巴顿村的代领主为此而表情惆怅，“可真正拥有价值、被无数观众追捧的斗士却只有那么几个。于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斗士想要获得观众们的认同，即便在战败的情况下也能够获得赦免就必须满足他们对于力量和鲜血的渴望。激烈厮杀是观众们的期望，消耗的却是斗士的生命。”

“大多数奴隶斗士都活不过最开始的第一个月，他们就是用于取悦观众的消耗品，和牛羊一般的牲畜没有多大区别。但凡能够在这血腥厮杀之中脱颖而出的，则会被他们的主人和角斗场视为拥有潜力的重要财产。为了避免这些‘财产’在比赛中因为伤势过度消耗或是死于意外，最常见的做法便是为这些角斗士配备容易卷刃的灰铁武器。刃口打磨好的灰铁足够锋利，却因为硬度和韧性上的缺陷很难刺入人体造成致命的伤害，厮杀中八成以上的伤口都是不足半指深的划伤。鲜血淋漓的场面既满足了观众的胃口，同时也让斗士们能够将对死亡的恐惧抛之于脑后，大胆的放开手脚厮杀，毕竟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不会在战斗中死于一时疏忽甚至意外。”

“戈恩便是这么一个在角斗场上厮杀了近五个年头的资深斗士，如果不是曾与后来依靠实力而飞速崛起的汉森杀得难分难解，只怕所有人都被他示敌以弱的伪装所欺骗。被称为‘老狗’的戈恩深谙角斗场中的身存之道，就算输给对手他在战斗中的硬气和凶狠也常常令观众为之喝彩，让人很难联想到这么一个看似凶狠鲁莽的家伙作为一名奴隶斗士居然依靠藏拙活了这么久。也正是因为戈恩偶尔流露出来的真正实力，他的原主人许诺以自由为代价诱使戈恩拼上性命杀进令无数观众趋之若鹜的斗士排名。”

“戈恩在挑战排名的激烈厮杀中受了重伤，最终止步于坎萨斯角斗场的第七名。他的主人却并不满足于戈恩的排名赏金，没有兑现承诺的打算……最后已经成为守护骑士的汉森拿出一些积蓄买下了当时似乎已经没法再次走上角斗场的戈恩。”

“这么说的话，戈恩那家伙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蠢了？”已经好几次同狼人斗士发生口角的修恩在故事的最后做出了总结性的发言。

拉里却有些无奈的笑了：“当时我也不同意汉森的做法，动用原本就不多的积蓄买下一名残疾的斗士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种不明智的决定。汉森不但这么做了，甚至还恢复了戈恩自由人的身份，出资为他疗伤……汉森牺牲之后，戈恩和安碧丝的角斗赏金却成了巴顿家维持日常用度的重要来源。”

“为什么这儿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拥有自己能够被吟游诗人编成歌谣传唱的故事？”安德烈确定自己吟游诗人的“职业”是不具备“事儿精”这类被动技能的，可他又肯定身边的故事并不止自己听到的这些。至少安碧丝作为一名蒙面女斗士就让人觉得很不普通。

“这不是很常见么，梅菲斯特先生？”修恩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以为安德烈和他所知道的大多数半精灵一样不通世事，“若没有独一无二的经历又怎么能在城邦出人头地？”

罗格姆不满侄子用这种口气同深渊之子说话：“你这家伙怎么跟先生说话的？先生可是来自低语森林的学者，这一路上经历的故事你听都没听过！先生只是对城邦不太熟悉罢了。”

安德烈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你们家呢？也有同样精彩的故事？”

他还真猜对了，听完布鲁斯家短短两代人的故事后却又释然了。

人类城邦五百年来都未发生过什么颠覆性的格局变化，拥有积淀的贵族都牢牢的把握着自己手中的土地等各种资源，并虎视眈眈的盯着别人的地盘，能够开拓的领地几乎已经被开发到了极致。对于权利的渴望促使城邦内部已经在暗地里滋生出许多不光彩的阴暗手段，仅从安德罗妮的处境以及坎萨斯城主曾被刺杀的经历便可见一斑。

处于这样一个封闭且腐朽的社会环境之下，若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能力还真就得不到城主的赏识赐封领地。同时，这也意味着新晋贵族之中没有几个省油的灯。

尚且年幼的安德鲁若没法在拉里的辅佐下壮大家族的领地，巴顿这个姓氏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的现象。迟早会被排除出城邦这个光怪陆离的舞台，为大家族吞并或是被其他后来者替代。

……

“说道哺乳类相对于其他物种的优势，首先就要明确哺乳类的定义。这是源自安德拉芮最近才被确立的分类体系，所谓的哺乳动物就是指依靠乳汁哺育后代的生命种群……”站在餐桌前的深渊之子侃侃而谈，担任瓦尔哈拉校长的经历使他在这私人讲堂上表现得游刃有余。

安德罗妮和两名兽人姑娘坐在长桌的左边，奈奈莉将身子撑在桌子上，身后的大红尾巴不安分的来回摆动，亮晶晶的大眼睛却盯着她的先生眨也不眨。

昨天，先生就逼迫罗格姆晨练一事讲解了构成生命的三大营养物质。不同于血液和骨骼这些孩子也都明白的东西，梅菲斯特先生详细的解释了瘦肉和肥肉到底有什么区别，这在洛姬雅看来相依相存的事物在人体中起到的作用竟截然不同，他们被先生称为“肌肉”和“脂肪”。还有就是兽人姑娘根本不曾想到的糖，哦，应该叫“糖类”，居然是绝大多数生命最直接的力量来源！

尽管这听起来是这么的难以置信，但先生还是用发酵过略带甜味的面包和寡淡无味的面粉向大家证明了“糖类”并不一定都有甜味儿，在本质上却是相同的，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先生甚至还用泼洒在半空中的面粉点燃了一把仅仅闪耀了瞬间的大火，让大家明白了血肉之躯的体温到底源于什么！

力量和火焰居然拥有如此明了的相通之处，洛姬雅瞬间便想到了部族之中那些最为强大的传奇战士，能够通过燃尽血液透支力量的狂战士！如果先生教授的知识能够传播到广袤的荒原上，那些拥有强大潜力的兽人战士一定能够凭借对力量的领悟令象征力量极致的燃血纹章如雨后的青草一般涌现于各个部族之中！

和心里充满敬意的兽人姑娘们不同，戈恩虽然同样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却没有什么心思去聆听和思考深渊之子的授课内容，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那些能够生蛋的母鸡。

但作为一个胆大心细、或者说凡事都喜欢多花心思反复推敲上几遍的狼人，戈恩从未考虑过偷窃或者强夺之类的手段。

母鸡要是被自己带到荒原却不生蛋了要怎么办？孵不出小鸡来又该怎么办？更何况就凭自己想要将它们带到荒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兽人和精灵一样遵循女神的教义，从不轻易宰杀自己驯养的牲畜，初见那天半精灵那句“吃鸡蛋不等于屠宰”的理论却让戈恩仿佛茅塞顿开。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这名半精灵德鲁伊请到荒原，让他为部落驯化出一批足以改变兽人生活格局的鸡种！

“戈恩同学，请你告诉我刚刚孵化的鸟儿都吃些什么。”

狼人斗士还在心里暗自琢磨说服半精灵的计划应该怎样执行，猝不及防的在课堂上被点了名。

“虫子？”戈恩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到，他不确定的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对方的提问。

“说得不错。那么刚刚孵化的蛇呢？”安德烈继续问。

“小青蛙？蝌蚪？”戈恩有些不确定了，“要不……还是虫子？”

“鳄鱼、乌龟呢？”

“小鱼？”

“人呢？包括兽人、精灵、矮人、人类、娜迦、蛇人在内的绝大多数亚人种。”深渊之子拐着弯儿将问题引到了今天的课题上。

“……”

不知道为什么，戈恩总觉得半精灵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他仔细想了想又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来，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只有“亚人种”这个从没听过的词儿。

于是只能试探着的回答：“奶？”

“昨天你在提出只有乳臭未干的家伙才会喜欢牛奶之前有没有认真的想过，为什么几乎所有的智慧生物刚刚诞生的时候都是依靠母乳喂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