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监军太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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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严亦飞带领着麾下的军士对着监军的方向集体行礼，算是给足了那监军的面子。

还不等严亦飞上前说话，那太监的这声音又响起了：“请诸位将士，免礼。”

“谢监军大人。”严亦飞又带领手下军士，集体收了礼，顿时一片铿锵的甲叶互相撞击之声响起。

严亦飞抬头一看，只见那来人是一个身材较为高大的太监，似乎比严亦飞还高了一些，这在明末的男人，哦不，是太监当中是非常少见的。

再仔细看去，这太监身体和脸都呈有棱有角的方形，头发倒是有些自来卷，仿佛是有意烫过一般。可能是为了彰显他监军的身份，这人一副戎装打扮，身着一身鱼鳞甲，头上戴一顶银色凤翅盔，脚踩但膝盖下一双黑色牛皮军靴，手腕上也带着精钢腕圈——如果不是他光洁无瑕的下巴和尖细的声音出卖了他，旁人见了还真会以为这是哪来的一员虎将呢。

“严将军和众位将士有心了，咱家赫睿明不是那种挑理见怪的人，严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呀。”那名叫赫睿明的监军一边说，一边敏捷地跳下了船帮，从这轻盈的动作来看，倒像是一个有些功夫的人。

不会是东厂的某位厂公吧，严亦飞有些恶趣味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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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严亦飞嘴上却客气的说道：“我石城岛地域偏僻，能盼得赫公公前来，自然众将士是十分欣喜，都是争相想要来迎接赫公公，倒让赫公公见笑了。”

这个赫睿明给严亦飞的第一印象还可以，至少这个人是来合作的，不是来找麻烦的。愉快的黄石奉承了吴穆两句，

随后，赫睿明委婉的拒绝了先去严亦飞设下的接风宴，反倒急不可待地要视察全岛全军。

这赫睿明本是一个在宫里混得不很得志的小太监，入宫十几年来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前途，只是钟鼓司一个太监小头目而已。

但偏偏他还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太监，这次天子下令由太监监军东江镇，大部分太监都不愿意来，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身处建奴地盘的腹地，是个即艰苦又危险的地方，但是这赫睿明公公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出头机会。

这大太监自然去皮岛监视总兵毛文龙，也根本轮不到赫睿明这种小角色，但是此时石城游击严亦飞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名声在整个京师都正叫的响，赫睿明觉得是个大好的机会。

因此，为了能捞到去石城岛监军的差事，赫公公还去行贿了之前两次来东江镇传旨的姓王的小太监——虽然后者比他小了十几岁，但是他常年跟在魏忠贤身边，身份地位远高于赫睿明。

在赫睿明死皮赖脸的认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王公公为自己的干爹，以及一笔银子的贿赂之下，那个王姓的小公公就在魏忠贤面前说了他几句好话，如此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

此时赫睿明背着手，慢悠悠地和严亦飞一起参观他未来的工作单位——石城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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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后的随从紧紧的跟着赫睿明，手上还捧着一个黄色包裹的盒子。严亦飞虽然来自后世，但是他和一众军官也都知道那个盒子里大概是一道圣旨，在情况万分紧急的时候，赫监军可以把它拿出来控制全军，甚至是直接将严亦飞砍了。

用了两个时辰大体参观了石城岛和石城军之后，赫睿明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一向在京师和宫中待久了的赫睿明，看到石城岛上军民只是挣扎着生活在温饱线上，整个石城岛上上下下，居然都只住着那种叫地窨子的临时住宅，这让赫睿明有些打他退堂鼓，这么艰苦的环境，他能受的了吗？

“原来，这石城岛这样艰苦啊。”赫睿明变得闷闷不乐起来，语气也很沉重。

太监的荣宠完全建立在皇帝的信任上

，赫睿明来石城岛以前本来十分兴奋，觉得跟着给石城军当监军是很有前途的一件事情。只要严亦飞像之前那样再打几个胜仗，天启皇帝在记住严亦飞的名字以外，也就会牢牢记住他这个监军的名字，而且在皇上心中还会增添一个知兵事的印象。想如此不久，他进入司礼监当个秉笔太监，怕是不成问题啊。

所以来石城岛的一路虽然辛苦，但赫睿明始终保持了一个兴奋的状态，连做的梦

里全都是在他赫睿明的监督之下，严亦飞打了大胜仗。

现在眼看这石城岛生活竟如此艰苦，闻名遐迩的石城军一年前也不过是几百农民吴而已。

想到这里，赫公公一下子变得很伤心，一路上的好心情都没有了。其实太监的特殊构造，让他们比武将还没有退路，一旦哪天建奴攻下了石城岛，可能那些武将投降之后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后金军的军官，他是他们太监，怕是连投降都未必有人肯收留。

从这个角度看，这赫睿明和他严亦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文臣有老师、子弟、同僚帮忙，说不定能成功地把责任推卸掉，但赫睿明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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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于行贿的的那笔费用虽然菲薄，但

却已经是他的全部财产。为了日后的荣华

富贵赫睿明已经是倾其所有，赌上了他那点可怜的积蓄，考虑到这一点，这赫睿明肯定是贪财的。

但是即便如此，严亦飞个人还是觉得太监监军比文臣监军对自己更有利，因为只要给予他们一些银钱上的好处，自己在军事和民政问题上就能充分的发挥而不被掣肘，而且这个赫公公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什么节操的人。

……

天启二年六月初八日，这一天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严亦飞成亲了，而成亲的对象自然是让他一见钟情的梁然。

这天整个石城堡内外，都是张灯结彩，仿佛过年一般，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所有军民都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前来忙活严亦飞的婚礼。

这天宾客众多，十分热闹，除了在黄骨岛堡执勤守护的一些战兵之外，其余几乎整个石城岛军民都就来参加了严亦飞的婚宴。

只见严亦飞一身新郎官的打扮，只是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严亦飞将一个个客人迎进厅内，随后微笑着招呼他们。

此时严亦飞身旁有一年轻男子轻声的叫了一声姐夫，严亦飞抬眼一看，却是妻子梁然的弟弟，名叫梁博文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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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亦飞的这个小舅子今年不过十九岁，人长得十分清秀的样子，却好像个书生，他是梁家唯一的男丁，因此虽然世道艰难，这梁博文从小倒是也上了几年私塾。

从梁博文身边走过，进入了游击将军官厅的内厅，这里便是严亦飞与梁然的洞房，里面红烛高燃，铺了一个大红的喜床，喜床上还铺着一些大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着早生贵子，这一点倒是足足传承了数百年，直到现代社会的婚礼，也普遍有着这个习俗。

此时喜床之上，梁然一身新娘子的打扮

，头上披着大红盖头，端坐在床上。在她旁边，围着几个石城堡内选出的几个年轻丫头服侍，这些小丫头一个个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此时他们只是叽叽喳喳的，只是向梁然通报外面的情况。

此时梁然听着身边女人们的贺喜，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众人在耳边的话似乎变得很遥远，她只是痴痴在想着，自己终于成为了那朝思暮想人儿的妻子了。自从镇江城下那次初见之后，冥冥之中就仿佛有宿命一般，她就认定自己将来是要和这个人在一起痴缠一辈子的。

于是她日日盼，夜夜盼，终于等到了那个人儿得胜归来，前来迎娶自己，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那种期盼和对严亦飞的感情，她用言语表达不出，但是她从小也读过一些诗书，有段诗词恰好倒是能描述此情此景：

“银烛光摇玳瑁筵，绎河初渡鹊桥仙，黛眉恰似纤钩月，玉貌何殊绿水莲；红叶沟边传好句，紫箫声里住飞泉，行看梦叶熊罴吉，鼓瑟雍雍正妙年。

嘉偶天成拜玉堂，争看娇女配仙郎，尊前合成调鹦鹉，台上引凤凰；华月团圆除宝扇，香云袅娜斗新妆，因风传语张京兆，日画春山几许长。

筵开吉席醉琼觞，华国楼头鸾凤翔，印证同心临绮阁，影传笑吻粲兰房；笙歌恰喜追萧史，举案堪欣媲孟光，诗咏关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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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诗咏乐陶然，禹锡风微远近传，锦帐香浓情缱绻，洞房春暖意缠绵；雀屏中目郎才俊，鸿案齐眉女貌妍，琴瑟和鸣家美满，百年偕老永团圆。”

梁然觉得心内有一股东西在堵着，有种想哭的感觉，虽然极力控制，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泪水已是流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自己夫君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