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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呢,说来也是凑巧。
他们三人今日刚刚抵达平洲城,本想先去集市上买点新鲜的热炊饼垫垫饥——毕竟他们这一路风餐露宿赶了几天的路,也确实该买点热乎的食物祭祭五脏庙了。
不成想,好巧不巧的是他们居然在集市上撞上了一桩风流恶少、欺男霸女的恶劣之事。于是自然是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了。
只是吧,那小姑娘一报出自己的出身姓名,他们三个登时笑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话说呢?简直是无巧不成书!
凌或本想趁着今日晚上夜深人静时,远远去城西看上一眼于家如今的情况,便悄然遁去。
——如今他也穷得很,实在没办法给于家留什么银钱,只能略尽心意。
同样的,他们料想于家哪怕落魄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来也瞧不上他们三人那块恨不能掰开了花的一两银子。
结果没想象到的是,随随便便管了一桩闲事,居然还管到了“正主”的头上?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毕竟对于于家,他们最初的计划,就只是远远看上一眼近况而已。
登堂入室?
三人在心里齐齐皱死了眉头。
不敢想不敢想。
韩长生悄悄推了推凌或瘦削的脊背,趁他转过身来,连忙朝他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很清楚——咱可不兴犯迷糊啊,于府的大门咱可不好进!
除非他们胡编乱造一个假名,否则“恩公”转眼不就得变成“狗贼”?
凌或微微一顿,他将视线轻轻移开,然后低头道:
“于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做客就不必了,我们着急赶路,方才已经吃过了。”
于安安微怔,她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韩长生捏在手中的油纸口袋上。
——那口袋外面明晃晃的漏出了三张没来得及吃的热炊饼这?
当真是吃过了?
亦或只是托词?
韩长生尴尬的一笑。
他背过手去将炊饼藏在身后,欲盖弥彰的打起了哈哈。
“哈哈,吃过了,真吃过了,这是我买来闲时嘎巴牙的零食。零食而已”
跟韩长生比,谢昭可就应对自如多了。
谢昭这厮说谎根本不用打草稿的,她从从容容接过韩长生蹩脚的话头,还装腔作势的演足了戏,斥责他道:
“早都说了让你少吃点,一天天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让人家于姑娘笑话了吧?谁家好人儿,零嘴的吃这么多?”
想了想,她又和颜悦色的看着眼中略闪过一丝失望的小姑娘,笑眯眯道:
“不过,饭我们虽然不吃了,却还是要送姑娘回家的,防止那恶少掉过头来,再来惹事生非。”
凌或和韩长生下意识侧目而视,不动声色看向谢昭。
唔怎么说呢?
“惹事生非”这个词从谢昭口中说出,尤其还是说别人的,那就多少显得有那么几分离谱了。
不过人美心善的于家小姐于安安显然并不了解谢昭的“真面目”,她听了这话,终于重新高兴了起来。
“这就再好不过了,多谢几位少侠。”
于安安心想,从城东到城西少说也要走上半个时辰,届时她与恩公们一路聊聊家常,待等到了城西于府她便再度出口相邀,说不定他们却不过情面便同意了。
于是,几人一同出发,向城西走去。
于安安明显只是寻常闺阁女子,并非习武之人,因此她的步子格外小。
他们三个下意识的放慢了步调,不动声色与她保持一致的速度。
于他们而言,本来两炷香便可走到的路程,居然当真要走上半个时辰了。
路上,谢昭忽然开口问:“于姑娘,谢昭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于安安微微一怔,旋即好脾气的柔声道,“谢姑娘,您太客气了,但说无妨。”
谢昭“唔”了一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居然笑得如沐春风、雅正十足,平日里那份狗都嫌的匪气一扫而空。
“在下不解,姑娘乃是城西平威将军于府的小姐,为何出门时身边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
小姐如此貌美,独自一人去那城东人员嚷杂的集市,其间三教九流之人众多,若是冲撞了大家小姐,岂不是不美”
于安安闻言笑了笑,那笑容里却略带一丝落寞和尴尬。
她静默一瞬,轻轻叹道:“谢姑娘,您说笑了,我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家小姐?城西于府祖宅虽大,但却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家中其实早已没落。
我幼年时,母亲便遣散了府中奴役婢女,家中诸事也都是我们母女自己打理,从不假于人手。”
三人闻言一怔。
韩长生更是当即“啊”的一声惊呼出声,“——什么?那么大的一座于府老宅,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
谢昭也蹙起了眉,“整座府邸,便只靠夫人和小姐两个弱女子维系吗?那么大的面积,你们怎么打理的过来?”
况且还是两个不通武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于安安柔柔的一笑,温温和和的道:“其实也不难打理的。自打家中遣散了仆从婢女,母亲便锁起了府中的许多宅院,只留下一座外门外的一个小院。
那院落虽小,但我们母女二人起居日常都已足够。院中还养了好些鸡鸭鹅,又辟了一块小小的菜园,再加上先父留下的奉银财物、抚恤银钱,倒也足够我们母女生活。”
谢昭、凌或和韩长生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什么?
祖传的大宅院被锁上了大半,只留下了一隅供她们生活?
哪怕家道中落,但毕竟是堂堂平威将军的后人,怎会过得如此凄惶?
怪不得,就连城东集市上,不开眼的富家恶少甚至都敢欺负于她。
凌或皱眉。
“于姑娘,可是家中生什么变故?若有我们能做的,姑娘但说无妨。”
于安安一愣,旋即明白是他们想多了,于是连忙笑着摇头道:
“不是的,是我母亲她”
她想了想,觉得这在平洲似乎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于是便没再隐瞒,坦坦荡荡的继续说道:
“是我母亲的意思。幼年我曾听家中乳母说,母亲自从父亲离世后便性情大变、喜怒不定,与过去的她大不相同
虽然我并不曾见过曾经的母亲是什么模样,但是据乳母说,母亲也曾是出自昭歌大户人家的女儿,最是温柔贤惠,在父亲面前更是温婉又体贴瞧我,在语无伦次说些什么。
总之,再到后来几年、大概是我五六岁上下,有一日母亲不知为何,忽然冷着脸说家中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便将于府的仆役侍女部辞退了。
其中也包括我的乳母,就连那些签了卖身死契的,母亲都当众焚毁了卖身契,给了他们遣散金。”
于安安说到这里,安慰似的冲他们笑了笑。
“所以,于府实则并没有遇到什么变故,几位恩公不必替我担心,家里也并非是因为没有银钱周转才封了府。只是……”
“我母亲‘病’了,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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