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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雒,商山。
这里是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四人的隐居之地,四人本为秦朝博士,只是后面不满秦廷的焚书坑杀,便逃离了咸阳,如今隐居于商山。
被尊称为商山四皓。
扶苏颁布的求贤令,而今也传至他们手中。
他们对秦廷早就失望至极,也基本绝了为秦效力之心,只是过去跟扶苏有一定交情,听闻扶苏颁布了求贤令,便想求来一观,以期看下扶苏是否已悔改。
等他们看完这份求贤令,对扶苏却是大失所望。
本以为扶苏已悔改,重回仁义之道,结果扶苏不仅没走回王道之路,反而更加偏离了,甚至是彻底走向了邪门歪道。
唐秉冷声道“扶苏已泯为众人也。”
“过去的扶苏何等仁义?拥有何等的王道圣贤之心?而今却已然不复存在,变得麻木不仁,甚至是残暴冷血,完全没有了半点王道意志。”
“可悲可叹。”
崔广将誊抄的求贤令放下,也是失望的摇摇头,嗤笑道“这恐才是扶苏之本性,本就出身虎狼之家,岂会因我等之教诲就轻易扭转?之前表露出的仁善,恐都是假仁假义,枉费我等之前如此信任,甚至是倾囊相授,结果却是培养了一位虎狼。”
“可笑至极。”
吴实也满眼冷漠。
他手掌压着这份竹简,摇头道“不看门第,不看出身,甚至奴隶、隶臣、亡人都能前去,这简直是荒唐,把士人当成了什么?真以为会识字的便是士人?”
“如此贬低我等士人,当真是其心可诛。”
“可耻至极。”
“枉我们之前还对扶苏抱有一定幻想,而今也该彻底清醒过来了,扶苏终究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从来都不喜王道,只是利用我等,为自己争权夺利罢了,我们一时头昏,为扶苏蒙蔽了心神,好在当初焚书令下,我们便看清了秦廷之虎狼本色,早早脱离了虎口,不然恐危矣。”
周术点了点头。
他心中同样是五味杂陈。
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何扶苏会变成这样?
原本好端端的仁义之人,为何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变得不知礼数、不知教养了?为了贪图一时之短利,而舍弃天下大义于不顾,实在是让人痛心。
四人将这份誊抄来的竹简弃之如履。
彻底断绝了出仕之心。
阳夏。
吴广此刻正在袁氏帮工。
袁氏是贵族,但是昔日的贵族,眼下家道早已中落。
而今族中人丁稀少。
甚至。
吴广在来时还打听到,现任的袁氏家长袁生,之前已经想卖掉田地,外逃出去了,只是后面听闻县官被抓,这才继续留了下来。
而这个袁氏也是大有来头。
最早为陈国大夫,后面更是担任过陈国司徒。
只是随着陈国灭国,袁氏也因此衰弱,到袁生的时候,家中仅剩几百亩良田了,而因为家中无权无势,更是没少受地方官员欺压,所以前面也萌生了外逃的想法。
听到这个消息,吴广是深以为然。
他当时同样抱有这个想法。
只是后面随着县官出事,阳夏县对于他们的欺压变弱不少,他也随之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吴广胡思乱想之时,一个头戴竹冠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淡淡的扫了吴广等人几眼,便没有理会,而是就在院中看起了刚到手的竹简。
竹简翻开。
求贤令三字赫然显露眼前。
只是看了几眼,又略显不甘,将竹简放在掌间敲打着,迟迟下不了决定。
就在这时。
他突听到四周的佃农在私声窃语。
一个黝黑皮肤,竹竿身材的农夫开玩笑道“吴广,我记得你好像是有字的,那就是祖上也是出过人才的,刚才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传,朝廷颁布了求贤令,你或许可以去试试。”
“没准就真当上官了呢?”
“到时我们或许还能得你照顾。”
“哈哈。”
一片轰然笑声中,吴广没好气道“去去去,我算哪门子贵族,书都没看过几册,字甚至都认得不全,自古以来求贤,求得都是大才,哪是我这种人能想的?”
“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就不错了。”
“这些别想了。”
一旁又一阵哄笑。
他们其实也只是打趣几声。
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吴广家中情况跟他们差不多,不然何必也来当佃农?
吴广自知道这点。
也是任由他们哄闹取笑。
不过,听到这些佃农的话,院中的袁生却是来了兴趣,他看向这几名裸着上身的佃农,问道“你们中有人识字?”
那瘦竹竿抢声道“这个,吴广,他就认得几个,家中以前还是富农,不过现在跟我们差不多了。”
见状。
吴广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拱手道“我过去的确上个几天学,也就识的几个字,不过后面家里田宅被那些遭瘟的官吏给抢了,也就没有再上了。”
“可有字?”袁生问道。
“有,字叔。”吴广随口答道。
“你对出仕有兴趣?”袁生又问。
吴广苦笑一声,摆手道“哪敢有这个想法,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字识不得一箩筐,哪敢做这种美梦。”
袁生摸着下巴,笑着道“这或许未必不能。”
“啊?”吴广一愣。
袁生淡淡道“这次朝廷颁布的求贤令,跟过去的求贤令不同,求的不是‘官’,而是‘吏’,而且不问出身,不问门第,别说是佃农,就算是隶臣、亡人,若是为扶苏殿下看重,都能出仕,只不过亡人、隶臣要多经历几年‘试为吏’的考核,算是另类的戴罪立功。”
闻言。
吴广彻底愣住了。
他双眼放光,激动道“掌工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袁生挑眉,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竹简递了过去。
吴广下意识想接过,但看着自己带着泥土的手掌,又连忙缩了回来,只是眼中又充满了不甘跟渴望,在犹豫了一阵后,将带着泥土的手,放在身上用力的搓了几下,等到上面没有泥泞,这才颤巍巍的接了过来。
看完之后,不禁大喜。
因为真的跟这位掌工说的一样。
“你想去试试?”袁生似笑非笑的试探着。
吴广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牙道“掌工前面也听到了,我家里情况并不好,若是没有别的机会,基本就是一辈子当个佃农了,但我祖上至少也算有过荣光,自不甘心一辈子当佃农,我当一辈子佃农无所谓,但子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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