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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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朱舜水一直都是以固有的思维去思考，去想后水尾天皇突然退位所带来的影响，朝代的更迭，换了一个主政之人，继任者很有可能会推翻前任的诸多决策。

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之前的努力，很有可能都将付诸于流水。

一时间，朱舜水却忽略了一点，日本的主政之人，并非是所谓的天皇，而是德川家光，德川家族的现任家主，也是幕府的话事人。

经郑彩这么一提醒，朱舜水顿时就清醒了过来，这才想起，日本的天皇不过就是一个傀儡，没有一点的实权，也就可以决定国号而已。国内的诸多重大事宜，全都是由幕府裁决，全权负责。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暗暗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但朱舜水的脸上又挂满了疑惑之色，不解地问道：“郑将军，那个后水尾天皇正值壮年，身体也非常的健康，怎么就宣布退位了呢？那个兴子内亲王，又是何许人也？一个小女子，怎么也可以继任为天皇了呢？”

面对朱舜水的连连询问，郑彩却只是淡淡一笑，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不急不缓地先行回道：“大人，那个兴子内亲王，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现在也就只有六岁。”

朱舜水再次震惊了，脑袋有一些转不过弯儿来，只觉得哪里有一些不太对劲。

“因此，大人，下官觉得，后水尾天皇突然宣布退位，更像是一种置气，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在耍脾气，在赌气，像是在向幕府表达不满，向德川家光表达不满，其实后水尾天皇本人并不想退位。”

“这么做，显然是在报复德川家族，一再的让他这个天皇折了面子，倍受屈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也不敢太过于刺激德川家光，才会选择兴子内亲王做为继任者，而非是他的那些兄弟。”

“哦~郑将军，这话怎么讲？”

这一刻，朱舜水恍然的同时，心里更多的还是好奇。

“大人，是这样的，这位兴子内亲王的母亲和子，乃是德川秀忠的女儿，也就是现任家主德川家光的妹妹，因此，后水尾天皇这样过激的举动，虽然也会刺激德川家族，让其有一些下不来台，沦为人们暗中所口诛笔伐的对象，却也不至于将其彻底激怒，事情还留有余地，并未做绝。”

“哦~原来是这样啊。”

“而且，大人，下官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后水尾天皇是在怄气，本人并不想退位，原因还是在于兴子内亲王的年龄上，虽然天皇的权力寥寥，但也是聊胜于无，他后水尾天皇依旧可以背后操控着一切，以太上皇的身份进行摄政，毕竟，兴子内亲王的年龄太小了，根本就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儿。”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郑彩的神情凝重了许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未持续多久，转瞬就恢复了正常，话锋更是一转，语气也随之低沉了许多。

“大人，后水尾天皇这样做，恐怕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断绝幕府的一个念想，幕府想要让他立外孙为皇储，因此，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后水尾天皇也就顺水推舟，以春日局之事为由头，突然就宣布退位，立兴子内亲王为继任天皇，从而造成既成事实。”

“因此，末将觉得，后水尾天皇的这一举动，看似鲁莽冲动，看似是一时的意气之争，被气昏了头脑，但是，倒不如讲，他早就谋划了这件事情，只是春日局的事情提供了一个契机。”

“再加上兴子内亲王的特殊身份，有着德川家族的一半血统，立她为天皇，显然，能够最大化地获得双方的共同认可，幕府反对的声音也是最小。”

“可是，郑将军，那也不该啊~”

朱舜水的眉头微皱，心中愈发地不解了，喃喃地吐出这句话之后，进而又补充道：“即便是不想立外孙为皇储，但后水尾天皇正值壮年，不过三十多岁，身体也没有问题，还可以生育，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啊？以后有的是时间，说不定就有皇子了呢？”

然而，听到朱舜水的疑惑之语，郑彩却是一阵苦笑，连连摇头，神情很是复杂。

“大人，您说得这些都没错，也很在理，却是忽略了一点~”

显然，郑彩卖了一个关子，话里话外都有着弦外之音，有着意味深长的味道，不等朱舜水接话，当即又继续说了下去，挑明了自己的意思。

“大人，你可能有所不知，在此之前，后水尾天皇不只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只不过，都相继夭折了。”

闻听此言，朱舜水的心中一动，顿时就有了某种猜测，而郑彩接下来之言，正好佐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而且，后水尾天皇的这一举动，看似鲁莽，看似是和幕府怄气，却也透着个人的睿智，想要将那个只有六岁的兴子内亲王推到前台，他好躲到幕后，反而更加的稳妥，更加的安全。”

“否则的话，如果幕府的注意力始终都在他的身上，在位一天，即便身体再健康，即便有再多的后宫嫔妃，恐怕后水尾天皇也很难有一个皇子。”

这一刻，朱舜水默然了，听到郑彩的这一番言语，再结合之前的，顿时对日本的朝局明悟了许多，更加地体会到，幕府，欧不，应该是德川家族，有多么的强势。

已经不单单是想要控制后水尾天皇那么简单，将其变成傀儡般的存在，更是想将德川家族的子弟，推到更高的位置，成为下一任的天皇继任者。

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忽然间，朱舜水又有一丝明悟，熟读史书的他，相比于郑彩而言，更加的明白，即便幕府在日本的地位再如何的超然，也不可能将家族子弟推到天皇的宝座上。

即便是那个人是天皇的外甥儿，也绝不可能。

因此，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德川家族却还要那么做，那意图就再明显不过了，一切的手段都不过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的所在，就是最终将兴子内亲王推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