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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蝉真人要把我这个探子放在眼底?”夏景觉得有趣。
“我不会限制你,只要你不被其他人发现,传递情报也好,挑拨离间也罢,我不管你。我还会心意的培养你,我死后,玉蝉峰就是你的。”玉蝉子说道,“这是我对九曜的报答。”
他说了谎,不是前半句,而是后半句。他不是想报答九曜真人,而是想撬九曜真人的墙角。
他认定面前的少年是九曜的弟子。他不知道在这十六年里,九曜留下的后手如何教育了少年,让少年甘愿做个探子,但他相信,比起之前短短的十六年,少年之后在他身边的时间会更长久,长到他可以洗去九曜真人的印记,让少年真正成为他的弟子,和他一起守护扶光宗。
将敌人的弟子感化,策反,收在自己膝下,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这是怎样一份痛快淋漓的复仇!
只是想想,玉蝉子就激动得厉害。
更何况……
想到宗门内暗涌的潮水,玉蝉子的心情宛若远处的夜。
夏景既然是九曜选中的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可以帮他分担一些忧愁。
他没去想夏景是否会同意,修行界实力为先,除了青霞师姑和曾经的九曜真人,世间再无人能稳赢他,就算掌门师兄也不能,等青霞师姑飞升,他也能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
夏景不可能拜入青霞师姑门下,师姑修为绝世,他的任何小动作都无法隐藏,他也不可能拜入掌门门下,咬日峰弟子众多,规矩森严,不利于打探情报。
玉蝉子笃定,最适合的人就是自己。
“谢真人厚爱,不过九曜老祖另有安排,恕我不能从命。”
夏景拒绝了他,很果断,就像被玉蝉子踩断的枯枝,咔的一声,干干脆脆,毫不犹豫,毫不拖泥带水。
“九曜让你拜入哪座峰?”玉蝉子皱起眉。
这不是需要保密的事,告诉玉蝉子也无所谓,但夏景已从四天前的场景里学到了教训,有时候说了反而比不说更麻烦。
“老祖只让我来取一样东西。”夏景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一路上,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九曜这个名号,他都觉得有趣,现在这个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他更觉得欢乐了。
他暗示玉蝉子,他是来拿东西的,不是来闲聊的。
玉蝉子轻哼一声,一挥长袖,一个巴掌大的玉盒飞出,袭向夏景。
玉盒上裹了灵力,力道很足却又很有分寸,要是夏景用手去接,以这具凡人肉体,一定会头脚颠倒,在落叶上狠狠摔一个大跟头。
唯有修行第一境,养气境的修士,使用巧技,方能破开玉盒上的稀薄灵力,方能稳稳地接住玉盒。
夏景不喜欢摔个四脚朝天,前几天下过雨,水汽浸在泥土和落叶里,会沾湿他的衣服。
这件衣服明天还得穿,湿了脏了或者换了一件都会惹来云依依的问,他不管如实答还是撒个谎,都会让少女担心。
但他又不能不去拿飞来的玉盒,玉盒里有他明天要用的东西,关系到他在扶光宗的生活质量。
若面对的是别人,夏景可以躲开,等玉盒落下再去捡,他没那种无聊的傲骨,但玉蝉子有,他若是这么做了,必然引来不喜和进一步的报复。
他后悔刚刚挑衅玉蝉子了,没想到这个家伙如此心胸狭窄脸皮厚,居然能干出这种以大欺小的事来!
玉盒飞得很快,已近了他的胸膛,他的思考更快,拿定主意后,他抬起了手掌。
微光照耀的树冠下,一缕细过蚕丝,短过银针,自由自在飘荡着的灵气,忽的被看不见的力道一扯,钻入了他的丹田,又从丹田一路往上,在道道经脉关卡上钻出细缝通行,一路来到他的指尖,噗地在玉盒上一触。
细针般的灵气刺破了玉蝉子附在玉盒上的灵力,破了那份玄妙的力道。
夏景后退两步,玉盒稳稳握在他的手心。
他用了养气境的力量。既然非养气境接不下玉盒,那么他便步入养气境好了。
若是接下来的困境都如此简单,那该多好。
玉蝉子知道这不简单。夏景刚刚做了三件事,一是将灵气纳入丹田,二是用灵气冲破经脉的关卡,三是用那缕稀薄脆弱的灵气,戳中了玉盒上灵力运转的薄弱处。
虽然在冲脉这件事上,少年取了巧,没有完冲开经脉关隘,但他无疑完美地完成了养气境的两大难题,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就能迈入无彰境。
他只用了短短的一瞬。
玉蝉子回想自己当年,有师傅赐下的丹药,有师兄细细的教诲,他依旧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纳入了一丝灵气。至于用灵气冲脉,那更是一段长久的时间。
玉蝉子觉得自己已足够重视夏景,可他现在发现,还是低估了这个少年。九曜到底是从哪里寻来了这个绝世天才?
少年拿着玉盒,往来处去了。
“盒子里装的什么?”玉蝉子问。
玉盒上有禁制,他琢磨了十六年,也没能找到不损害玉盒的同时破开禁制的方法。
夏景打开玉盒,向他一晃。
浅绿色的盒子里,躺着一把银色的清秀小剑。
合上玉盒,少年继续往前走。
“你强行冲脉,经脉必然疼痛。”玉蝉子又说。
少年的脚步没有停留。
“我看你那一指用的是剑道,却是有些生硬了,若你用得灵活些,就不用后退那两步。”
少年没有反应,好似他的话语只是一道轻风。
“你真不拜我为师?我不知道九曜让你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帮你。”
“谢过真人厚爱。”少年终于回应了,和之前一样,是拒绝。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风和树影里,玉蝉子站立良久,化作一道乌黑的剑光,掠向了玉蝉峰。
玉蝉峰比不过咬日峰的高,比不过鸿鸣峰的大,但它足够险峻,它不像一座山,而像一柄从地下刺出的剑。
剑尖上,是一座白石垒成的大殿,冰冷、光洁的殿墙,像剑刃闪过的寒芒。
玉蝉子坐在榻上,回想小池峰上的少年。
“峰主。”大弟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玉蝉子问。
“于长老领着小池峰的李长老来了。李长老得了个甲等灵根,开二花的侄孙,叫做李锦成,想拜入师父门下。”
“让他滚!”
“师父,开两朵花的灵根也不见吗?”
玉蝉子冷笑:“两朵也配?”
“可我和师妹也不过两朵……”
“那是为师瞧你们可怜!你们都不配!”
“……是。徒儿这就去回绝他们。”
“等等,刚刚那句话不许和你师妹说。”
“徒儿明白。”
大弟子御剑的破空声远去了,玉蝉子躺在榻上,望向山腰处那三股气息,心中不喜。
一个甲等开二花的灵根罢了,居然觉得自己奇货可居,还想见他,拜入他的门下?呵,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用手臂支起脑袋,放下这件小事,继续想小池峰的少年。
怎么那个夏景,就是不愿意拜他为师呢?
他玉蝉子差在哪里?别人能给,他玉蝉子都能给,哪怕是那掌门之位!
大不了他在七峰大典上挑战掌门师兄,按照规矩,只要他能赢个一招半式,他就是新的掌门,他玉蝉峰就是新的掌门一脉!
他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那少年怎么就不答应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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