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镇江攻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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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里的路程对于一群士气高昂的年轻兵士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约摸亥时初刻的样子，毛文龙的军队就悄悄的潜入了镇江堡西门外一里的一处山沟之中隐蔽了起来。

此时还是夏季，天已经变得渐渐的短了，不过此时距离天全黑下来不过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后世的现代人来说，此时夜生活恐怕才刚刚开始，第一场怕是还都没有结束。

但是对于明末的百姓来说，则完全不同。普通人家入夜之后的照明的工具往往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既不明亮，灯油的价格又不是很便宜。所以“日落而息”这个词对于古人来说，可能并不只是一个形容词。就如此时镇江城中的守军与百姓，都已经沉沉入睡，整座镇江堡之中，一片寂静无声。

毛文龙拿出了不久前刚刚由王一宁和胡常平二人送来的，由陈良策献上的城防情况图与严亦飞等人攻城商议计策。

此时野外一片漆黑，为了避免点灯暴露大军所在的位置，毛文龙命令手下找来了一大块厚厚的黑布作为遮蔽，这才将一盏昏黄的油灯点亮。毛文龙和严亦飞等人如同将脑袋钻入被子那般钻进了那块黑布遮蔽空间之内，这才面对着那图细细的商议了起来。

毛文龙此时对严亦飞的意见已经极为重视，于是他首先悄声的对严亦飞说道：“严兄弟，你觉得这场仗我们应该怎么打。”

严亦飞也小声的回毛文龙道：“将军，卑职刚刚看了那陈良策所绘制的城防情况图。城中此时共有不足百名女真真夷，以及四百名左右的汉军。加起来将近五百人，而我军一共只有三百六十多人，实在是以少攻多之势。而我们虽有陈良策做内应，但是我相信汉军多变，好似那墙头之草，大多数人会持谁强支持谁的态度。而这些汉军人数又占了绝对的优势，因此卑职认为，及时与陈良策一起控制汉军，是决定此战的关键之点。”

毛承禄插话说道：“哦？我以为你会说先攻击那些女真真夷。此话怎么讲？”

严亦飞感觉到了毛承禄语气中的一丝不友好，但是他并没有理会，回答道：“就这城防情况图所示，这镇江城的南门面对朝鲜，而这建奴当时之所以抢占这镇江堡，也是为了防御朝鲜方面在其背后出兵，也因此所有女真真夷都集中南门那里布防。同时佟养真的伪游击将军官署也在南门附近。据王先生和胡常平所说，那南门附近垒有街垒，不准我大明百姓通行，俨然已经在城中又建了一个独立的满城。考虑到我军士卒和真夷鞑子兵之间战力仍有差距，因此南门处很难一鼓而下。”

毛文龙及众人闻言都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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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城西门附近则由佟养真的儿子佟丰年带领二百五十余名汉军防守。一旦我军久攻那南门附近而不下之时，那佟丰年定会鼓舞那些汉军士气，或是许以重金，领着汉军们攻我侧翼。陈良策手中只有一百五十余人，从兵力上弱于佟丰年，而且一旦战事不利，他手下的士卒会不会跑到佟丰年一边都不好说。也因此，卑职认为，此战的关键点在于解决那佟丰年，收拢他西门附近的汉军为我用，如此则此战必胜！”

毛文龙夸赞严亦飞道：“严兄弟思路清晰，计谋深远，实在是我的诸葛孔明啊。”

严亦飞赶忙说：“将军谬赞了，卑职就是把心里的想法和大家说说，请将军和众位兄弟不要笑话严某才是啊。”

随后他继续说道：“因此卑职认为，我军可兵分两路。与陈良策接头之后，我军一部可先从北门进入城中，然后遣精锐前往西门附近袭杀佟丰年，与此同时制造混乱，让佟丰年手下汉军不知我军实际兵力，逼他们速速反正。与此同时，南门附近另一路兵力要虚张声势，攻击南门，用以牵制建奴兵不能援助城内。等我军尽收汉军之后，合力攻击不足百人的建奴真夷，饶是他们战力再强，也就再也翻不出什么波浪了。”

毛文龙与众军官都是对严亦飞这个计划十分认同，于是毛文龙拍板道：“好，就按严兄弟的计策来实施。继盛，你和严兄弟、孔兄弟你们三人由北门入城，本将则带着承禄和陈忠兄弟在南门外牵制建奴，夜战凶险又是敌众我寡，请诸位小心行事！”

众军官轰然领命！

……

天启元年七月十五日亥时末刻，镇江城北门。

此时已经到了前两日王一宁与陈良策约定的时间，此时正潜伏在北门之外的严亦飞等人借着月光看见有一人用从城墙上一条坠下的绳子爬了下来。只见这人行迹隐秘，怕应该是陈良策派出的联络人。派人将那人迎过来果然如此。言说是城中内应之事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从北门入城，同时那细作还分享了一条重要情报，那佟丰年此时正在西城门楼内与手下饮酒作乐！

严亦飞向陈继盛请战，主动要求去西门附近，袭杀佟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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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门附近上城墙倒是也可以前往西门，但是那需要在城墙上行走一里多的路程，很难不被城上夜间守卫的士兵发现，于是严亦飞亲自带领陈京成和孙滨两个旗队的数十名精锐士兵，转移到西门附近，攀附着城墙登上城头。而其他人等，则是伏在北门外的草丛之中等候策应。

此时，在镇江城西门附近的城墙上，有几个昏暗的灯笼夜风的吹拂中不断摇摆着，此时城外的黑暗之中，响起了几声不引人注意的微弱的声响，在城墙上一名守城兵士从半睡中醒来，他本打算上前去查看一下，不过很快就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了，他也就懒得去走那一趟，继续靠在城垛后面继续打瞌睡。

……

此时城下的范思达，大多数一起夜袭的人一样，身上都穿了镶铁棉甲，外面再套上一件锁子甲或铁甲，体形十分臃肿。为了避免反光，他们的脸上也蒙了一块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就如同后世的抢劫犯一样。

范思达是第一次执行这种夜袭任务，此时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强自压住心中的紧张，开始向城墙方向移动，前方严亦飞那魁梧而模糊身影显得十分坚定，这给了范思达不小的信心。

这群夜袭的明军，悄悄的将三架云梯竖立在城墙之上，这云梯的最顶端包了一块棉被，靠上城墙时候声音很小，刚才城上的士兵听到那几声就是这个声音。

严亦飞当仁不让的第一个爬上了云梯。他腰间一侧歇挎着一把牛尾刀，另一侧则是一柄更短的解首刀。

他轻手轻脚的往城上爬去，范思达紧随其后，隔了几级跟在他身后，在刻意压低的爬梯时产生的有节奏的轻响中，他们很快攀上城墙。

严亦飞在墙垛上探头左右一看，只见那城楼中有火光，隐隐传来说话声。但是城楼周围则四下一片昏暗，借着月色，也不见城上有一人。他的心中颇为震惊，却见一处城垛下面有几名军军士正靠在一处酣睡，这才心下一宽。

严亦飞轻轻拿出的解手刀，悄声静步的摸到了那几个明军身边，等另两架云梯上来的其他几个人也到了这里，只见他在月下手臂猛然一挥，几名明军同时动手，大手卡住那些守城士兵的脖子，手中的解首刀对着他们胸口猛刺。几个守军刚刚惊醒，就被这些偷袭的明军杀死，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就稀里糊涂的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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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思达此时已经与其他的十几人站到城楼门的两边，他们都手执的腰刀或是短小方便的解首刀。他们在等严亦飞等人到来好做统一行动。

只听严亦飞“杀！”的一声暴喝，随后用他魁梧的身躯猛然撞开城楼的木门，跟随上城的一众军士也都厉声高喝，挥舞着短刀英勇的杀进了城楼。

里面的十几名守城军猝不及防，被突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他们此时正围着一张方桌喝酒吹牛，他们的身边甚至还有几个美艳的汉族女子。还没反应过来，

“你等是什么人？竟敢袭击这城楼重地！你们想要造反吗？”

这佟丰年原以为是城中百姓造反，却没想到仔细一看，居然是身穿大明军甲的明军，佟丰年和这些叛军，或许打死也想不到，严亦飞的军队，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城中。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想逃跑。只见严亦飞黑熊一般壮硕的身躯已经直接向他撞了过去，将他撞倒在地，那佟丰年倒也入身行伍多年，一个翻身躲开了严亦飞的致命一击，又随手把身边的一人推上前去，以挡住严亦飞随之而来的第二击。

严亦飞的解首刀直接刺入了那名倒霉的替死鬼的腹部，那明军发出惨不忍闻的哀嚎。严亦飞借势

推着他抵住桌子，连带推着桌子一起往后面撞去，桌子周围的守军都被带翻在地上，身上满是桌上洒落的酒菜。

严亦飞利用这张桌子瞬间把屋子中的明军分成了两个部分，并腾开了进入的空间，他身后的明军兵士迅速鱼贯进入。不少守城军已经喝的大醉酩酊，连袭击的人都没搞清是谁，凶悍的明军就已经挥刀刺入他们的胸口，或是砍断他们的脖颈，惨叫声在城楼中伴随着纷飞的血雾连连响起。此时小小的城楼，宛如地狱修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