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万民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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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温丞礼所说的惊喜便是那下县的刘大人,刘炟刘大人今年已五十有八,一头白发,略微佝偻,不过他健步如飞,身子骨看上去倒还是硬朗,他头上还绑着血绷带,看着像是新受的伤。
他健步走过来,猛地往地上一跪,磕头道“下官刘炟参见长公主、驸马。”
“刘大人?”徐锦宁若有所思的看看温丞礼,随即冲身边的侍卫一抬下巴,那侍卫上前将人扶着站起来。
徐锦宁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大人身体不适,先坐下再说吧,来人,看茶。”
刘炟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这个长公主似乎与外面传言的很不一样,他也没有管这些,而是急忙将怀里揣着的两封书信放到徐锦宁面前,恳求道“长公主,下官这次千里迢迢赶往宁都就是为了强行征税一事。”
“哦?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徐锦宁问。
刘炟说“这几个月因为强行征税,百姓们苦不堪言,许多家庭已经没有办法交出这么沉重的税钱,几乎是家破人亡都上街乞讨了,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便是四皇子徐锦晟。”
徐锦宁轻轻‘恩’了一声。
刘炟又说“这是四皇子交给下官的书信,信中威胁下官强行征税后在本地为大皇子置顶房屋,并且将那些银子全都归于大皇子名下,下官不肯,他便抓了下官的家人。”
温丞礼蹙蹙眉,“您上宁都告御状,那您的家人……”
刘炟眼睛红了起来“都被四皇子的人杀了,他得知下官要上宁都告状,沿途安排了不少的杀手,若不是……若不是有人暗中相救,怕是下官这条命也要交代在宁都了。”
徐锦宁拿起那封信看了看,果真是徐锦晟威胁恐吓之言。
另一封信是……万民血书。
徐锦宁霎时觉得手上这封信有千斤重,上面每一个名字下面都按着血手印,都是要状告徐锦晟的。
“上一次有万民血书还是太祖之年的灾旱,乾州、禹州、密州三洲百姓的万民书,如今百年过后,本宫竟然再次见到了万民血书,还是在这等情况之下,当真是我宁国之灾啊。”
这件事早就被载入宁国史册,温丞礼曾经也在藏书阁看到过此事,据说当时宁国先祖一怒,将那些贪官污吏满门抄斩,尸体悬挂于三洲城门,连续暴晒了七天七夜,直到乌鸦将那些尸体啃食殆尽,唯余一堆白骨。
即便如此,这些贪官的骨头也扔到了乱葬岗,任由那些豺狼虎狈啃噬,也算是宁国史上的一大案子。
温丞礼慨叹道“如今再见万民血书却是在这种人灾之下。”
“可不是么,好歹当年的血书是奠定在旱灾之下,那些贪官该死,而这次确实人为,可光凭这些证据还不能够证明这是徐锦晟干的,毕竟在这件事中徐锦晟的双手干干净净,流言终归是流言,还是要看证据。”徐锦宁说的很沉重。
刘炟急道“怎么,难道有这万民书还不能定他的罪么?”
温丞礼也知其中利弊,道“这不过是大人的一面之词,您可曾亲眼见过四皇子下达这个命令?可曾收到他特定、盖章之后的旨意?光凭一封信?一封万民血书?”温丞礼反问他。
刘炟说不上话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难道他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也无法撼动徐锦晟的地位?尽管他不了解目前宁都的形势,可这强行征税一事就是徐锦晟在背后教唆啊。
徐锦宁也说“到时候徐锦晟可以反咬您一口,也会说这是别人在陷害他,你以为本宫不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不想将徐锦晟绳之以法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刘炟满眼泪水,一脸懊恼痛苦“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长公主,那些百姓难道就白死了、我的家人难道就白死了?可怜我的孙子才两岁,他才两岁啊,我那儿媳妇儿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那些畜生简直是没人性了。”
“您也说他们是没有人性的畜生了。”徐锦宁很同情他,可因为这件事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也同情不过来,只得出声安慰“不过您放心,弄不倒徐锦晟,咱们也有别的法子。”
“公主还有何种办法?”刘炟一听匆匆的擦干眼泪,恳切的盯着她。
徐锦宁没说话,只是捏紧了手中的万民书,“别问了,您先下去休息,总有您出场的机会。”
“那……”
温丞礼忽然问道“不知刘大人跟大皇子之间可有什么交情?能让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不愿意帮着徐锦晟?”
“对啊,这是为什么?”徐锦宁光顾着万民血书的事,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刘炟说“当年下县曾经闹过一次水寇,恰好大皇子当时在下县办差事,他孤身一人独闯山贼迷窟,救下了我们不少人,其中也有我的一家老小,救命之恩不可不报啊,就是我愿意为四皇子做事,那些曾受过大皇子恩情的人也不会愿意的。”
刘炟喘口气后,继续说道“试问,这么一个为了百姓不惧生死、正义凛然之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等恶事呢?”
徐锦宁听了很感动,“这的确像是大皇兄会做出的事。”
当年这件事还被上书到和帝那里,不过那时徐锦宁并没有觉得这有多伟大,甚至还很讨厌他,对他说话也是冷嘲热讽,这都是发生在她重生之前的,重生后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功劳都堆积在徐锦恒头上,帮助他顺利登上帝位。
“原来如此!”
刘炟拍着胸脯说“虽然我们下县只是一个小城,但城内之人各个侠肝义胆,忠心耿耿,这次若不是被征税一事搞得民不聊生,下官也不会长途跋涉至此。”
徐锦宁怒道“徐锦晟逼人太甚了。”
温丞礼轻声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且再等等。”
又是‘等等’,徐锦宁叹口气,“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先把证据都收集齐全再说。”
温丞礼说“这天,又要下雨了。”
温丞礼说的果然不错,下午十分,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虽不大,可天空却是一片乌黑,颇有黑云压境的意味,黑压压的天空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空气稀薄、寒冷,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刀子在割着喉管。
丞相府内,院子里都是死去的鸟儿尸体,这些是他养着的最后几只鸟了,可他的药还hi没能成功的研制出来了。
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左迁没有回头,只是盯着手中那只绿色的翠鸟看着,目光深不可测。
聂白仰着头,伸着手接着空中的雨水,喃喃道“这宁都的冬天从不下雪,如今倒是连续下了两场雪了,明日又该要下一场大雪。”
说完,他看向左迁“你真的准备好了?”
左迁抚摸着那翠鸟的尸体道“除此之外,我好像没有别的出路,儿子犯下的错总归要老子来承担的,不是么?”
“后路呢?”聂白问。
左迁说“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都有退路,倒是青儿……她的病怎么样,还能恢复么?”
聂白惋惜的摇摇头“恢复不了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若真的还能恢复,德妃又怎么会放任不管?毕竟是她亲妹妹,成国皇室尽数凋零,也就只剩下徐锦晟这一根独苗了。你想要扶持他成为宁国的皇,重新改国号,可……他真的能够胜任么?”
徐锦晟他不是没见过,这人没种,又贪生怕死、急功近利,就连打仗都得跟敌国商量着,生怕吃了败仗,最后不还是败在徐锦宁的计策里?
要说这徐锦宁也当真聪颖,若她是男子,那她一定会是个好君主,可惜啊可惜,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习以为是的好君主。
天下不乱,他心不安。
左迁说“至少要将他先推上皇位,才知到底能不能,若是不能,还有我等一起扶持,不是么?”
“你错了,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复兴成国。”聂白幽幽道,“这次,我要这天下大乱,我要这……天下臣民为她陪葬。”
“聂白啊聂白,你说别人走不出曾经过往,你又何尝走出过?你让我放下青儿,那你呢?你能放下女帝么?”
成国最后一任皇帝便是德妃、青儿、慕青黎三人的亲生母亲,乃是先成皇唯一的女儿,可惜身份不可暴露,故而一直以男子身份在位,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就是那三位公主也从不知自己一直叫着的‘父皇’赫然是个女子。
利用完那男子后,女帝便杀了三位公主的生父,将这三位公主交予聂白抚养,聂白也一直跟女帝走得很近,也有不少人揣测过他们的关系,可惜都被女帝一一驳回,直到最后成国灭亡了,也无多少人知道女帝身份。
提到‘女帝’,聂白眼神阴郁起来,他快速的走到雨地里,临走前冷冷的丢下一句“都不会好过,乱吧,越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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