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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
朱允炆坐在文华后殿他父亲坐过的位子上,仍然穿着丧服的少年,在先生们的教导下认真的读书。
根据朝廷颁布的礼仪,他一般是在早朝后,直接来到文华后殿的。他的三个弟弟也来到这里伴读。
詹事府的官员,请朱允炆升座,然后侍讲官员入殿。
此时。
朱允炆身边的小黄门,为他展开案台上的书本,侍讲官上前几步,几位皇家子弟大声读书。
等皇家子弟们读熟后,侍讲官则开始深入的讲诉书本的内容以及引发的思想。
今天值班的是黄子澄。
在他看来,教导皇孙们读书,特别是皇太孙,未来的大明皇帝,是天下最神圣的事情。
没有人不靠学习就能成才的。
哪怕是大明皇帝朱元璋,也从来不会放弃学习的机会,只要有时间,就会请大儒教授知识。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
“此谓一人偾事,一人定国……故治国,在齐其家。《诗》云:‘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黄子澄念一句,少年郎们就跟着念一句。
和许多人想的不一样,四个学生很乖顺,哪怕心里感到无聊,也会老老实实的大声跟读。
黄子澄感到学生们已经读顺了,才开始为他们讲解。
“所谓治理国家,必须首先治好家庭。意思是说,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教育好,而能教育好一国百姓的人,那是没有的。”
“所以那些国君只要提高了自身的品德修养,并治好自己的家庭,他即使不出家门,亦能完成对国百姓的教育。”
“因为在家孝顺父母的道理,就是侍奉国君的道理;在家尊敬兄长的道理,就是服侍长官的道理;在家慈爱子女的道理,也就是支使国百姓时,要以慈爱为本的道理……”
“如果国君一家仁爱相亲,那么国百姓将受到感化,便会兴起仁爱的风气;国君一家谦让相敬,那么国百姓也将效法,便会兴起谦让的风气;如果国君贪利暴虐,那么上行下效,国百姓便会见利忘义,犯上作乱。”
“国君所作所为的关键作用,竟有这样的重要。这就叫做国君一句话,可以败坏事业,国君一个人的行为,可以安定国家……”
无论黄子澄的教育方式是否先进,但是在十四世纪的尾声,这种力求在统治者头上戴上仁德礼孝的“枷锁”,对老百姓的确是最有利的,也是老百姓希望的。
无论什么时代,无论古今中外,无论什么形势,老百姓都希望头上的统治者是有道德的。
而绝大多数的统治者,同样不分古今中外,不分什么形势,也力求在百姓面前展露出的形象,也是要具备优良品德的面貌。
这种行为,叫做“顺应”民心,以服天下。
朱允炆比朱高炽大一岁,虚岁十九岁,已经是一名青年了,他的表现,符合黄子澄对明君的标准。
聪明好学,孝顺恭敬,仁厚爱民,礼臣重道。
对能培养这样的储君,黄子澄觉得非常荣幸,并认为人生的志向,已经别无所求。
的确。
自从太子朱标病逝后,朱允炆的表现,令许多的大臣感到惊叹。
少年郎的表现,在从独木桥脱颖而出的大臣们面前,显得苍白而暴露。
可谁也无法否认,眼前的这名少年郎,无论他的行为是否稚嫩,可他的确努力的以“国君”标准规范自己。
正是因为朱允炆的表现,令许多的大臣感到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在朱元璋的心目中,官员们的品性不值得信任,只信任他定下的制度,来自于他早年的印象,很难扭改。
但不可否认的是,官员中的确有批前仆后继,具备志向的薪火之士,毕竟明朝立国近三十载。
旧时代的人,凋零的差不多了。
随着新生代的成长,并且大量的涌入官场走上高位,大明已经开始深入人心。
太子一系的老人,这几年离世的不少,可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变成了皇太孙一系。
代表了两个时代,也是两种风气,正是两方目前冲突越来越激烈的原因。
以黄子澄为代表的新派,认为天下归心,高举正统,任何人都要忠孝,国家才能稳定。
而以茹瑺为代表的老派,认为国家形势复杂,需要妥协一些势力,既要打压也要让步。
两者的矛盾,可以通过对藩王的态度来表明。
旧派习惯了藩王,也知道藩王的实力,以及没有改变圣人的想法时,是无法解决藩王问题的。
而新派认为,天下人都要臣服皇权,而能对皇权造成威胁的藩王,更应该要打压,不得与之妥协。
如果非要简单的划分,那么旧派是大明初立,人心混乱的产物,新派是国泰民安,人心归服后的产物。
在朱元璋这两年明显苍老,身体不爽朗的局势下,新派的声音越来越大。
特别是在新派在皇太孙身前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了老派,造就了老派的实力,从原来的强大逐渐削弱了下来。
也可以看做原来的太子一系的标签,开始转化成皇太孙一系的标签。
相比较东宫的热闹,朱元璋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他处理奏章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视力问题,导致他无法再快速的处理奏章。
多年一起互相扶持的妻子死了。
让他欢喜的嫡长子死了,令他气愤的老二也死了,这两位儿子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对他的人生是有重要意义,别的儿子比不上。
感觉到身体健康流失的朱元璋,不但没有因此恐慌,反而有丝解脱的荒谬。
说起来朱元璋也觉得奇怪。
他看过了那么多的书,越是追求长生的皇帝,越是嗑药死的越快,反而不嗑药的自己,倒是怎么也死不了。
朱元璋年轻的时候,跑遍了无数的地方,当了皇帝后,就不怎么出游了。
就连封禅泰山他也不去,在他眼中,去泰山一次,要劳动多少民力,还不如为老百姓省口吃的。
老二死了,他骂了老二后,又一次对儿子们下发了告诫,命他们遵守国法,爱护境内百姓,引以为戒。
每日忙的不是国政就是国政,从早到晚,数十年如一日。
晚年的朱元璋,病痛来临时的表现太怪异了。
因为什么动静都没有,和前些年一样,整日和国政为伴,没有闹出幺蛾子出来。
而国家动兵仍然稳的很。
例如边境,除非是有土司起兵作乱,危害一方,才会最后派兵征服,平常是以王化拉拢为主。
无论是对西对南对北,只有在土司起兵,彻底撕破脸后才会动兵,看起来显得很“软弱”。
要说他没这个军事实力还是没有这份气魄呢?
北平开平扩卫的事情,本来他是同意的,可老二死了,朝臣们反对激烈起来。
朱元璋没有精力了,于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但是北平布政司提出的移民,朱元璋认为对国家是有利的,同意了北平布政司的奏疏。
“朕记得在二十五年,从山东登莱二府,迁移贫民五千六百多少来着,是三十五户还是五十户到东昌,以及北平河间一带吧。”
身边的太监惊讶的张开嘴,回答不上来。
朱元璋也没有指望太监能回答他,每日处理奏疏的时候,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自言自语成了习惯。
以前还有妻子可以说话,还有标儿,现在的朱元璋,更像孤家寡人了。
“下旨,山东与山西,统计五丁以上及小民无田可耕者,起赴北平编籍屯种。”
天下的形势牢牢的记在朱元璋脑海中,哪怕是现在的他,仍然能准确的做出判断。
明朝的移民,采取就近原则,并且以无地农民为主,凡移民恳田的,都有朝廷给予耕牛、种子、路费,三年不征税的政策。
北方郡县荒芜田地,乡民无田者耕种,每户给田十五亩,又给两亩蔬菜地。
还有余力的,不限顷亩,皆免税三年。
包括服役的百姓,在当地开垦的,无牛者官府给之。
正是朱元璋方面的政策支持,才只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北方的人口和生产环境,恢复了农耕文明。
朱元璋对农业的力度,正如后世对经济发展支持的力度,在那二十年,国上下以经济为目标,无论是官员还是人民。
在北平。
经过数年的调控,人口已经发生了变化,在农业人口的基数上,追求的是工业人口。
北平第五座焦炭炼制厂开工了,以供应炼铁炼钢的燃料需求。
而北平的煤炭行业,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接一座矿井被开发了出来。
朱元璋三十年如一日对农业的发展推动,造就了朱高炽在北平发展工业的基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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