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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愁心带着张小攀离开后,裴尘一个人在破庙里喝着酒葫芦里剩下的酒,朝着破庙里残破的神像自言自语起来。
看样子,此处是破败的天王庙,正中的应是托塔天王,两侧的是四大天王,不过早已破败不堪,基本都只剩半截。
火堆旁,裴尘眼神坚定,边喝酒边回想着当年的旧事,三十多年前,只因师尊裴剑一得罪了当时皇帝身前的红人高必山而弄得满门被屠,自己那时不过十四岁,但已是江湖中有名的剑术高手,只是当时自己云游心切不在西京才逃过一劫,如今想来已然三十三年。
这三十三年来自己四处漂泊,虽然在剑术上成就斐然,但当年那皇帝跟前的宦官高必山如今也水涨船高,已然是大内总管的身份,要想回西京了结旧事确实难上加难,只不过如今张小攀已有归宿,自己也别无牵挂,也是时候去了结一切了。
裴尘想到此处,重重地掷下手中的酒葫芦,朝着没有头的增长天王魔礼青抬首说道:“增长天王,如今你已无首,手中长剑已锈,不如便将长剑借予裴尘,让此剑在世间除恶扬善,斩断一切恩怨与烦恼吧!”
裴尘说罢纵身而起,从增长天王手中取下早已锈迹斑斑的铁剑,便朝着破庙的门口挥出一剑,只见那陈旧的破门瞬间便被震得稀碎,一片灰尘。
裴尘将那生锈的有些弯曲的慧剑悉心地擦拭一般,磨去锈迹,但剑身还是有些泛黄,不过对于裴尘而言,世间之剑,无论再锋利,再名贵,若是不能惩奸除恶,那又与锈剑何异。
裴尘大笑几声,便将慧剑背于身后,拿起酒葫芦就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而李愁心等人自从带走了张小攀之后,便为张小攀重新做了一套衣服,还是和之前的一样,红色的棉麻长衣,但却是新的,这也是张小攀这几年来第一次穿上新衣,不过自己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心里想的仍是裴尘。
李愁心看出张小攀的心思,说道:“小攀,既然你裴大哥将你托付于我,你就应该听他的话,和为师好好修行,他日有了本事无论你裴大哥在哪你都能轻松地找到他,这样吧,咱们先吃饭,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破庙见见他,也和他好好告别一番。”
听了李愁心的话,张小攀这才开始吃起饭来,边吃还边说着要李愁心说话算话,明日定要去同裴尘道别。
一旁的紫薇此时说道:“愁心哥哥,我们是要明日动身吗?”
李愁心答道:“我等在此已有几日,也惹了不少麻烦,是时候该离开了。”
听闻李愁心的话,琴音说道:“既然明日要走,难道愁心哥哥不去与你的玉琉璃玉美人道个别吗?”
李愁心愣了一下,怎么又开始提起这茬,“琴音,你怎么又说起这事了,是不是今晚想和你愁心哥哥也同宿一晚?”
琴音闻言,立马转变了态度,平时能说会道的她在这时却开始害羞起来,“只要愁心哥哥说的是真的,琴音自然愿意。”说罢,脸一下便红了起来扭朝一边。
“我们也要和愁心哥哥一起!”旁边的几人也跟着起哄道。
这一幕被张小攀看在眼里,然后看了看眼前自己新拜的师父,突然感觉这师父好不正经。
紫薇见状连忙说道:“你们几个正经一些,小攀还在这呢,别带坏小孩子!还有你,要同宿去找你的玉琉璃,别一天到晚像个流氓。”
看着紫薇训斥李愁心,张小攀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笑,是对自己师父的嘲笑。
李愁心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吃饭吃饭!吃完早些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呢!”
有说有笑,有酒有肉,几人很快便吃完饭各自回屋,只留下李愁心和张小攀。
李愁心见几位姑娘已走,和张小攀说道:“好徒儿,现在天色尚早,为师带你出去走走吧。”
张小攀却说道:“虽然我已拜你为师,但别叫我好徒儿,就叫我小攀,这样显得更亲切自然。”
李愁心也明白,此时的张小攀只是在裴尘的劝说下拜自己为师,但现在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先由着他吧。
“好,小攀,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些话要和你说。”李愁心继续说道。
张小攀也没有拒绝,跟在李愁心身后便往街上走去。
一路上,李愁心在和小攀说着自己的往事,然后交代小攀:“如今你我既然已是师徒,我李愁心必定不会亏待于你,只希望以后你能认真修炼,我会将我会的都传给你,以后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再哭鼻子了。还有那六位姐姐,虽然平时喜欢逗你,可那也是她们喜欢你,你就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姐姐就行,好好相处,外面的世界,还在等着我们一同游历呢。”
没想到张小攀却说道:“不行,喊姐姐的话就乱了辈分,喊师娘差不多,不多师父你得告诉我如何对师娘进行排序,不然喊错便尴尬了。”
“你这小鬼头,刚才还一言不发,现在倒是调侃起我来了,真是人小鬼大。”李愁心看着张小攀说道。
这时,前面行过一辆马车,看样子的千秀斋的,到了李愁心身旁,那车停了下来,车上之人掀开帘子,露出一副精美熟悉的面庞,来人正是玉琉璃。
“愁心公子,这么巧在此相遇?”玉琉璃首先问道。
李愁心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挺巧,这么晚了玉琉璃小姐是从何处归来?”
“刚刚从太守府上归来,今夜太守设宴招待宾客,出钱让小女前去献舞助兴,刚刚至此。”玉琉璃答道。
李愁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而张小攀此时却问道:“师父,这就是刚刚琴音师娘说的玉琉璃姑娘吗?那小攀是该喊师娘还是姐姐呢?明早要不要带她一起走?”
张小攀这接二连三的问题把李愁心吓了一跳,“别乱说,叫姐姐便好,休要再提师娘的事。”然后朝着玉琉璃尴尬地笑了笑。
玉琉璃此时方知李愁心将要离去,说道:“愁心公子,既要离去,难道也不愿和琉璃道个别吗?”
李愁心有些为难,想了想说道:“这也是适才刚决定的,这才没来得及告知。”
玉琉璃说了一声知道了就让人架着马车离开了,只留下李愁心望着马车出神,见马车消失在街上,李愁心这才回过头来和张小攀说道:“今晚遇到玉琉璃小姐的事回去之后可别乱说,否则师父不教你剑招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害怕几位师娘怪罪吗,不说就是。”张小攀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一番交代之后,李愁心带着张小攀回到了福满楼,今夜张小攀便与李愁心同住。
次日清早,张小攀早早就醒了过来,将李愁心叫醒,吵着要去和裴尘告别。
李愁心让张小攀去叫醒几位姑娘,收了收东西,没过多久在酒楼吃了些东西便朝着城东破庙而去。
张小攀临走还让李愁心给裴尘带上一壶好酒。
只是当几人到了破庙之后,却看见破庙的门早已被粉碎,张小攀还以为裴尘遭遇不测,着急地朝着庙中跑去,李愁心等人也跟了上去。
可是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张小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又开始疑惑起来,裴尘大哥究竟去哪了?然后无助地看向李愁心。
李愁心也有些好奇,不过马上便找到了答案。
“小攀,你看这庙里少了什么?”李愁心问道。
张小攀环顾一周,眼神突然亮起来,“是剑,是天王手中的剑。”
“没错,既然天王手中的铁剑不在了,定是你裴尘大哥取走了,昨日他将自己的谪仙给了你,他当然也得找把自己的剑,还别说,这增长天王的慧剑还真挺适合他。”李愁心说道。
“那这门也是裴尘大哥试剑毁坏的了?”张小攀继续问。
“想来应该是吧!看来他已经持慧剑去惩奸除恶了。”李愁心带有思考地回道。
“快看,地上有字!”棋韵突然发出声来。
几人很快围了上去,还在冒着烟的柴火堆旁,有几行裴尘留下的字,那字虽是木炭所书,却将裴尘写下此字之时的洒脱与不羁完美表现了出来,那字游走之间风格全出,飘逸之中带有一股坚不可摧的凌人意志,字写道:
小攀如见,裴某已借天王之剑而去,意在斩尽世间邪祟,斩断所有恩怨烦恼,勿念。
张小攀痴痴地看着地上的字,刚想流泪却又突然想起李愁心昨夜之话,于是起身将本是带来给裴尘的酒半壶洒在增长天王残缺的神像前,半壶置于身前,说道:“天王老爷,裴大哥既然借了你的剑,这酒就当做谢礼了,望你在天上保佑裴大哥能遂心愿,斩尽烦忧。”
见此,李愁心很是感慨,原来大家都是性情中人,难免就景赋诗一首:
天王手中借长剑
但还天间一片新
故人来此故人去
唯留长愿诉神听
此时的张小攀并不知道李愁心所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能感受到李愁心这是在写自己和裴尘大哥。
“既然裴尘大哥已经无挂碍而去,那我们也尽早起身吧,小攀我也该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了。”张小攀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不少,说完就朝着破庙外走去。
李愁心等人也跟了上去,不过此时没有人主动去与张小攀说话,因为此时的张小攀心中定然是十分难过的,只是自己不愿表露出来。
几人往回走着,又回到了街上,骑着马要往北门而去。
刚至北城门,李愁心再次看到了昨夜那辆熟悉的马车,心中顿时紧了起来。
果然,李愁心等人到了城下马车旁,便被车上的人拦住了,来人正是那玉琉璃。
“愁心公子,玉琉璃知道你要走,特来此送君一程。”说完玉琉璃看了看李愁心身后的几位姑娘。
而李愁心身后的几位姑娘也看着玉琉璃,确实也被一身红衫的玉琉璃惊到了。
众人看这玉琉璃肤若凝脂,柳叶眉下一双勾人眼,身材婀娜似蛇妖,确实让人难以不动容。
“不过话说回来,这玉琉璃怎么会在此处?”琴音先反应过来。
李愁心被这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以然,避过琴音的问题,朝着玉琉璃说道:“区区小事还劳姑娘挂心了,多谢相送,还请姑娘保重。”
“看来愁心公子是有众多美人相伴,如今都不愿多理会小女了。”玉琉璃朝着李愁心说道。
李愁心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身心虚地看了看几位姑娘。
此时的琴音却说道:“愁心公子,玉琉璃小姐如此恋恋不舍,不如公子也将她带上吧,我们大不了又多一个姐妹罢了。”
“就是就是!喜欢就带上吧!”旁边几人也跟着闹了起来,可李愁心知道这些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于是说道:“琉璃姑娘,非是愁心不愿,只是”
“不用说了,琉璃知晓愁心公子意思,今日小女只是单纯来送君一程,别无他想,也希望公子莫要忘了那夜琉璃之言。”玉琉璃打断了李愁心的话。
“还是不对,玉琉璃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天离开?”瑟语又提出一个让李愁心难以回答的问题。
张小攀没有多想,张嘴就说道:“还不是昨夜我与师父在街上遇见了玉琉璃姐姐。”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李愁心。
李愁心刚想说什么,玉琉璃却摇摇头:“走吧,愁心公子,在多呆一会儿等下有你好受的,几位姑娘一定饶不了你的。”
李愁心也无奈,道了一声珍重便骑着马离开了玉琉璃身边,直往城外而去。
只是朱薇这丫头,在走过马车时看向玉琉璃,调皮地说道:“琉璃姐姐,放心,愁心哥哥会想你的。”然后匆匆朝着李愁心赶了上去。
玉琉璃看着一群人离去的身影,心中难免多了几许愁怨。
几人出了寻阳城,也不知下一处又是何处,只不过如此寄情山水,有美人、有徒弟,还真是逍遥。
此时,连夜离开的裴尘已到了西京城东三十里的望京城,身被一把泛黄的长剑,路人见了无不指指点点。
“这望京怎么说也紧挨着西京,这人居然连把像样的剑也没有就敢到这繁华的地界来,真是可笑!”
“哪里来的穷花子,破衣烂衫还学人弄把破剑吓唬人。”
“”
不过裴尘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朝着一座简易的路边酒摊走去。
“掌柜的,来上半斤好酒,两块烙饼。”
掌柜闻言似有些熟悉,不过不敢确认,还是朝着裴尘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
“是裴大哥吗?”只见掌柜的连忙问道。
“没错,是我,快些拿酒来,渴得厉害。”裴尘说道。
掌柜的也没多言,上了一壶好酒,一斤牛肉和两块烙饼。
“裴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
“是啊,有些事尘封得太久,是该给有些人提提醒了。”裴尘一边说一边大口喝酒。
“裴大哥,可需要帮忙?”
“不必了,你就好好卖你的酒吧,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来你这讨碗酒喝便算你报了当年的恩了,今日之后,就当没见过我吧!”裴尘说完那人也没再说。
这掌柜原是当年在望京府衙当差的捕快,被上官陷害背了黑锅,后被裴尘所救,那奸官也被裴尘揪了出来,后来这捕快便到了市井之上卖酒为生,也倒是轻松不少。
没过多久,裴尘便吃好喝好,离开了酒摊。
此时的裴尘并没有打算直接去往西京,而是打算在望京便给宫里那人送上一个大礼。
当年裴剑一便是因为路见不平,打了高必山的干儿子高永禄,才惹了祸事,本来裴剑一好歹也是宫中的剑师,按理来说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只恨那高必山听了高永禄的添油加醋之词,才会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诬陷家师,最终落得满门被屠。
而如今高必山深居宫中,想要动他很难。而那罪魁祸首高永禄便在这望京,这些年倚仗高必山在这望京胡作非为,搜敛钱财民女不计其数,已然是望京首恶,不除难以后快。
裴尘先是朝着高府走了去,在高府对面的墙边一坐便是一整天。
夜幕降临,裴尘见四周静了下来,知道时机已至。
朝着高府走去,高府护卫见裴尘模样,骂道:“滚开滚开,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竟敢来此乞讨。”
裴尘没有理会,抽出长剑一剑封喉,只见那锈剑发出一道巨大的剑意直接将高府的大门震碎。
高府众人听到动静,集结所有护卫便上前围了过来,只见裴尘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几十人便纷纷倒地,无一人活口。
裴尘所到之处皆是血洒三尺,高府为恶的人无一幸免。
高永禄此时也出来查看情况,却被眼前的景象吓惨了,急忙喊来府上平时养着的高手前来护住自己。
只见裴尘仍然无所畏惧,朝着高永禄便逼了过来,身边众人见此,纷纷上前抵挡,不过皆不是裴尘一招之敌。
高永禄根本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何事,急忙问道:“敢问好汉何人?为何对我高府痛下杀手?”
裴尘冷冷笑道:“呵,痛下杀手的是你自己,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难道忘记了吗?”
高永禄如梦初醒,“你是,你是那个人的徒弟。”
高永禄话才说完,就被裴尘一剑斩杀,鲜血流了一地。
这时一旁的房间中传来妇孺和孩童的哭声,裴尘一剑便将整块门面掀开,里面是一个丫鬟护着高永禄的夫人与儿子。
裴尘见状,说道:“我手中之剑,不杀妇孺幼子,只杀奸恶之人。”
那三人听连连跪在地上磕头。
裴尘却说道:“还要劳烦三位去西京一趟,替我传个话给高必山,就说当年那个人的徒弟回来了。若是他问何人,便告诉他一剑取他性命的男人。”
裴尘说罢,转身镇定地走出高府,仿佛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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