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王侯与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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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玉城镇压一方，它所化生出的结界困住了整个御魔关，使得四方城墙之上进出不得，也使得整个城关彻底与外界隔绝。

而在另外一方面，这座天上玉城却为御魔关挡住了其现今最大的威胁，让那座蕴含着不祥气息的血色巨门停滞于九霄之上，不可坠落，也不可与天外另一座巨门相互连通。

这也是为何石藤山直至此时都不愿与天王为敌的缘故，那位天一王侯种下的心魔灵根，令整座城池险些倾覆，而她所驾驭的九天玉城却又庇护了此城生灵。

这位天王究竟是何意？

这个疑问相信凡是了解御魔关此时情景的人，都会于心中盘桓不休。

那位冕下若是想要此城覆灭，只需散去天上玉京，城关之中便不会留下一个活口。而她撑起了天宇，使得城中万军得以幸免于难，可又为何栽种下这心魔灵根，乱诸将之心神，亡军过万？

这份疑惑埋于所有人的心底，除了那位天王本人，无人可知。

而在冥冥之中，那缕飘摇而上的清风越过了重重结界的阻隔，却在这一刻飘入了那座仙人城池之内。

此时在那悬浮于云海之上的碧玉城关之内，一座最为高耸，如通天神塔一般的建筑之中，正有一名须发皆白的佝偻老妪静静地盘坐在塔顶的一方玉床之上。

这座城关本就悬浮于九霄之间，而这座高塔却又是城关之最，盘坐于其上，只需抬目远望，便可将整座玉城映入眼中。然而同样，此地因其高耸，距离天外那座血门阴风却也是最近之地。

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阴气狂卷周天，这如刀削一般的劲气足以令宗师级的武者骇然变色，可在此地，却连那老人的一角衣袖都未曾掀起。

这位老人就静静地盘坐在那里，不曾张目，也不曾起身，就如同亘古而存的石像，寂寥，孤独，却令八方寒风无法撼动。

突然间，天地之中呼啸不止的寒风骤然间凝固了起来，九天之上尽数陷入一片孤寂，就犹如寂寥的黑夜笼罩了这方天地一般。

在那玉城高塔之上，盘膝静坐如石雕一般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贯穿云海与虚空，看着面前一片的虚无，平静的声音回荡至寰宇之间。

“尊驾既然来了，又何必隐匿身形，不肯现身一见？”

老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宛如冰冷彻骨的深井，无波无澜。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在一位精通心神之道的王侯眼中窥探出她此时究竟是何情绪，即便是掌握了“他心通”的佛门尊者也不行。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这片天地之间响起，四方云海都为之寂静了刹那，席卷至此的罡风更是转瞬之间破碎成千万蝴蝶飘飘而散。

这片云海之巅，一片孤寂的虚空之上，仿佛连天地都扭曲了起来，光影交织于一片虚空之上，待一切回归正常之时，一名身穿僧袍，长须慈目的老僧便缓步于云海之中行走而来。

看到这名僧人的模样，即便是那盘坐于高塔之上的老人都禁不住微微变化了些许神情，眼中似乎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竟然真的是你啊，尊者，你不该来此！”

凭她的修为，即便立于沧溟之中，俯视于人世之间，周天变化皆与其心中所念息息相关。

御魔关之前一系列的变化，早已蕴生通天之势，佛阵圆满之时，金钟立于苍冥之上，七魄魂线不可靠近半分，凡触佛光者皆化灰烬，如此通天彻地的法威，天王心中岂能没有猜测？

只是纵然早有准备，看到这位僧人出现在这里，一步一步登天而上之时，天王的心境之中终究还是有所波动。

极北之地第一佛修，金钟寺圣坛祖师，没有任何人敢于等闲视之。

【施主存善念，立仁心，有菩提之根，奈何一叶障目，入苦海而不得脱，回头是岸啊！】

老僧踏虚空云海而来，每一步落下，都立于虚无之间，蕴含佛法禅意的声音回荡于周天之上，虽无佛门狮吼之相，但却有佛陀教诲之意，字字皆可触及人心。

天王神情终究有所变化，佛门尊者的箴言足以触动王侯，若非她精通心神之道，恐怕就随着这位尊者的几句真言而幡然悔悟，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坚持，皈依佛门了。

“不愧是苦尊者，这‘他心通’在尊者手中即便是老身之心，都有所撼动……”

那位盘坐于高塔之巅的老人突然间笑了起来，连带着整座碧玉城池都随着她的笑声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仿佛有着无形的神力苏醒，显化，重临世间。

“老身即便孤悬于这极北边城，也曾听闻八年前尊者涅盘往生之事，却不曾想今日能够再见于此……”

随着玉城之中的压抑气氛不断酝酿，那位天一武王却是如老友重逢一般，与那其攀谈了起来，丝毫看不出刀剑相向的模样。

而那位立于云海之上的老僧随即微微默然，片刻之后，也是轻叹着摇了摇头。

【众生皆苦，老僧的真身早在数载之前便已脱去了这身臭皮囊，登往佛国而去了，如今所余下的，不过是一丝残念，一缕神通而已……】

“一缕神通所化，可做不到如今的这种程度……”

老人看上去明显有着几分放松之意，若是这位佛门尊者八年前只是诈死，今朝在此显化，让她对上一位无缺的佛门祖师，她还真的要斟酌几分。

不过这一缕松懈的神情却是一闪即逝，正如她所说的那般，故去之人所留下的手段，固然能够保留几分生前的威能，可无论是神通烙印，还是分身化魂，都不可能达到这等通天彻地的程度，不过若是佛门之人的话……

天一心中思量片刻，就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眉目之中骤然闪过一抹凝重之色，抬头看着面前立足于虚空之上的长须老僧，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佛法六通，漏尽神通……”

天地之间呼啸的寒风之声仿佛又归来了一般，凄厉的狂风犹如鬼神的咆哮，将老人后续的话语埋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