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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马兴附议。”
“臣张苍附议。”
“臣”
只是安静了稍许,殿内再度响起附议声。
这些官员都是赞同立长公子扶苏为储君的,一时间,举殿似都在拥立长公子为储。
然位列九卿的姚贾、杜赫等人都沉默不语。
若是过去,他们同样会欣然赞成立扶苏为储,但上一次的事,扶苏的举措,让他们很失望,他们察觉得到,扶苏似根本就没理会过他们。
这是姚贾、杜赫等人不喜的。
眼见殿内越来越多朝臣建议立扶苏为储,姚贾渐渐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朝嬴政行了一礼,肃然道:“臣认为立储之事,事关天下长久,不能急于一时,更不能草率决定。”
“长公子过去信人而奋士,臣对此也深以为然。”
“但这大半年,长公子变化很大,跟过去已不可同日而语,岂能再用过去的眼光去看待长公子?”
“这不仅是对长公子的不尊重,更是对大秦长治久安的疏忽。”
“臣认为不妥。”
“今陛下君临天下,四海归一,绝三代之风习,湮昔日之封国,为的是建立一个千秋万世之帝国,储君为帝国日后的继承者,择选当慎之又慎。”
“诚然。”
“长公子过去涉猎诸般实事。”
“如天下钱币改制,民众迁徙互补,人口登录,田税徭役等民生诸事,但长公子在这种天下大政中,真正主事的极少,就算有所参与,也大多浅藏辄止。”
“而真正由长公子操行的只有‘官山海’。”
“这是长公子一手所为。”
“效果斐然。”
“但长公子行事偏激,不仅逼得商贾铤而走险,更逼得齐地发生动荡,更为甚者,未经陛下恩准,便私下特许提升商贾地位,以至最终廷尉府一时不察,罪及整个廷尉府。”
“前面有人言长公子有远见,臣实在不敢苟同。”
“这次的‘官山海’之事,若非御史府、廷尉府、少府三府通力合作,各级官署同心协力,最终才安然解决,不然恐会危及整个关中。”
“关中不稳。”
“大秦又岂能安稳?”
“长公子之政过于潦草急切,完全出于个人的私心,全然没有考虑到对帝国的影响,以及帝国的实际情况,如此不切实际的行政手段,实在令臣有些担虑,臣非是对长公子有意见,只是”
“长公子这半年来的所为实在不能服人。”
“储君乃帝国未来之基石,是万不能出现任性而为的情况的,长公子就目下的情况,实在令臣有些担心。”
“臣为帝国长久考虑,长公子眼下都不适合。”
“请陛下明察。”
说完。
姚贾恭敬一礼,重新坐回席上。
话语落下,举殿侧目。
姚贾的开口,出乎很多人意料,尤其前面长公子已隐隐‘众望所归’,他这时突然开口反对,态度已很是明确。
不少朝臣蹙眉。
大秦真正参与过政事的唯有扶苏。
十几名公子中,除了立扶苏外,还能立谁?
陛下好不容易松口,若是这次依旧决不出,那岂非是给陛下添堵?
众人神色各异。
高台之上。
嬴政面色如常,对此并不在意。
见始皇没有开口,原本附议的朝臣当即消停下来,全都皱眉深思起来。
这时。
杜赫开口了。
他起身高声道:“臣同样认为立长公子为储不妥,秦自立国以来,一直都未真正遵守立长一说,一直以来遵从的是立贤。”
“这才有六代明君治世,继而为大秦扫平天下奠定了基础。”
“长公子为长,但未必就贤。”
“方才姚贾太仆便已说明,长公子真正当政主政时,很容易意气用事,国家之事无小事,岂能这般意气任性?”
“当年博士学宫中众儒生逃亡,长公子却一直有意包庇,继而让孔鲋、子襄等儒家博士全身而退,也无形加深了关东对帝国的误解,儒家善口舌,善拨弄是非,若是当初朝廷直接对儒生下手,地方情况或许会好很多。”
“儒以文乱法。”
“儒家为害之烈,如长堤之一蚁,如大厦之一虫,安可这般小视?”
“孔子这儒家创立者如何?他对文人之言,可是看的清楚,言可生乱,乱可灭国,不然孔子何以杀少正卯?”
“长公子空谈仁善。”
“却是在以小仁而乱大政也!”
“长公子在天下的贤名,多为儒生传播,实则情况难言,我等身为帝国的治国大臣,安能对此等隐忧置之不理?”
“大秦的治国为政可是法!!!”
杜赫的声音不大,但句句铿锵有力。
他继续道:“六国余孽之复辟势力,三代王政下的残枝败叶,在大秦法制之下就是一群虫蚁蛇鼠,大秦就理应将这些虫蚁蛇鼠清扫干净,如若不然岂非是误国、误民、误华夏文明也?”
“我等身为大秦臣子,岂能用大秦的法制文明,去换一个所谓的兼容,去换一个所谓的海纳?”
“大秦从来都不讲仁!”
“讲的是法!”
“长公子眼下的确有所改观,但长公子受儒家荼毒太久,儒家那套‘伪仁伪善’,岂是这么轻易就能扭转的?”
“臣实不敢冒险。”
说着,杜赫朝始皇深深一躬。
他深吸口气,将目光从众公子身上扫过,公子高等人脸色微变,连忙将头埋了下去,根本不敢跟杜赫对视。
最终。
杜赫将目光定在了胡亥身上。
胡亥眼皮一跳。
他倒是没有躲避目光,反倒很好奇,杜赫会怎么夸自己。
见胡亥这么坦然,杜赫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臣认为幼公子相较长公子更为合适为储君。”
一语落下,举殿皆惊。
杜赫沉声道:“幼公子自幼熟读律令,对秦律了解极为深刻。”
“其做事风格也类陛下。”
“若仅仅如此,臣也不敢冒然建议陛下立幼公子为储,但这次的南海之事,让臣不禁对幼公子另眼相看。”
“臣对南海之事了解不多。”
“从南海传回的一些只言片语,也是清楚的知晓,幼公子在南海犒赏大军时途中发生了意外,军队哗然一片,甚至大有鼓噪闹事之嫌,在如此危机时刻,幼公子临危不乱,遇事不慌,沉着冷静应对。”
“实有王者之风。”
“更为甚者,幼公子不仅将军中可能引起的动荡给化解,更是还引起了百越人的忌惮跟惶恐,甚至欲除之而后快,这便足以证明,幼公子之才之能,已引起了百越人的恐慌。”
“幼公子到南海不过十余日,却能让百越人这么忌惮。”
“这岂非证明了幼公子才能之卓越?”
“幼公子过去随陛下巡游四方,眼界也随之大为的开拓,虽并无太多的行政处事经验,但幼公子过去在陛下的熏陶下,定也积累了不少见识,又熟知律令,对大秦的体制深有了解。”
“相较于长公子,臣认为幼公子更适合为储君。”
“请陛下明鉴。”
听完杜赫的话,胡亥神色微异。
若非他对自己有了解,恐还真信了杜赫的话。
不过胡亥早知最终的结果,因而心绪很是平静,并没有太多的起伏,但殿内的赵高等人,却是神色雀跃激动。
若是胡亥真被立为了储君,他们也就可一步登天了。
赵高拱手道:“臣附议。”
“臣认为当立幼公子为储君。”
“幼公子性情坚毅务实,为人中和,喜好律令,对大秦律令是深有了解,也一向严以律己,遵纪守法,从未做违法乱纪之事,而且这些年幼公子一直不曾停下学习的脚步,从善如流,广开言路。”
“臣相信幼公子为储君后,定能快速学习处理政事的能力。”
“请陛下明察。”
与此同时。
场中一些朝臣也回过神来。
他们打量了胡亥几眼,又看了杜赫姚贾几眼,眼中若有所思。
很快。
朝中附议胡亥的朝臣渐渐多了起来。
一时间。
朝堂甚至争执不下,也渐渐分列成了两队。
一方赞成扶苏,一方赞成胡亥。
不过,相较于其他朝臣的争执,李斯却眉头紧锁,他依旧没有想明白始皇的用意,以他对始皇的了解,始皇不可能这么随意就做出立储的决定的,定有其中的深意,只是他始终没有想明。
而且
胡亥在南海可是遭遇了袭杀。
事关皇室颜面,始皇当真就这么放过了?
这绝不可能。
再则。
这次的储君之争,争论的焦点扶苏,眼下还在北疆,根本就没赶回来,这次的朝议,从任何角度而言,都透着一股异样。
在一阵沉思无果后,李斯没有继续多想。
他再度将心神回到殿内。
在他心中储君人选,其实并不是扶苏。
非是不喜扶苏。
而是扶苏若为储君,日后上位为秦二世,到时自己的丞相之位恐是保不住,他可不认为自己在扶苏心中,有蒙恬的地位高。
看向殿内争做一团的众人,李斯眉头皱的越来越近。
倏而。
他似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他再度将目光望向后方,望着争执不断的两方,却是意识到,这次的所谓储君之争,实则是朝堂的政治分野。
李斯心神一紧。
他知道这是朝堂的又一次站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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