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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进来爽爽吗,小帅哥”
“小爷我已经名草有主咯”,灵鼬本打算这么回答,可他想小药师要是吃醋的话一定才更有趣吧。那接下来我还是不拒绝她,和她继续搭讪好咯。
灵鼬思衬,打算将方才心中所想付诸实施。
“嗨美女!敢问芳名”灵鼬搭住身旁货箱,挑眉笑道。
眼见搭讪的竟是个小瞎子,眼角淤青的技女掸着烟灰,大烟一抽,掂量几眼,没声好气:“臭瞎子滚蛋!”
好怪的名字。灵鼬识趣地绕开站街女,他耸耸肩,唐突笑出声。
他在心情好的时候总会将自己想象成瓦西里兰诺沃伊那样的靓男,然后随便找人开开涮找乐子。
一上午下来灵鼬收获不少,除了几枚得到手的子弹外他还偷到一包治疗剂,若是赶上了变异体泛滥或是蛮族入侵的年头,这种东西的价格更是可以成十上百倍的翻。
毕竟治疗剂是只有第二帝国才能产的稀罕货,就连图书馆站博学多识的书呆子们也只能勉强造出仿制品。
正好今天是狗叔的生日,他打算买点狗叔最爱的酒,如果狗叔开心了,没准会送他几枚子弹当零钱,这样灵鼬还没想好怎么花,但他却开始向往起了未来的美好生活:他会和小药师结婚,生下他们的孩子,孩子又会生下孩子的孩子,他们会走向地表,撒下种子,世世代代耕耘土地,总之一切都会变好。越来越好。
灵鼬靠着嗅觉从地铁站一众复杂气息中辨识出酒精的味道。在灵鼬嗅来那绝不是什么酒香,刺鼻且微微发酸,烂木头的霉味时不时也会掺上一脚。
他顺着这股味道的指引前进,在酒客们的嘲笑声中走入酒馆,聚焦着众人目光的小脏手在吧台上郑重拍了一拍。
酒保没搭理他,当然,他也没理由搭理一个小不点儿。
“喂,和妈妈走丢了吗哭鼻子的小毛头!”
“哈哈哈哈”
面对这些嘲弄,灵鼬俏皮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胖酒保继续擦拭着柜台,撸起袖子的胳膊上,刀疤组成狼头似的肉色纹身。
几名风韵犹存的妇女端着烤肉从吧台旁侧的后厨走出,她们穿着裸露,身材窈窕,很快吸引了酒客们的注意力。
“一瓶上好泥巴烧。”灵鼬攀上吧椅,笑着说道。
泥巴烧正是新村庄站的特产,这种独家酿造的浅褐色烈酒既有泥土的芳香也有一股奇怪的腥膻味。
“要上好的!”灵鼬振声强调。
一名正坐在客人大腿上的癞子头女人见此甚至边和客人边打趣般朝灵鼬指指点点。
酒保嗤笑几声,他脸上纹着的大烟枪也拧巴成一团:“好酒是给男子汉喝的。”
几副桌子的位置传来笑声阵阵,灵鼬知道那些家伙正在等待自己出糗。
通过回声,灵鼬确认了酒馆内的布局,这里围着一根地铁站的大理石立柱作为承重,脚下是脏兮兮的瓷砖,头顶是烂乎乎的木头与生锈的铁板。酒馆大堂六张木桌围坐着十来个不好惹的大老爷们儿,他眼前的酒保要比他们瘦弱,他身后的柜台林林总总塞着的正是各式美酒。
“嘁,我看嘛,明明你是拿不出来!”小家伙冷哼一声,语气似是抱怨,“有钱不赚王八蛋。”
灵鼬吐吐舌头,做起鬼脸。
几名酒客拍案大笑,嘲讽的对象转为酒保。
酒保停下手边活计,提了提煤油灯灯芯,随后将一杯烈酒推到了灵鼬眼前:“这杯喝了我就卖你酒。”
“喝啊小男子汉!”一名酒客猛拍服务员屁股,呐喊起来为灵鼬加油助威。
与其说加油,不如说是起哄。汉子们喝多了总要找乐子或者耍耍酒疯。
一口气喝了就没事了吧。灵鼬心想。
灵鼬方才要捏起鼻子一饮而尽,但酒保却用毛茸茸的大手将酒杯盖住,他补充了一个条件:“用鼻子喝。”
“嗐,不用你帮忙。”一把夺过酒杯,灵鼬将杯中物劈头盖脸灌进了鼻孔,他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咳个不停。
好事的酒客们将灵鼬围了一圈,他们有说有笑,看着那小子抽搐了一会儿,看着他痛苦地打着滚——他们特意避开了他好让他撞上椅子。接着,他们看那残余的烈酒从他的眼窝和鼻孔中流出,心满意足。
“六枚子弹,下次滚远点。”酒保走向灵鼬,他将痛苦不已的小子从地上扶起,为他仔细擦了擦鼻子。
“喂,小男子汉,我卖给你一瓶,嗝两枚子弹。”就在灵鼬为价格苦恼之时,一名喝多了的红鼻头酒鬼将满满一瓶浅黄色泥巴烧递给了灵鼬。
“你这是找事。”酒保擦擦左手,他刚要给那酒鬼点教训,转眼却被揍翻在地,酒馆内乱成一片。
酒瓶,桌子,还有椅子,砸的砸,飞的飞,碎的碎。几名正在接客的风尘女被醉醺醺的怪力甩下来,有个倒霉蛋甚至挨了一酒瓶,脸上登时挂了彩,像是乱涂一通的艳抹浓妆。
趁着骚乱,买了便宜酒的灵鼬一边躲闪着大打出手的酒客们,一边冲出了屋门。
酒劲儿上头了。哪怕借助回声定位加西亚还是走得迷迷瞪瞪,像是踩了棉花,找了处僻静地方哕了小半个钟头他才算勉强缓了过来。
灵鼬记得自己是走回了家,他记得自己把酒放在了锅边,倒头睡了一觉,然后没多久狗叔便回来了,自己忘了是被吵醒的还是自然醒的,不过已经舒服了不少。
“叔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有个道理叔和你讲了很多遍。”狗叔摘了帽子,蹲坐在灵鼬身边。
“那个,生日快乐啊叔。”灵鼬揉揉眼睛,腰身酸痛。
“喔,加西亚。”灵鼬突如其来的祝贺让狗叔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起来。
黑鬼欣慰一笑,像是语重心长般说道:“打碎了牙就要往肚子里咽,如果被欺负了的话就告诉我,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叔跟你说,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遇人遇鬼笑脸相逢。”
说到后面那句,狗叔心中陡然涌起一阵失落。
狗叔虽说知道灵鼬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他还是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让失落的神情取代这一刻的欣慰。
“小子,没受伤吧”
“没有!”灵鼬挺直胸脯,“对了叔,快尝尝我给你买的酒!”
“好,好好好,叔这就尝。”狗叔自责地握住酒瓶,犹豫片刻,拧开酒盖。
出于报复性心理,黑鬼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
这孩子一直挺机灵的,可这回他买了他妈的尿兑的酒,估计是太开心忘了去嗅嗅,狗娘养的老板估计也欠,看小孩儿好糊弄,妈的算了。狗叔咬紧牙关,他没说什么别的,继续喝着,一口接一口。
狗叔的酒量欠佳,像这种程度的酗酒很快让他酩酊大醉。
喝起来又骚又臭,但狗叔一刻也没停下来。他灌下一口又一口,直到呕吐,直到地转天旋。
他听不清灵鼬说了些什么,他眼已花,耳已鸣,他只知道自己很愤怒,甚至——他想要拿灵鼬撒气。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呀!你妈的!”黑鬼操起了粗大的铁丝球棒,他狠狠砸击着灵鼬身边的干草堆,直到他没了力气,直到他的理智短暂占据了身体。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次生日,哈哈哈从来没喝这么多,对不起哈哈哈喂喂喂,找那个,找那个那个,那个镇长的小奴隶告个白吧,哈哈哈爱情爱呼”
灵鼬有些颤抖,他仔细为狗叔盖好大衣,脸上惶恐与不安交织成抽动的五官,他抑制住嘶吼的,踉踉跄跄冲向了小药师家。
这个点这个点的话
“小耗子今天你怎么这么早过来”陈曦歪着头,目光从书本上抽离,她有些困惑,不过更多的是高兴。
“喂,怎么一身酒气的你”陈曦皱眉,她本想好好教训灵鼬一通,但她知道自己一旦走下椅子很可能露馅。
“那个狗叔说你是镇长的小奴隶!”灵鼬知道自己不能把愤怒撒在小药师身上,他抿着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仅是震惊。
“啊,一定是他喝多了嘛男人就是这样,一喝多了就乱讲话,和我爸一样。爸爸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他真的是个好人。”小药师无可奈何摇摇头,她摘下自己的金耳环递给灵鼬——后者已经在说话时不知不觉走到了她身前。
也对,一定是这样。灵鼬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哦,我想把它送给你。”小药师看着灵鼬挠头的样子,不禁也微笑起来,她心里暖洋洋的,好想给他一个拥抱。
“可可这是你很珍贵的东西!”
“所以才会想送给你呀。”坐在椅子上,小药师前倾身子,以孩童应有的柔弱力气,轻轻抱住对方,她十指相扣,微笑最后显露。
话说到这里,灵鼬也接受了小药师的好意,他仔细将耳环收好,一时无以言表。
“可惜我从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将耳环送出的那一刻,小药师感慨道,但她并不后悔,眼前这盲小子早就成为了她心中的亲人。
不过话说完,小药师便后悔自己引出了这个话题。
“母亲的话我嘛,倒是有点印象。我记得她矮矮的,瘦瘦的,比我高不了多少,虽然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灵鼬平静说诉着,空洞的眼窝望向远方。
“你一定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嗯嘿嘿,其实挺有趣的。”灵鼬继续讲道,他摇摇头,踱步有模有样。
这是个不大礼貌的问题,所以小药师从来没打算问,对于灵鼬的过往她心中只是有个大体轮廓。不过既然灵鼬已经这样说了,她也眨眨眼,礼貌地合上书,专注于倾听。
“为了谋生我的老妈让我练杂耍,到了我六岁的时候,我越来越矮越来越胖的妈妈告诉我:‘我买了一只训练好的潜伏者,以后你不用表演杂耍了!’”灵鼬模仿着母亲的语气,逗得小药师前仰后合。
“然后呢”
也许是那只潜伏者死了,他们再次流浪街头表演杂技小药师心想。
“‘可我们攒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钱你却用来’我是这么问的。”灵鼬摆摆右手,嘴巴一撅,“可当时我又一想,一只训练好的潜伏者我们哪里有钱买得起嘛,很贵的,嗜赌如命的老妈肯定攒不了什么钱。”
小药师听到这里皱紧了眉头。
“‘我把你卖给奴隶主咯。’我妈这么说。”灵鼬捧腹大笑,在谈及过往的时候他的心中仿佛全无悲伤。
“我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我。临走前她掏出三枚子弹买了个蚯蚓罐头,那是给我吃的,当时我真的好开心。现在也是。说不定我误会她了不是吗她也许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许为我流泪了呢,只不过我看不见。”灵鼬笑着,拍拍瘦弱的胸脯。
“我的第一个主人是个秃子,他的杂技团可比老妈的强多了。嘿嘿,秃驴们好像有些绝学,什么金钟罩,什么肝硬化。不过我只学会了心——算。”灵鼬刻意将语气拉得很长,“我的心算很厉害,于是有段时间新主人带我去表演,就是他问我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数,加减乘除,我算的很准,不过这种把戏观众们很快就腻了。你猜为什么”
小药师摇摇头。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我算的对不对!”灵鼬笑得咳嗽起来,那股子酒味儿也因此更浓了几许。
犹豫了片刻,灵鼬没有讲其他主人与他的故事,他怅然若失地蹲坐着,但为了让小药师不被自己的消极情绪感染,他继续保持着微笑。
“对了,今天游骑兵们过来了,听说他们都是狠角色,你看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吗”灵鼬主动换了话题。
“有三个嘛,夜视镜,还有什么的,其中有一个满头银发的叔叔”
在小药师说到头发颜色的时候灵鼬思考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困惑,小药师也觉得在灵鼬面前提颜色有失礼貌,她小声道歉后便将颜色这点匆匆跳过。
“另一个少了条胳膊,他看上去很严肃,剩下一位大妈背着一支奇怪的枪,又粗又长又大,她披头散发,蝴蝶结扎在枪管上。”
“他们的弹匣里都是军用子弹呢,可不是大路货。”小药师继续补充道,那几名游骑兵正在顺着轨道巡逻,远远看着便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个弹匣多少子弹呢”灵鼬好奇道。
小药师皱起眉头望着那三名游骑兵,她没想到那些严肃的家伙竟然会向自己挥手问好:“也许二十发看样子装不了太多呢。”
“二十发子弹够咱俩换身好行头了呢亲爱的。”
“等等你,你说什么”陈曦脸涨得通红,她大口喘着热气,腹部传来一阵绞痛。
她身体失衡险些跌倒,好在机敏的灵鼬将她连同椅子一起抱住。
凉凉的。小药师心想。
暖暖的。灵鼬心头一紧。
他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女孩腹中跳动,他的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一股一股将热血泵向缺氧的大脑。
将小药师扶稳,加西亚颤抖着松开了臂膀。
小药师的大脑同样空白一片。
“我我听说亲嘴的话那样的话女生就会就会怀上小孩。”灵鼬支支吾吾道。
缓过了神,小药师点下头,犹豫片刻,陷入沉默。
“嗯。”她再次表示肯定。
“我们好像”
责任。一个遥远的词汇在灵鼬脑海中浮现,他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这一刻来得实在太快了。
“我会保护你的。”
灵鼬好想哭泣,但他只是紧紧抱住小药师,对方温热的鼻息如同落潮时的海浪轻轻拍打在他的肩上。
保护
“天快黑了,快回去吧。”小药师轻声说道。
“呃我在想给我们的宝宝起”
“快回去。”这是小药师第一次阴着脸同灵鼬说话。
“明天再见。”
望着灵鼬离去的背影,小药师趴倒在圆桌上,等到她确信灵鼬已经走远,她终于,放声大哭。
瓦西里兰诺沃依:前苏联时期著名演员,曾出演过保尔柯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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