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广渠门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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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那指挥使咳了几声,引得众人注目。
看见李顺祖依旧翘着腿没理他,人群中传出不少讥笑声。
李顺祖虽然只是恩荫的闲差,但毕竟也是正三品的指挥使,说起来也是有资格插手镇抚司事务的。
以往的李顺祖,都是主动行礼甘做下属,从没多说过一句。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当众不行礼,看起来也没有乖乖去换锦服的意思。
明摆着,这俩指挥使是要唱对台戏啊!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态度,南司的校尉们也不去换锦服了,都是三三两两的聚拢议论起来。
李顺祖不给面子,那指挥使脸上挂不住,只好都先把人支走。
“看什么看”
“半炷香之内不换好锦服来见本官,等着受罚吧!”
毕竟有权有势就是爹,南司的锦衣卫们闻言立刻噤声,一个接一个迅速走了出去。
等四下无人,指挥使方才向前几步,加大了音调。
“咳咳咳!!”
李顺祖这才从思绪中猛地回过神来,然后就看见了眼前一个满脸愤懑的同事。
脑海中迅速出现一段记忆,此人便是空降前南镇抚司的本地指挥使,名作冯亮祖。
由于原身老祖宗的不作为,他也是如今南镇抚司真正的实权人物。
据说,这个冯亮祖还和北镇抚司管理诏狱的千户有些私下关系,因此在南镇抚司内说一不二。
被派到南镇抚司来的,基本都是锦衣卫内部系统的失败者,就和南京六部那群大臣是京师官斗的失败者被贬黜是一个道理,自然不敢和冯亮祖作对。
“瞅我干啥”
李顺祖显然不太明白这时代的官场,张嘴第一句话就十分的有教无类,震惊了冯亮祖一整年。
瞅你咋地
冯亮祖瞪大眼睛,浑身气的发抖。
看着他这副吊样,李顺祖也立刻明白,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要不道个歉
道什么歉,真男人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出口即错,第一句话就得罪人,道歉是不可能的,继续错下去更不行。
所以李顺祖决定不说话了,等他先开腔。
两人就这么对视片刻,却是冯亮祖率先忍不住了。
毕竟他等会还要去广渠门办差,查办袁崇焕不是小事,也能捞不少好处,没时间在这浪费。
“方才他们都朝本官行礼,你为何没有”
李顺祖一愣,下意识笑出了声。
“你是指挥使,老子也是,为什么要跟你行礼”
后世是打工人,这一世还要任人欺凌
要是上司,这口气李顺祖说不定就忍了。
你一个平级的,跟老子在这装什么
冯亮祖那点关系唬唬别人还行,李顺祖是真不在乎。
辽东李氏虽然没落,好歹也曾经是辽东一霸,真惹急了够喝一壶的。
这句话下来,冯亮祖人直接傻了。
他站定在原地,缓了半晌才是气急败坏的喃喃道。
“反了,反了天了!”
“本官坐镇南镇抚司六年,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
“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李顺祖是看出来了,这货就是来找茬的。
刚穿越过来,李顺祖是真不想开喷。
于是话音软了一些,把腿从桌上挪下来,站起来揖身,做了做样子。
“我这等小角色,怎么能入您的法眼,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行吗”
这话虽说是软下去了,但冯亮祖却怎么听怎么像在阴阳人,心里更不舒服了,根本不想就这么算了。
今日丢掉的面子,得在众人眼前再找回来。
得让整个南镇抚司知道,这儿的带头大哥还是我冯亮祖。
他也是不再转弯,直接说道。
“查办袁崇焕,兹事体大,南镇抚司两名指挥使必须全部到场。”
“李指挥不是李氏宗族的长子吗”
“李氏在辽军中素有威望,赴广渠门奉旨查办袁崇焕一事,上头也有严令,点名叫你去,如今你是非去不可。”
李顺祖刚才在回忆,根本没听到要去干什么,一脸懵逼。
“上头是哪个上头下的令”
“我去能干什么”
这个所谓点名,自然是编的。
冯亮祖皮笑肉不笑,无心解释,打定主意要让这位李氏子弟长长记性。
“这你不用管,就差你了,再不赶紧去广渠门,上头怪罪下来,可就全是你的事儿了。”
才刚穿越,思绪还没理顺,李顺祖是真不想牵扯太多事,小声问道。
“不去行吗”
“家里有点急事,我娘病了,需要照顾”
冯亮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在借故托词,使了一招激将法,转过身去,冷哼一声说道。
“那你就滚回家继续待着吧,废物!”
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受得了这种气
李顺祖一听这话,心中热气上涌,拍案而起。
“妈的,谁说我不去”
广渠门,关宁军大营。
寒风呼啸,凛凛似刀。
场面一片肃杀,黑色旌旗随着风声猎猎作响。
似乎关宁军的将士们早就知道钦差是来干什么的,个个都举起了手中刀枪严阵以待。
营墙上的弓箭手和火铳手,更是将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前方。
明眼人都看得出,一场兵变正在酝酿。
身着大红蟒袍的钦差太监车天翔浑身一颤,面对着这些终日在辽东与后金军作战的武杀之人,身上的倨傲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彻骨。
北镇抚司的缇骑们,也都没了平日的耀武扬威。
他们护送车天翔,在关宁军将士的怒视下进入军营,鲜衣怒马再是唬人,在这些将士肩上冰冷陈旧的铁甲面前也都黯然失色。
闪亮的枪尖对准了广场中央那一小撮锦衣卫,此时此刻的锦衣卫们,是显得那样的无助与弱小。
李顺祖站在人群之中,看见这一场面,顿时就后悔了。
倒不是因为害怕被波及,因为历史上这场兵变根本没闹起来,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因为按照原主那位老祖宗的性格来看,这种场面他多半是做做样子,给冯亮祖那货行一礼然后就溜之大吉了,是根本不会来的。
想着不能改变历史,第一件事就走错路了。
看来等这事过后,要尽快找到族谱查一查自己后世的家庭属于辽东李氏的哪一支,不然心里总有一个坎过不去,做事情也畏首畏尾。
冯亮祖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属于高官了,又是带队办差,自然要顶在前面。
在京城待了六年,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次亲临,脸都吓白了,连后头的李顺祖也顾不上了,生怕闹出兵变死于乱兵。
自天启末年,新帝崇祯登基以来,在畿辅闹出的兵变大大小小不下百场,外地则更多。
大头兵们事后多半会被朝廷再招抚,但在场的文武臣将都没好下场。
更倒霉的是就算没在兵变中身首异处,朝廷为招揽乱兵,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拿他们的人头去抚慰人心。
这次查办袁崇焕,万一闹出兵变,宣旨太监车天翔跑不了,南镇抚司负责督办,冯亮祖这个指挥使大概率也是要当背锅侠的。
能不怕吗
车天翔颤颤巍巍地从宽袍大袖中取出一份金黄卷轴,取出了里面的圣旨。
圣旨的金黄色直晃眼,但周围的关宁军将士不仅丝毫未动,还都举着刀枪向前了一步。
不等宣读圣旨,场面便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迹象。
在场的锦衣卫多和李顺祖一样,是由恩荫、世袭而来的勋贵子弟,尤其南司,清水衙门之下都是闲差,整日也就坐坐堂、跑跑差,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
锦衣卫之中,不乏有穿着一身青红黄各色华丽锦服,却瑟瑟发抖,不断往人群中间拥挤的无胆鼠辈。
但这还算好的,李顺祖在人群中抽了抽鼻子,竟是闻到了些许的腥臊之气。
有人吓尿了
还锦衣卫,就这
受不了这种气息的李顺祖,赶紧捏着鼻子扒开人群,往最外围挤去。
闻到新鲜空气,李顺祖呼出口气,总算舒服多了。
这时,车天翔也终于展开圣旨的庐山真面目,开始逐字逐句的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蓟辽督师袁崇焕付托不效,专恃欺隐,甚寒朕心。
其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潜携喇嘛,坚请入城。
种种罪恶,悉命锦衣卫查办,刑部会官磔示。依律家属十六以上处斩,十五岁以下给功臣家为奴。今止流其妻妾,子女及同产兄弟于二千里外,余俱释不问。
钦此!”
消息一出,关宁军将士随即大哗。
火药桶被引爆,肃杀之气顿时弥散,喧闹不已。
“什么狗屁圣旨,爷们儿来京城是勤王的,不是来受罪的!”
“老子在城外和建奴玩命,好容易打退了进攻,如今好处没看着,皇帝却派你们来兴师问罪,是何道理!”
“答应好的粮饷没了,现在就连督师也要被抓了!”
“这仗他娘的谁爱打谁打,爷们不伺候了!”
干不了了!
不干了!
数万关宁军人潮汹汹,更有不少人站在高处,举着战刀振臂呼喊。
锦衣卫们瑟缩成一团,有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被吞没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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