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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八堂里没有四爷和七爷,天佑洪时代,大福寺拳术排行第七的马福仪调戏四姐郭、郑二女,被逐出山门,报复之下向清贼告密,引来铁甲马兵围山,洪家子弟伤亡惨重,那郑玉兰更是当年的国姓爷侄女,有了避讳,洪门以后再开山堂,外八堂中便没有四、七之号。”
暴雨天的天气说停就停,天清气朗,院中亭子坐着两男一女,女人三十上下,剥皮白蛇般的长腿在裙下偶露蛇头,引得一个黑面丑汉自以为隐蔽的偷窥,声音柔美中夹杂着沙哑。
“所以管事五爷的担子就尤为重要,他有五个职位,执法管事、红旗管事、黑旗管事、蓝旗管事、迎宾管事,分别负责执刑、录供、调节纠纷、帮会交往、迎送宾客,也就是说,除了内八堂的堂主你管不到外,帮内大小事务,其实你都能管。”
李达看向对面的熟妇人,咧了咧嘴,咳嗽一声,“多谢大嫂关心,不过小弟我才疏学浅,恐担当不了如此重任。”
“担不了也得担,你以为郭通还会把这职位收回去吗?”女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李达手背,平静的道。
李达叹了口气,开门见山:“良嫂你和郭老大的恩怨自己解决,何必牵扯到我这个外人呢,再说我李某人极讲江湖道义,为人做事,光明磊落,是非分明,绝不会做出勾搭大嫂干大哥的事的,咳咳。”
打从被封为管事五爷那一刻,李达就想明白了因果,十有九八是良嫂的枕头风把自己吹的飞起来。
“公平交易,不亏不欠,你救我孩儿,我让干哥教你拳,你救我的性命,这笔恩情还没还呢,”熟妇人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神真诚的很。
“别开玩笑了大嫂,现在码头上的人哪个不知道我铜锣湾小狼狗的名号,虽然我是不介意被人说成小白脸,但是你万一哪天跟郭老大彻底闹翻,你觉的我还有置身事外的可能吗?”
李达撮着牙,满脸蛋疼,混帮会最惨的事莫过于想低调做人,非得被拿出来做靶子,日后想改换门庭都没可能。
“啊,有这么回事么,那真是嫂子忽略了,抱歉啊,让你为难了,”良白羊咯咯直笑,语气中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李达更是来气,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这女人的事告密出去,但一来过不了心理这槛,二来郭通再大度,知道自己的黑历史被人发现后,除了沉江,李达还可以选择三刀六洞。
这风月粉头班子的女人真是难缠,让人明知是计,却又爆发不得,人情债堪比校园贷,越拖越大。
万一哪天这女人真的突发奇想,逼迫自己做她的胯下小狼狗怎么办,他那么正经的一个人。
李达陷入沉思中。
“干哥,你不找李兄弟有事么。”
恶面陈唔唔嗯嗯,他正沉迷于两条白蛇的形态变化中不可自拔。
良白羊眼中戾气一闪,恶面陈瞬间眼前一黑,一股阴寒的气息,还有耳边那令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狂笑声,震的他浑身发抖。
“阿妹,白羊,怪侄儿,别、别——”
恶面陈只感觉身上血肉从骨骼上滑落,露出鲜红的肉质还有一颤一跳的脏器,心脏更像是被冰冷的爪子捏紧,最后‘啪嗒’一声,汁水四溅。
恶面陈惨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饶是他这个牢狱头子见惯了凶戾凄惨的场面,也被吓的魂魄都要飘出来了。
‘鬼遮眼!’
李达亲眼看见鬼婴奸笑着用爪子按住恶面陈的双眼,桌上茶水以肉眼可见度速度变凉,最后覆上一层冰面,
顿时暗中吸了口气,这鬼婴的道行又变强了。
“好了,乖孩儿,别闹了。”
随着良白玉的这句话,鬼婴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爪,化作一团黑气,钻入对方腰间的香囊中。
那香囊里装了颗黑皮鸭蛋。
李达很有些羡慕,鬼婴在鬼物中本就是凶悍的一种,被自己接生下来放入蛋中,有符篆封禁,再加上血缘关系,等于得到一只永远不会噬主的厉鬼。
可惜这鬼婴不是他生的,他只是个接生婆而已。
恶面陈这下终于不敢随便偷窥了,拿过两支玉瓶,有些不舍的道:“用猴精花炼成的上品种药。”
“种药也有上下之分么,”李达问。
“种药药效跟伴生的妖魔道行有关,但却因药效范围的不同有上下之分,譬如熊药炼皮肉,狼妖炼四肢,鸟药炼肩胛双臂,越是近乎于人的妖魔,种药的覆盖范围就越大,效用也就越好,这猴精花便是上品。”
说到这里,恶面陈满脸肉痛和渴望,似乎有强留一瓶的冲动。
李达见状,赶紧将药膏收起,威胁道:“说好了的,这一次全是我的,下一次你提供消息,我提供人手,赚来的药膏再五五分,别光盯着这个,你要想想以后的事。”
恶面陈无可奈何,只能嘀咕道:“这两瓶药足足有两个月的量,少一瓶又能咋地。”
“放心,我会看着他的,”良白玉捂嘴笑道。
又聊一会儿,李达告辞离去,临走之前,恶面陈忽然道:“你跟杜五的事,我听人说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但你若真想凭着拳术跟他斗,这两个月内,用猴药的药效,你最好把呼吸法练到行走坐卧皆是练拳的境界,不然你没有半点机会。”
行走坐卧皆是练拳!
……
走出门,两个蹲在门口的短打汉子凑了过来,老成的那个的恭敬道:“五爷,咱们回码头吗?”
李达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去吧。”
一路无话,出了城,朱矮子眉飞色舞,道:“五爷,这水坝码头在扬州几个码头中,吞货量能排前三,码头上有漕工、船丁、脚行两千多人,我们这次可是赚了大便宜。”
“朱矮子,咱们都是打工仔,你喊我名字就行,什么五爷六爷的,瘆的慌。”李达无奈道。
这朱矮子正是和李达一批被招入码头的杂工,又一起在庵堂中练过拳,虽不能说关系多好,但也是老熟人了。
“那可不行,五爷就是五爷,辈分乱了,洪门还是洪门吗?”朱矮子在这件事上,倒是出人意料的一根筋。
“对了,跟我们一起练武的十个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没了四个,”朱矮子满不在乎的道。
李达沉默片刻,缓缓道:“江湖凶险啊。”
十五天前的那场江湖大动乱,看来远没有表面上的顺风顺水,连郭通培养的未来班底都损失了一小半,更别提普通打家了。
“五爷,”一直沉默的陈老固突然道:“这水坝码头不是很太平,要小心。”
“怎讲?”
“当初在龙飞酒楼宴请郭哥的纹面华,死前就是这座码头的话事人,而且解散的何家武馆,有不少学徒在这里做事。”
“呃——”
水坝码头距离扬州城最远,位于当年隋炀帝开运河时,专门用来束水的那一段,与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都有支流来往,当年唐朝诗人李敬方路过这一段河时,还特意留诗感慨,‘卞水通淮利最多,生人危害亦相和。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脂膏是此河。’
只不过这一段河流的水流湍急,加上支流分散很多,所以规模比不上郭通的三水码头。
数量极多的乌篷船在沿河分布,大号的粮船和漕船反倒是不多,人来人往,外地人居然也有不少。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货车牛车、鳞次栉比的房屋船舱,简陋的环境,晒的皮肤漆黑的码头工,倒是没多大区别。
码头上那座明显大上一号的露天场子,用一圈木栏子围着,数十人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表情不一,至少李达看不出这些人的真实心情。
“五爷!”
“五哥!”
叫声接连响起,出声的大多数都是熟面孔。
“五爷,要不先认识一下兄弟?”原账房黄手下的黄四角建议道。
“先烧香吧。”
李达摆了摆手,率先走了进去,供台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猪头肥鸡,自然有人将香给众人递上去。
洪门烧香叫三把半香,意义也不同,首先大拇指和食指形成圈形,表示‘在园’,也就是洪门中人。
然后余三指平伸,小指祭第一把香,无名指第二把香,中指第三把香,食指因为弯曲,只有半截,算是‘半把香’。
鞠躬三次,祭祀的对象也不同,第一把香叫忠义香,祭的是羊角哀和左伯桃,第二把是仁义香,祭祀的刘关张,第三把是根本香,祭的是梁山一百单八将,最后半把香,祭的是秦琼与单雄信的兄弟交情。
三香之后,场子早已烟雾缭绕,杀鸡取血倒酒,一人一碗,高高举起,码头上已有很多人在偷偷观看这一幕。
李达目光环绕一圈,盯着所有人的眼睛,朗声道:“士农工商,各执一艺,既入洪门,必以忠心义气为先。”
语罢,一饮而尽。
“敬五爷!”所有人饮满这杯酒。
香上完,酒饮完,代表着洪门扬州分舵的管事五爷拍马上任。
‘这鸡血酒真他妈的难喝,’这是管事李五爷此刻的心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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