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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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大学训练中心。

场上的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莫初心已是强弩之末，眼看着渐渐不支。

观众席边，凌州战大几个大三学生都握紧了拳头，满脸焦急之色。

他们自责自己实力低微，帮不了什么忙，但又无可奈何。

若不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们的情绪早就控制不住。

唯一还算得上冷静的，只有王小腾。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王小腾低下头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

手机上是一条信息，只有一句话。

“何沐去京都了！”

看到这条信息，他回复道：“多久能到？”

“一到两个小时。”

……

王小腾身体微微一僵。

内心一阵无言。

别说一到两个小时……

台上的莫初心恐怕五分钟都撑不住了。

她连续两天大战，今天又击败了两个西北大学九百战斗力以上的学生。

而如今，她面对的是西北大学的队长，战斗力九百八左右。

如果不出意外，她败了之后，其他人会在十分钟内被对方一穿四。

所以，这一场八强赛真正剩下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刻钟了。

何沐就算赶到……

恐怕也只能当观众。

……

王小腾内心一阵翻腾，大脑飞速运转，极力想着去寻找那一丝不可能的可能性。

旁边徐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声音沙哑地询问道：“怎么了小腾？”

王小腾立刻收敛了情绪，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没什么。”

他不敢把何沐赶来京都的事说出来，更不敢大声告诉竞技场上的莫初心，让莫初心继续坚持下去。

他甚至不敢流露出任何的异样情绪。

对面那群北方大学的老师都是人精，他怕把自己这边的异常引起他们那边的警惕。

然后他们会绝了凌州战大这边那最后的一丝丝可能性。

……

竞技场上，莫初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但她怎能轻易放弃？

她是知道学校要解散的。

她更知道她能战斗多久，学校就能延续多久。

哪怕多战斗一秒钟，那学校就能多存在一秒。

凌州战争大学是爷爷创建，她从五岁开始就生活在这所学校中。

学校就是她的家，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就是她的家人。

十年前，爷爷父母，他们都因为守护学校的学生而战死。

而不少学生又因为守护她而死。

从那时起，她整个人生的命运就和学校捆绑在一起了。

内心对学校对家的极度不舍，让她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不以意志为转移。

眼看着对方一拳轰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闪躲，可疲惫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作出迅速的反应了。

再加上右肩先前受了点伤，她理所当然地慢了一拍。

那一拳再度打在了她的右肩上。

巨大的力量让她的身体立刻失去了控制。

往事一幕幕这一刻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

“小初心，你在这里别动，姐姐出去一下。”

……

“我去引开怪物！你带她走！我们都欠她的！”

……

“小丫头……我不行了……你快跑……你是莫凌宇战神的后裔……是要继承战神意志的人……怎么能死在这里？”

……

莫初心额头上渐渐出现了火焰纹路。

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前两天视频中的那个狼狈身影身上。

他成了那样，还在战斗。

我又如何能轻易放弃！

莫初心向后倒飞而去，但在最后一刻，她却是突然旋转了身体，凭着感觉踢出了一脚！

砰！

砰！

两声闷响先后响起，两人同时倒飞了出去，落在了竞技场之外。

周围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解说才反应了过来。

“平……平手！凌州战争大学莫初心同学第三战和北方大学聂雷同学战成了平手！”

话音落下，四周响起了一片掌声。

在场绝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莫初心是战神后裔，他们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战平北方大学的队长十分不容易。

同时，他们也是在鼓励。

这个女生独自一个人将凌州战争大学抬进了十六强，如今虽然败了，但依旧值得钦佩。

……

王小腾看着竞技场外艰难站起身，扶着肩膀，一脸落寞的莫初心，心中也是无比动容。

有些人，根本不需要什么鼓励加油，他们自己就会竭尽力战斗到最后。

这种人，才是值得信任的队友。

对凌州战大而言，莫初心已经创造出了最好的结果。

此刻王小腾脸上的表情和其他几名同学一样，绝望中又带着几分自责，自责中还有几分不舍。

他不敢流露太多不一样的表情。

此时北方大学三名九百战斗力以上的学生都败了。

如今算上替补还有四人。

这四人都在八百战斗力以上。

如果接下来北方大学派出剩下四人中最强的那位，那他们将毫无希望。

可如果他们派出最弱的那位八百战斗力出头点的替补……

就还有机会！

王小腾内心无比紧张。

如果他是北方大学的老师，在击败了最大的对手，已经稳操胜券，自己这边还有两次上场机会时，他必定会派出最弱的那位替补上场。

一方面是为了保存实力，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另一方面，是争取让每一个学生都有上场的机会。

这也是他得知何沐赶来京都之后没有声张的主要原因。

而如今，莫初心已经成功地创造出了这个契机。

……

北方大学那边。

一个中年老师目光复杂地看了远处的莫初心一眼，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学生们不知道莫初心的身份，他却是知道的。

“不愧是战神后裔啊……可惜……凌州战大已经不复当年盛况了……这一场虽是平手，但我们已经赢了。”

喃喃低语了一句，他扫视了一眼凌州战大那边剩下的几人，然后地摇了摇头。

“吕阳，剩下来的都交给你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名学生立刻欣喜无比地站了起来。

他正是那名最弱的替补，战斗力八百一十五。

“多谢老师给我出场的机会！”

说完，他快步朝着竞技场走去。

……

王小腾看到吕阳出场，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他也站起了身。

等莫初心走到旁边时，他轻声道：“何沐正在来京都的路上，一两个小时内就回到……在这之前，交给我。”

说完，他不顾莫初心的反应，一步一步地朝着竞技场缓缓走去。

等上了竞技场，已经过去了三四十秒。

看着跃跃欲试的对手，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莫初心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再加上对手的成才给了他这么一次机会。

他如何能不抓住？

……

片刻后，战斗开始。

让所有观众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凌州战大的王小腾一开战就跑了起来，根本没有丝毫战斗的意思，亦如前两天的战斗一样。

这让所有人都十分不解。

前两天他用这种战术，可以理解为消耗对手的体力，为队友创造优势。

可是今天……莫初心都败了。

他还这样做，有意义吗？毕竟

剩下几人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比他还不如。

这最后的战斗，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打一场，然后光荣地结束这次名校争夺战吗？

当然，虽然大家心中奇怪，但并没有人说什么。

这是个人的选择，和他们无关。

……

吕阳见此心中也有些膈应，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疯狂追击。

……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战的发展方向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王小腾将猥琐打法演绎到了极致，逃跑了十五分钟，愣是没让吕阳碰到一次。

吕阳的耐心渐渐被消磨干净，眼中开始出现怒色。

周边的观众也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议论之声。

倒是解说十分有耐心，趁着这功夫不断地发挥他的解说功底，把逃跑两个字说成了花儿，引得不少观众发笑。

……

大半个小时后。

王小腾终于被吕阳的拳头擦到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归根到底，他比吕阳少了接近一百战斗力。

要不是他早早地就选了科技道，只学习极限逃生术，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狭小的竞技场上撑这么久。

解说此时已经涨红了脸，开始尬聊，他隐隐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挑战。

……

时间一点点流逝。

竞技场上的两人行动速度越来越慢……

解说彻底放弃，一声不吭。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场上两人进行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王小腾！你有种和我正面一战！”

吕阳愤怒大喝！

王小腾不管不顾，依旧逃跑。

……

砰！

又是一刻钟，王小腾正面挨了一拳，重重地摔在了竞技场边缘。

但他以更快的速度又爬了起来。

此时距离战斗开始已经过去了足有一个小时。

周边观众见他爬起，立刻嘘声一片。

无论是谁，都不会对一个让自己看了一个小时猫捉老鼠的人产生好感。

王小腾不理会那些嘘声，他只是会偶尔把目光投向训练中心的入口。

默默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

不知过去了多久。

两人都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速度已经和普通人相差无几。

王小腾步伐变得十分虚浮，汗水淋了一路。

他脸色苍白，但眼神无比坚定。

脑海中满是当初和何沐莫初心两人在食堂商讨名校争夺战的一幕。

……

“话说你们这次名校争夺战的目标是什么？”

“呃……这个，既然要参加，当然是奔着第一去的。”

……

奔着第一去的……

王小腾脑海中浮现当初何沐说的话，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

“我还是差了点啊……他们一开始就是奔第一去的，我却没敢想……呼……实力可以输给他们，但心气不能输！”

“我一定要坚持到他过来！”

想着这些，王小腾继续闪躲。

周围的嘘声越来越大，他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人在说什么。

“这王小腾好猥琐啊……他这是纯粹在恶心人吗？”

“我都看吐了！就这样逃来逃去，也好意思穿带有战神二字的校服吗？”

“莫初心摊上这么个同学，把大家对凌州战大的好感败光了啊。”

……

“王小腾！既然你想跑！我陪你跑到底！我就不信我战斗力比你高！还能耗不过你！”

吕阳已经从开始的愤怒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怒声高喊了一句，他的速度在愤怒的加持之下，又快了一截。

王小腾猝不及防之下，又挨了一脚。

这一脚虽然力量不大，但还是把他踢到了竞技场边缘。

由于身无力，落地之后，他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而这一倒，他顿时感觉无尽的疲惫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他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愣是抬不起腿。

……

王小腾眼神迷离地看向了训练中心入口。

此刻已经有人受不了这场战斗开始陆续离场，但并没有人进来。

回过头，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之后，他的右眼不知不觉变成了竖瞳。

不远处，吕阳正一步一步，步伐踉跄地朝着自己走来。

耳边响起了四周观众席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

“吕阳加油！”

“将他踢出去！”

“吕阳！加油！”

“吕阳！加油！”

……

一群人替对手加油的声音充斥了他的整个脑海。

王小腾仰头看天，不知为何，他眼中的世界突然不一样了。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此时他脑海里满是当初在医院时医生询问他的那句话。

……

“王小腾，你想保留实力我理解，但选择第二条路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如何面对世人的目光？”

……

“咳……咳……”

王小腾轻咳了两声，咳出了几条血丝，听着周边那些声音，他突然露出了一个邪异的笑容。

“这……就是世人的目光吗？也不过如此。”

“都盼望着我输……我就不认输。”

要看着吕阳一脚踢来，他抬起了右臂，挡住了这一脚。

吕阳此时也是筋疲力尽，反震之下，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王小腾趁着这机会艰难地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远离吕阳。

看着这一幕，所有观众都沉默了。

没人知道竞技场上这个身材瘦小的学生，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

与此同时。

京都边境一道流光骤然落地。

陈澈松开了手，轻声道：“何沐，京都大学在京都中间，我不能进京都，这最后一段路需要你自己走。”

“谢谢老师……”

何沐一句谢没说完，人已经朝着京都大学的方向狂奔而去。

……

陈澈目送着那个身影极速消失。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陈澈！你竟然敢来京都！”

陈澈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提着巨刃朝他冲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他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喧闹。

黑夜之中，路灯之下，繁华的街道上。

一个满身污秽的人影发了疯一般朝一个方向狂奔，引起了阵阵惊呼。

同样没人知道，这人如此急迫，到底是赶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