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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下,一群面色悲愤的鬼族修士到处掘地三尺,每一寸地面,每一根草叶都被他们仔仔细细的搜了个底掉。
兰若寺的五位太上长老悬浮在空中,如同神祗一般俯瞰苍茫大地。
一片片浓厚的乌云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覆盖到他们的头顶。
地上的草木凝结出白霜,川流的河水冻结出冰层。
高阶修真者剧烈的情绪波动会引发大自然的灵显感应,虽然这五位元婴老怪的表情看似无悲无喜,但天地异相却清楚的表达出了他们现在有多愤怒。
灵姑浮战团的本命灵牌连续破碎,给兰若寺上上下下造成的冲击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位金丹上人,十二位筑基上师,只是去追杀一个炼气十重的叛徒而已,怎么会落到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不留的地步?
就算层层上报需要一点时间,但五位元婴长老自问也没半点耽搁,接到消息后立即施法锁定灵姑浮的方位,以最快速度赶赴了凶案现场。
就这还是扑了一个空,可见凶手的实力有多厉害!
炼气十重的聂小倩,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团灭整个灵姑浮执法队。
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兰若寺掌门人鸠摩婆毕恭毕敬的飞临五位太上长老跟前,将一串充满情趣色彩的璎珞铃铛呈交上去。
“诸位长老,找来找去,只找到了聂小倩的‘引魂缅铃’”
五位元婴长老齐齐冷哼了一声,惊得鸠摩婆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这位江湖人送绰号‘树妖姥姥’的金丹鬼修,其实很明白凶手十有八九是查不出来了,因为能找到的线索太紊乱了。
这个山村里有两处修士大战的痕迹,灵姑浮战团的痕迹仅仅只占了其中一处。
从残留的尸骸状态来看,这座山村的凡人,一部分是被火属性的弯刀法器杀死,另外一部分则被‘心灵震爆’杀死,这说明凶手至少包括一名主修火法的修士和一名佛修——而且是觉醒了第八神识阿梨耶识,拥有神识主意‘心花怒放’的高阶佛修。虽然佛门修士的多心经主修元神,但觉醒第八神识并非易事,摩诃无量宫、魔笳山、冬荫宫起码有一半的金丹佛修只觉醒了第七神识阿陀那识。
至于灵姑浮战团,有十一位筑基鬼修死于‘神魂之触’,这说明凶手中有一位神魂修为极其霸烈的鬼族修士;还有一位筑基鬼修的残骸所处的地面,居然留下了一个清晰如刀刻的臀印,上面完全没有真元气息残留,竟然不是法术造成的杀伤——类似的臀印,还有好几处残留,从大小尺寸来看,分别出自两位女子。
至于灵姑浮上人,他的尸骸已经不见了,所以连他到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从五行元素使和黄巾巨灵神留下的脚印来看,与他发生冲突的修士至少在三名以上,而且看得出来,灵姑浮真的尽力了,现场有丹火燎原的草蛇灰烬,有‘银离子神光’烧灼而出的红瓷窑坑,还有‘天蓬宝面’炸出的猪头状岩浆池,以及‘舍身斩’的直线突击路径。
前面的火法修士和佛修,在这场战斗中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完全消失了。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线索搅和在一起,让‘树妖姥姥’鸠摩婆的脑袋顿时大了三圈,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
成名修士一般都有自己独特的战斗风格,有时候一个修士的绝招甚至比他自身还要出名。如果是门派出身的修士,这种法术特征会更加明显,他们的法术只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别人就能大致圈定出怀疑的对象。但这里的战斗痕迹太复杂太诡异了,又是鬼修又是佛修又是火法修士,又有法术又有雷击又有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屁股印子,鸠摩婆彻底麻了爪子,连怀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怀疑。
“蠢货!”一个身子套在大酒坛里面,只露出巨大到畸形的脑袋和细溜溜胳膊腿的元婴长老破口大骂:“你拿来这枚叛徒的‘引魂缅铃’想干嘛?难道这东西能告诉我们真凶是谁吗?”
“弟子们还在继续搜索,还望长老们给我们一点时间。”鸠摩婆连忙认错,她很清楚,只要查不出凶手,自己作为兰若寺的掌门人,就免不了要被长老们拿来撒撒气。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这次的损失太过于惨重了,小佛洲八大修真名门,任何一家谪落一位善战金丹和十二位筑基修士,都称得上是一次重创,更何况兰若寺在八大豪门之中还属于吊车尾的存在,筑基修士不过一百二十八员,金丹修士仅有九员,盘子小、本钱少,这么大的损失已经称得上伤筋动骨了。
而且灵姑浮的战死,可不仅仅是阵亡了一名金丹那么简单,他是兰若寺最善战的金丹打手,也是倾尽全派之力精心打造的法宝战士!
他的死,给兰若寺造成的打击,几乎不亚于凡人国度折损了一支王牌军团。
鸠摩婆觉得,这次倘若战死的是自己,五位太上长老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心和愤怒。
“掌门,到此为止吧,不用浪费时间了。”一个元婴长老叹了口气,她的两耳垂轮、发髻如螺,浑身恍如鎏金佛像一般金光灿灿,神圣庄严的外型完全不似一个死灵生物:“不过现在找不到线索,不代表我们永远找不到线索,凶手既然夺走了灵姑浮的套装法宝‘七萃士战棋’,本座就不信他能永远藏着掖着!”
“我们要不要向‘棒槌山庄’报备一下此事?”鸠摩婆怯怯的问道。
女菩萨一样的元婴长老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们丢不起这脸。”
“阿依吐拉长老,我怀疑,曾经出现在这里的佛修可能是摩诃无量宫、冬荫宫这两家的长老级修士,也只有他们,才能克制住金丹的遁术,并在这么短的时间杀死灵姑浮师兄”
“掌门,你这个结论太过武断了,这里的战斗痕迹并不符合那两家的长老们的风格。”另外一位元婴长老冷冷打断了鸠摩婆的话茬,他的下半身是一团漏斗状的黑烟,上半身是庙里金刚也似的肌肉男,裸露的肌肤都是梦幻般的深蓝色,秃秃的光头上扎着一枝冲天独辫,每说一句话都神经质的补上一句“你有什么愿望”,如果不是熟悉的门人弟子,一定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讲什么:“况且,就算你的推断没错,但只要没有真凭实据,‘棒槌山庄’也不会帮我们主持公道的。”
鸠摩婆一下泄了气,灰溜溜的去四下招呼兰若寺的门人弟子,打算收队。偏偏就在这时,一个筑基鬼修从河底破冰而出,连浑身的水花也不及甩干,急匆匆的飞临到她的身边,将一枚灰扑扑、半圆形的棋子状物体献给掌门。
鸠摩婆一眼就认出,这是鬼族修士的金丹,虽然只剩了半边。
这枚金丹显然是被人斩成了两瓣,里面的灵气全部流泻一空,已经风化成了骨灰舍利一样的废物残留,如果不注意很容易会被当成河底的鹅卵石忽略掉。
“继续找,一定还有另外半边。”兰若寺的掌门人赶紧命令所有弟子过来,重点排查这一段河底,然后屁颠屁颠的把半边金丹献给翘首以盼的元婴长老们,兴奋的如同一只摇尾邀功的小狗。
不怪鸠摩婆如此高兴,金丹舍利是金丹修士性命交修的真元结晶,它虽然被斩成了两半,成为了废物,但它的真元结晶构造,可以在伤痕上忠实的反映出对方的真元韵律,就像煤球滚过了雪地,处子留下的落红。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修士乃至法器、法宝的真元韵律也是如此,只要捕捉到独一无二的真元韵律,今后凶手除非别出现在兰若寺修士面前,一旦出现就别想跑。
“霍氏尼玛!”酒坛长老用手指抹了抹金丹的边缘圆圈部分,惊得吐出了舌头:“好犀利的斩击,这枚金丹的边缘居然锋利的犹如剃刀一般!”
“难道灵姑浮是被雕龙剑宗的剑修干掉的?”有个白面书生打扮的元婴长老将信将疑的接过金丹残骸,翻来覆去鉴赏,越鉴赏就越是疑惑:“为什么我从这半边金丹上,只能找到灵姑浮残留的真元韵律,却找不到凶手的真元韵律?是我水平不够?还是对方实力太强?”
“如果你都感觉不出来,我肯定也不行。”女菩萨一样的阿依吐拉长老将白面书生交给自己的金丹残骸,随手抛给了蓝皮肤的烟男长老:“不过我敢肯定,灵姑浮绝对不是号码帮做掉的,那帮剑修里面,确实有人能用飞剑劈开灵姑浮的金丹,但绝对劈不出这样轻盈而凶悍的斩击效果。”
蓝皮肤的烟男长老也没从金丹残骸里找寻到凶手的真元韵律,着实有些尴尬,赶紧将它交到最后一个眉心长着月牙肉印的黑炭头长老手里:“还是听老包的,他有一丝地府谛听血脉,没准能找出点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黑炭头长老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他先将半边金丹凑到鼻子边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脸色顿时有些古怪:“我在这半边金丹上,能够嗅到的真元残留都与灵姑浮的韵律吻合,确实没有找到凶手的真元韵律,不过我在上面居然还找到了一丝丝残留的,来自生灵的先天胎息之气。”
黑炭头长老重新将半边金丹放到鼻尖下方嗅了一嗅,很肯定的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其他四位元婴长老和鸠摩婆都愣住了,先天胎息之气是鬼族修士的专业术语,指的是人类吊住性命的那口精气,人类武者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一口气练得就是先天胎息之气,它构成了人类武者的内力。
长老们迅速反应过来,这颗半边金丹,曾经被人类用内力击打过!
应该是鞭尸泄愤吧?他们自然而然的想道。
至于人类武者用内力斩开鬼修的金丹,这个可能性他们连想都没想过,虽然上古时期封神之战有过凡人剑斩修士的传说,但金刚杵秘剑都断绝传承一百多万年了,怎么可能突然蹦出来,砸在自家头上。
他们还是认为能够劈开金丹的,一定是某种特殊的法术或者法宝,可以保证不留下真元韵律。
“这个凶手真狂啊。”酒坛子长老冷笑:“要是他留下真元韵律,我们一时之间还真不一定能找着他,但他偏偏留下了先天胎息之气,这是何等的作死?”
“凶手难道不知道我们鬼修有一门‘鬼蜮射影’的法术,可以通过他残留在金丹上的先天胎息之气,在神魂世界中精准的重塑出他的最后一个动态模样?”女菩萨一样的阿依吐拉长老越想越愤怒,对方既然可以轻易斩杀灵姑浮,显然不是无知之辈,而且他搜刮了所有的战利品,却偏偏留下了金丹残骸,这是多么疯狂的挑衅?
“还等什么,我们这就联手,倒要看看这个王八蛋到底是谁。”黑炭头长老不知道这个凶手凭什么这么胆肥,但他相信,纵然我们兰若寺奈何不了你,棒槌山庄也一定会让你死——小佛洲抗把子早就发布过禁令,任何金丹修士都不允许进入其他门派的地界。
五位元婴长老说干就干,接力棒也似吟唱起了‘鬼蜮射影’的真言法咒。
鬼族修士的持咒,不仅没有阴森恐怖的调调,反而非常悦耳好听,所谓万户萧疏鬼唱歌,死灵修士的真言法咒从来不是吟诵出来的,而是用神魂吟唱出来的,这一点跟生灵修士完全不一样。
五位元婴老怪联手吟唱,不仅让风云变色,山川呜咽,也让一群兰若寺的弟子们听的如痴如醉。
今晚还在门中的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全都赶到了凶案现场,但他们之中也没几个有幸聆听过五位太上长老联手持咒的盛景。
‘鬼蜮射影’这个法术只有两百多颂,五位元婴联手将持咒缩短到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袅袅断绝,半边金丹上流泻-出了一股股无色无形的先天胎息之气或者说内力气息,飞旋缭绕着钻入五位元婴长老的眉心。
在五位元婴长老的神魂世界里,先天胎息之气一点点成长为一个俊逸的剪影,又从剪影飞快的成长为一个面容渐渐清晰的惨绿少年,他的目光冷静而残忍,手持一柄仿佛月光浓缩而成的神剑,一击斩出,开天辟地!
即使这是观想出来的金刚杵秘剑,但它那种宇宙大爆炸一般蛮不讲理、无坚不摧的杀伤力,还是直接作用到了五位元婴鬼修的神魂世界。
五位元婴并没有感到痛苦,光剑的斩击与少年的面容是一起出现的,他们完全沉醉在了少年的盛世美颜之中,甚至来不及关注金刚杵秘剑的光辉。
兰若寺掌门人鸠摩婆率领一众门人弟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五位太上长老,却突然发现五位长老脸上浮现出一抹痴痴的惊艳之色,魂火遽然化为乌有,身体就跟秤砣一样从天空中直挺挺摔向了地面。
砰!砰!砰!砰!啪!
五具尸体坠地时,发出了此起彼伏的的巨响。
最后一声脆响,来自酒坛长老身上的本命魂坛瓦解的声音,它不是摔碎的,而是自己破裂的。
长老们的身死道消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他们的随身法宝都没能作出自发的防护。
所有的兰若寺弟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也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股彻骨的冰凉从他们的头发丝儿直贯脚趾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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