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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晁盖忙着救灾、复耕的时候,徽宗赵佶也在烦恼。

蔡京说西迁,赵佶说等等。

西军说西迁,赵佶还是说等等。

百官说西迁,赵佶依然说再等等。

直到林灵素和师兄王寀面如土色的从滑县回来,赵佶态度才有了转变。

“官家,那日晁盖滴血献祭,天道降福,瞬间堵住黄河决口,河边有十七万人围观。此事怕做不得假!”

天道教刚开始流传入京城的时候,徽宗、林灵素、王寀等百仙馆众人还一起研讨了一番,本来准备用批判的眼光挑刺的,可随着研读进行,众人越读越觉得合理,本来骗吃骗喝的百仙们也开始怀疑,“这世上也许真的有仙道传承,只是自己没把祖宗的典籍学到家”

当时黄河决口被堵之后,各种流言漫天飞,有说晁盖是天王下凡的,有说晁盖是水神之后的,有说晁盖是天道之子的,越传越玄乎。

徽宗已经信不过百官们的传言,所以才让自己最信任的林灵素和王寀去滑县实地查访,看是不是晁盖在故弄玄虚愚弄百姓。

听着林灵素讲述经过,徽宗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自命不凡的徽宗也感到了深深的挫败和不服。他是大宋亿万臣民之主,是玉帝之子。为何我潜心修行、仁德孝涕,天父没有降下恩赐。而晁盖一个造反的草寇杀戮成性却被天道赐福

难道真的像是“天道教”宣传的那样,天道乃是玉帝的师尊,晁盖是天道之子,所以处处压我这个玉帝之子一头

“天道宠信晁盖至此焉!”

徽宗赵佶郁闷至极,再也无心修道,挥手让林灵素、王寀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登仙殿神情沮丧的发呆。

“我真的是玉帝之子么”

徽宗甚至对自己的身份都产生了怀疑。

一直隐身了好久的蔡攸入宫而来,眼睛滴溜溜乱转,到了登仙殿,看到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道:“官家,官家,我是居安呐,未能替官家分忧,我夜不能寐。所以想邀请官家去镇安坊一游。”

“镇安坊么”

寂静无声的登仙殿内终于有了回声。

“是啊,李姥姥多次托人给我捎信,说师师姑娘思念官家,茶饭不思,都瘦了。”

蔡攸继续蛊惑道。

“这怎么行,得按时吃饭啊。”

徽宗终于从登仙殿走了出来,虽然眉宇间还有无尽忧愁,但至少走了出来。

“如今京城内人心惶惶。师师姑娘一定是心疼官家,所以也如此难受吧。不如,今晚我陪官家去看看”

蔡攸现在丢了徐槐这个军事外援,想要巩固恩宠,只能拿狎妓这种手段了。幸好,在大宋,狎妓不是下流逛窑子,反而是一件风流雅事呢。

“那就去看看。”

徽宗也想转换一下心情。宫内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是一些庸脂俗粉,何以解忧,唯有师师啊。

快到中午,人有闲时,二人决定出行。

徽宗为了脸面,还是乔装打扮了一番,脸上涂了粉,头上戴个绿簪帽,做王侯公子装扮。

蔡攸也换装,挺着个大肚子,一看就是富贵员外。

蔡攸还悄悄安排数十精壮前后左右暗中保护,这才悄悄带着徽宗出宫。

到了镇安坊,眼前的萧条却让徽宗大吃一惊,往常这里三街六市热闹非凡,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夜晚照耀如同白日。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结果,现在却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不乐。酒楼关门歇业,茶肆门可罗雀。

转过御街,见两行都是烟月牌,却是一反常态,热闹更胜往日。

“为何其他各处萧条,唯有此处昌盛”

徽宗不解。

“官家,这梁山大军就在城外,断绝了物资入城。大家坐吃山空,酒楼、茶肆但凡有点余粮都自个儿留着了,哪儿肯开门营业卖与他人啊。”

蔡攸的解释看似有理,但徽宗还是不满足,指着灯红酒绿的风月街道:“这里为何生意兴隆”

“食色性也。越是烦闷忧虑,越是有人前来借酒消愁。这勾栏美酒虽好,却当不得粮食。美人虽妙,却同样需要吃喝。不做生意不行。各取所需罢了。”

蔡攸是风月老手,勾栏的常客,对来这里常逛的人心态把握很准。徽宗不也是因为不愁吃喝,心情烦闷,所以才来消愁的么

京城百姓挨饿,但仍有大把的富贵群体需要抚慰,所以造就了风月街的异常繁华。

这个解释非但没能让徽宗解惑,反而更加郁闷生气了。

当徽宗在花楼里看到许多熟悉面孔时怒气更盛了。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让童贯这阉人领兵,根本不行!”

“我等圣人弟子,学富五车,胸怀韬略,运筹帷幄,若是能提五万兵,必能杀的梁山人仰马翻!”

“奸贼当道,官家蒙蔽,这东京城还能守得住么”

“妖道林灵素迫害佛家高僧,这是报应啊!”

“要我说,就应该及早迁都,现在城内萧条日胜一日,再这么下去,我怕大宋要完啊!”

“大胆!竟敢咒我大宋!”

“胡说,我爱大宋,我怕他完了!”

“你怕完就走啊,城门又没关。”

“城门是没关,但是梁山兵马在外面转啊,出城带的车马箱子都被收走,光人离开有什么用”

“所以啊,还得是大军护卫,咱们集体离开才有把财产带走的可能!”

“可惜官家被奸臣蒙蔽,至今不肯迁都啊!”

各种议论传入徽宗耳中,分外刺耳。

“这些米虫,在大殿之上装聋作哑,不思治国退敌良策,却在这里寻欢作乐,大放厥词,实在可恶!”

徽宗气的手都在发抖,这么多年修道的养气功夫也平息不了心中愤怒。

“官家生气,微臣可以理解,但这种情况又不是今天才有,咱们今日本就是为了放松心情,官家息怒,还是尽快去找师师姑娘吧。”

蔡攸急忙将徽宗挡住,拉到了一边。

徽宗生气过后,突然醒悟,自己要是这样跟众多大臣们相遇,那岂不是很尴尬于是顺着蔡攸的拉扯躲了过去。

又转了一条街,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窗,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正是李师师所在的花楼。

以前李姥姥只能带着几个淑女在镇安坊小街巷里揽客,自从徽宗看上了李师师,给了许多金银财宝。李姥姥发财之后,也在临街耀眼地段置办了产业,与另一位花魁赵元奴比邻,最近,李师师艳压赵元奴夺下花月魁,一时风头无两,生意非常火爆。

蔡攸银子开路,让龟奴引着,径到李师师所居住的上清馆,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

“怎么没人出来迎接”

徽宗不悦。

蔡攸脸色也不好看,微微咳嗽一声,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丫嬛来,见蔡攸道个万福,便问道:“哥哥高姓哪里来”

蔡攸道:“师师姑娘呢为何不出来相见”

“小姐正在缱绻馆与人饮茶。”

丫鬟也看出来这两人不好惹,急忙赔着小心说道。

“哼!”

徽宗更不悦了。

“请李姥姥出来,就说蔡大来了。”

丫鬟去不多时,肥胖的李姥姥满脸堆笑的小跑而来,边跑边道:“蔡大官人,您可是有两天儿没来啦。”

“你常来”

徽宗斜眼瞥了蔡攸一下。蔡攸脸上的汗刷一下就下来了,急忙俯身辩解道:“不常来,不常来,这老货见谁都这么说!”

“这位大官人,您也是好几天没来啦,我们这”

李姥姥年纪大了,有点青光眼,到了近前刚说着客套话,定睛一看发现是徽宗,急忙住了嘴,连忙把丫鬟支走,噗通跪地,道:“官家,您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住嘴,你个老货,官家的行踪是你可以打探的吗”

蔡攸怒斥道。刚才害我差点在官家面前丢分,这会儿又口无遮拦起来,以前的小心谨慎劲儿哪去了

“是是是,我老婆子年纪一大,嘴就拙笨起来啦,官家您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

李姥姥察言观色也醒悟过来,面前的官家可不是外面那些小人物,自己连忙赔罪,还连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算了,师师呢”

徽宗不愿跟这样的老鸨一般计较,又开口问道。

“官家进屋稍坐,师师马上就来。”

李姥姥总算又恢复了聪明劲,徽宗不是问李师师身在何处,而是要你赶紧拿出行动把人叫来。

少顷,李姥姥亲自小跑着赶到缱绻馆,将李师师从一众文人墨客中拽了出来。

“官家,久等了。”

李师师小跑过来,额头香汗都未顾上擦拭,亲手与徽宗换盏。那茶香味弥漫,细欺雀舌,香胜龙涎。茶罢,收了盏托,拿出古琴弹奏。

蔡攸见状急忙退了出去,让两人叙谈。

一个时辰后,徽宗心情舒畅了许多,准备回宫。

“世间千般烦恼,唯有此间最好。”

徽宗心情愉悦,在蔡攸的陪同下走出花楼。

走不过百步,阴影小巷中突然冲出一个身影,一双幼小粗糙的手捧成碗状,一边小碎步跑着,一边叫道:“老爷,老爷,可怜可怜我,给点吃的吧!”

徽宗和蔡攸这才注意到有个衣衫单薄破烂的小乞丐,七八岁左右,面黄肌肉,头发蓬松,只有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显的很有精神,向他们冲过来。

“大胆!”

在四周警戒的精壮看状大惊,怎么一个疏忽就让乞丐冲撞了圣驾,上面怪罪下来,自己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于是紧窜两步,一脚将那小乞丐踹倒在地,不耐烦道:“滚滚滚!这里不是善堂,我家老爷身份这么尊贵,把他衣服弄脏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求求你,求求你给点吃的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我还有一个弟弟,饿的走不动了,求老爷给点吃的,一点点就好。”小乞丐倒在地上哭泣着哀求。

徽宗恻隐之心萌动,问道:“你父母呢”

“家乡闹了水灾,我们一家逃难出来,父亲和母亲为了我和弟弟都饿死了。我带着弟弟好不容易才来到城里,可是逃过了灾荒,却逃不过肚子饿!呜呜……”

蔡攸见徽宗动了恻隐之心,劝道:“主人,你帮得了他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不如让官府来处置吧”

徽宗点了点头,对侍卫道:“带这孩子去买几个馒头,然后交由官府安置。”

那小乞丐乖巧的磕头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我吃的很少,可以把馒头给我弟弟吗他也饿坏了……”

等他们离开,徽宗才叹了口气,对蔡攸道:“京城之下,怎会如此”

“官家,如今天发大水,灾民自然多些。”

“是天发大水么为何没有救济的粥棚”

“灾民自然有粥棚救济,不过都在城外。可人多粥少,身强力壮者多吃,体弱胆小者少吃。这个小家伙肯定是在城外混不到吃的,不知怎么混进了城。”

蔡攸依然在狡辩,徽宗却长叹一声,官府存粮不够,他也有心无力啊。

正在这时,一群衣衫单薄的小孩端着破碗,从他们跟前跑过,还向那个叫虎头的小孩打招呼道:“虎头,观音姐姐又发吃的了,去晚可就没了……”

话音未落,人已跑远。

“他们是谁”徽宗好奇问道。

“是和我住在一起的伙伴。上次观音姐姐发好吃的,我就没抢到,这次有小哥哥的馒头,我就不去跟他们抢了。”

“观音姐姐”

“就是前面那个最大最漂亮的楼里住的一位大姐姐,像观音菩萨一样好心肠,也像观音菩萨一样漂亮,她有时候会拿一些好吃的给我们,可惜我个子小,抢不到。”

哦徽宗和蔡攸看着小孩指的正是李师师花楼的位置,不禁好奇心起,徽宗对蔡攸道:“一起看看。”

“主人,后巷阴暗,您身份尊贵,还是不要去了。”

蔡攸想要阻止,却拗不过徽宗,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穿过几个小巷,顺着那些小孩的踪迹,走到了花楼的后门处,远远的就看见在一群小破孩的包围中,那个清高典雅的楼中花魁师李师正将一些剩菜剩饭分给那些孩子。

虽然说是剩菜剩饭,却大都是那些权贵公子们的餐点,对于那些忍饥挨饿的孩子们来说,无疑是珍馐美味,天赐之物了。

徽宗看到热闹非凡的大街背后,却聚集了这么多穷苦灾民和乞丐,又看到不顾孩子们身上肮脏,欢笑着分发食物的李师师。心中五味杂陈。

师师姑娘向来以清高,冷绝著称,为博得美人一笑,费尽心思都未必能得她一个微笑,却不想,竟然在这里绽开最美丽的笑容。

徽宗正看着发呆,肥胖的李姥姥从后门冲出来,对着李师师姑娘横眉怒目,骂道:“小贱人,还不赶紧多接几单生意,否则咱们连逃出东京城的盘缠都不够!”

说完连拽带拉的将李师师拉回了楼内。

“这个死肥婆!”

看到女神消失,徽宗勃然大怒。

“官家,此事我来处理!”

蔡攸见徽宗动了真怒,连忙担下任务,今天这次出宫的事儿有点办劈叉了,他得赶紧想法儿弥补。

徽宗又看了看那些冻得瑟瑟发抖,衣衫单薄的乞丐,心有不忍,道:“都是一些可怜人,安置好他们!”

“官家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

蔡攸又是大包大揽。

待将徽宗送回宫内,蔡攸找来开封府尹吩咐道:“官家微服私访,看到城内许多乞丐,很生气。官家心善,最见不得人可怜。你明白怎么做了”

“下官明白,明日之后,城内绝不会再看到这些乞丐。”

十月初十。

徽宗终于同意迁都西京。

众臣弹冠相庆,纷纷准备车马,想把多年积蓄都一起拉到西京去。

他们可是听闻,梁山晁盖每到一城,就会抄家灭门,凶残的很呐!

十月二十。

完成复耕之后,梁山兵马在汴梁周边活动的越发频繁,在蔡京、童贯等人的催促下,徽宗与皇室众人,在五万西军、二十万禁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出城“西狩”。

众多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富贾豪商拉着大车小车随行。

李姥姥死后,上清馆李师师也跟随皇室车队同行。

蔡京举荐少保郑居中担任东京留守司主官,并由监察御史张所、太常少卿李纲协助,一起留守开封抵御梁山西进。

十月二十二。

西迁车队抵达郑州,突遇梁山五千骑兵突袭,西军统帅刘延庆护卫徽宗赵佶,蔡京等人,一日狂奔两百里进入洛阳。徽宗大加赞赏,赏赐白银三千两,上等绢步三百匹。赐名“飞腿神将”。

二十万禁军应声而散,一部分散入各地,一部分溃散向西。

随行车队被拦截,得骡马两万余,钱六百万贯,其他财货无数。

十月二十四。

虎贲军进军洛阳,虎牢关应声而降。洛阳西军在“飞腿神将”刘延庆带领下,再次飞退关中,封闭潼关自守。

作为西军仅存的大帅刘延庆不喜童贯指手画脚,将其推下了马车,童贯被虎贲军俘虏。

十月二十五。

金刚军、背巍军、神机卫、鹰扬卫围困汴梁城。晁盖抵达汴梁城下。

张所高声叱骂,李纲誓言与城同在。

郑居中忽然发难擒拿二人打开城门。

“郑居中,你身为东京留守为何投敌!”

张所、李纲一脸迷茫,继而大骂。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郑居中饱读圣贤之书,今日就要冒天下骂名,为城中百姓而减少杀戮,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矣。”

郑居中慷慨激昂的举着户籍田册打开城门请降。

“盼天王,迎天王,天王来了不纳粮。”

城门打开后,阵阵欢呼从城内传了出来,声音越传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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