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镇江阻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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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七月二十八日晨，镇江城。

不过才寅时初刻的时间，天色才刚亮，镇江城外的后金大军阵中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这预示着，后金大军新的一轮进攻即将开始。

此时，镇江城墙上的严亦飞正带领着手下几名军官，观看着城下后金军今日的攻城序列。

今日后金军派出的人数似乎多于前一日不少。首先就是前出用于填壕的汉军人数比昨日多了一倍还多。在昨日的填壕进程中，后金军一共将三处壕沟填上，每处宽约三四丈。

虽然这样的壕沟宽度足以通过一些攻城器械，就如同昨日，后金方面就推出了三处望楼，上面有一些弓手，用以压制城上不停反击的鸟铳手和汉民的弓箭手。

同时这些望塔也曾推进到城墙边上，成功的将不足百名的身着双层重甲的后金兵送上了镇江城头。

守城的兵士中，大多是毫无甲胄防护的汉民义兵，他们所拥有的只有一腔热血和对建奴的无限痛恨，靠他们对付这些身着双层甲胄的后金士兵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最后还是严亦飞带着自己留守的二十名长枪兵，通过一阵血雨腥风的搏杀，才稳住了城上的局势，不至于在守城的第一日镇江城就被攻陷。

而今日，后金方面派出这么多人继续填壕，就是为了将更多地方的壕沟填平，为他们接下来的大规模进攻，获得施展的空间。

第二处与昨日不同的地方在于，今日皇太极终于舍得派出他八旗女真族部队发起攻击了。在填壕的汉军后面，就是飞扬着正白旗和镶蓝旗旗帜的大队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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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八旗正四旗的旗帜左右约长七尺五寸，上下宽约六尺，为长方形。龙首向右，龙腹内有五朵祥云。旗杆长一丈五尺，朱红色，龙头向旗杆，杆端为铁枪头，镶四旗，则是正四旗尺寸剪去外上下角所成。

这大旗上龙与旗色配合为白旗配黄龙，黄旗配蓝龙，红旗配黄龙，蓝旗配红龙。八色龙旗，均做龙图，镶旗的形成，只是加边后，中间面积小，龙形小些。

而今日，这些旗号的出现，就代表着女真真夷们，将亲自投入这场攻城战之中。

这镇江城设有西、南、北三座城门，分别为西门宝成门，南门迎薰门，北门凤鸣门。在城墙上，观战的火器旗队队官李泽坤见攻城的后金部队，无论是汉军还是女真军队，都只是全力向镇江西门而来，其他两门外都只留有少量兵力监视，用以防止城内明军突围。

于是他问自己的主将严亦飞道：“守备大人，我们镇江城兵力较少，这建奴奴酋皇太极为何不派兵四面围攻？这样我军压力更大，更加疲于应付吧吧？”

这个幼稚的问题让严亦飞微笑了一下：“建奴专攻一面城墙，我军兵力施展不开，则建奴伤亡更小。这建奴人丁稀少，对于他们来说，每个士兵都很宝贵。所以他们舍不得在我们城下损失太多兵力。”

李泽坤闻言想了一会，随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严亦飞道：“大人，我观昨日那建奴大军似乎攻城没有用到全力，这又是为什么呢？”

严亦飞则继续微笑着回答这个好学的年轻人道：“这奴酋皇太极看我们死守城池，不愿意突

围，就想通过昨日的佯攻麻痹我们，等守军力量渐渐枯竭，然后全力猛攻、一举而下，到时候我们想突围逃跑都来不及了，这就好比是温水煮青蛙一般。”

“温水煮青蛙，温水煮青蛙，大人这个比喻真的是十分贴切，卑职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这么精妙的比喻，实在是让卑职佩服的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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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啦，你小子别在这时候拍马屁了，带着鸟铳手们，准备迎敌吧。”严亦飞笑着用脚踢了一下这个小伙子的屁股，对于这个机敏好学的年轻人，严亦飞还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此时，排在女真阵列最前面的填壕汉军已经逐步逼近了那条用以防守的壕沟。这些汉军大多都是抓来的辽东汉民中的壮丁，他们是后金军中的炮灰，每次有这种先头送死的任务都是由他们来承担。

只见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没有任何甲胄，都是穿着了一件号衣，每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个用于填壕的土袋。

此时，这些可怜的炮灰们已经进入了佛郎机火炮的射程之内，一名炮队队官跑过来请示严亦飞道：“守备大人，我们是否要向这些填壕的汉军开炮？”

严亦飞摇摇头答道：“不用，你们继续隐藏好火炮，一会真鞑子兵上来，你们再听我号令，齐射开炮，定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其实这镇江城中原本有八门打二斤炮弹的中型佛郎机炮，那日为了进攻佟养性的游击将军府邸，又从王辅的一艘沙船上，搬下来一门打一斤炮弹的小型佛郎机炮。严亦飞见后金第一日进攻并未使用全力，于是他在和陈忠商议之后，在第一日的防守战中，雪藏了这几门火炮。

此时，当先的填壕汉军们已经进入到达了壕沟附近，同时也进入了城上弓箭和鸟铳的射程之内。刀盾旗队长孙滨和鸟铳旗队队官李泽坤几乎同时看向他们的主将严亦飞。

只见严亦飞轻轻的点了点头。孙滨和李泽坤会意，分别转身向后，面向他们的士兵高举双手，随后用力的挥下来，发出了开火的手势。

首先开火的，是留守的十七名早已提前装填完毕，瞄准好目标的鸟铳手，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开铳声响，城墙前涌起了一排白色的烟雾，随后十七枚三四钱重的铅制弹丸飞向了五十步外的填壕汉军。

立时有七名汉军被弹丸击中，他们身上毫无甲胄保护，在这个距离上，弹丸依旧能够轻易的破开他们的肌肉和骨骼，将身体里的内脏搅得是乱七八糟。中弹的每一个汉军都是立时站立不稳，痛苦的倒在地上无助的呻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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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发难的是孙滨带领的弓箭手们，原本孙滨的刀盾旗队中，就有十余名善用弓箭的士兵，他们可以在鸟铳射击的间隙，利用他们手中的开元大弓射击敌人，以作为远程火力的补充。

这次分到严亦飞手下的三百名辽东义民当中，也有五六十名会用弓箭的，他们中有不少都是当地的猎户，弓箭射击的准度甚至不输于很多明军将领的家丁。

五六十步外射出的弓箭，对于身着甲胄的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只不过对于可怜的汉军炮灰们来说，这些五六十步外抛射过来的箭支，仍旧每支都有致命的风险！

一轮弓箭齐射下去，立时就有十几名汉军痛苦的捂着中箭的部位倒了下去。

这被弓箭射中，尤其是这种远程抛射，其实很多时候并不致命，因此对于敌军军士心理的打击来说，并不如鸟铳射击有威慑力。不过这弓箭射速可是远超过鸟铳，几乎不过每隔五秒钟，就有一轮箭雨当空落下，每次都将十几名填壕的汉军射倒在地。当然对于没有被射中要害的人来说，他们很多人还能坚持着身上带着箭支，踉跄着跑回本方阵营之中。

不过今日来填壕的汉军实在是人数众多，他们有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而来。前面的人将手中的土袋扔到壕沟中之后，立时掉头就往回跑。跑到己方阵中之后稍事休息，又再次在军官和督战的女真巴牙喇兵的喝令之下，再次扛起一个土袋向壕沟跑去，如此往复不断。

虽然城上的鸟铳和弓箭不住的射击，也在壕沟前面留下了二百余名汉军炮灰的性命，不过那壕沟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平。

终于，后金大阵中一阵鸣金收兵的声音响起，那些炮灰汉军们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忙头也不回的跑回了本方阵营之中。

随后又是一阵号角声音响起，这次闻令而动的，轮到了女真士兵们！

只见他们首先推出了昨日已经出战的几座望塔，每座望塔都有城墙那么高，最上面是一处长宽都有几丈的平台。上面可以容纳几十名士兵，即可以用来射箭，也可以靠近城墙让士兵登城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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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日这后金明显是更加有备而来，昨日的三座望塔已经增加到了六座，即使现在距离还远，严亦飞也能远远的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女真士兵。

这时严亦飞大喝一声：“炮队队官何在，准备操炮！”

那炮队队官赶忙答应，喝令手下将之前用蒿草盖住的几门佛郎机炮翻了出来，这每门佛郎机炮有三名炮手，为首的炮长趴在火炮后，伸出大拇指测量着距离，随后瞄准着望塔细细的调整着炮口的方向。

另一名炮手开始将子铳放入那母铳后端那炮腹中。最后各炮组中最后一名炮手将手中已经提前烧的通红的铁钩伸入弗朗机炮的火门中，大约半秒钟之后，只见那火炮炮口和子母铳接缝处都喷出赤红的火光和一股浓烟，二斤左右的炮弹脱膛而出，直奔那后金的望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