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星语心愿绘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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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虽然建在山顶的平凹处，背靠山坡，人们日常出入时更多走的却是操场后方沿着山坡踩出来的步行小道，而学校真正的大门却鲜少有人出入。

大门建在学校的正南方，有着像模像样的石柱和门框。一条大路从山腰处缓缓延伸到学校入口，虽然路况宽敞平缓，却因走起来浪费时间，很少被师生们光顾，只有三轮车或其他像模像样的交通工具出入时才会经过。不过大门处的风景却是学校独一无二的绝佳之地。何朵和南依时常并排坐在大门口的坡地上，居高临下欣赏着眼前葱郁的山野和蜿蜒的马路。

在晴好的天气里，周围的农田会反射着粼粼的日光，宛若碧绿的绸缎缓缓飘动。而到了夏季，农田便会蜕变为金灿灿的丰收之色。农民们弓着腰在田地里快速收割粮食的身影，把学校的周边也衬托的热闹了起来。几株高大的合欢树整齐地树立在道路两侧，沉默恬静却美艳非凡。那树冠上缤纷盛放的粉红色花朵，犹如一个个曼妙的女子正手持华扇朝她们微笑。扇面上细嫩的短绒毛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更给这些合欢树平添几分高洁与仙气。

待到夕阳西下，橙红的霞光铺满大地，远处山顶的薄雾缥缈消散，最容易把人的思绪引到天边。只消看上几眼，脑子里便会闪现出神仙腾云驾雾或者武林高手策马驰骋山巅的画面。

“你说，秦王山山顶那几个破落的墙壁是啥我看着每年都是一样的，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管过。”南依指着对面最大的那座山说道。

“我以前问过我爸，他说那是秦王庙，纪念唐太宗李世民的。以前李世民打仗时来过咱们这一带，所以咱们这里好几个村子，村名叫马上村、养马庄、砖窑沟、灵泉凹、神疙瘩啥的，都是古时候李世民打仗时路过后起的名。”何朵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要这么说，平平住的村子叫下脚村，王星家的村子见虎窑，还有我小姨嫁的村子叫王斗，都是秦王打仗时起的名吗”南依好奇地问道。

“是的——吧……”何朵有些迟疑地说道。

“哇！太有意思了！那李世民这么厉害，怎么山上那个庙却破成那样”南依眯着眼睛，望着天边山顶上的残垣断壁说道。

“因为后来没人再去了呗！”何朵哼哼道。

“为啥没人去了”

“因为那是封建迷信！”何朵猜测了一番，然后坚定地说道。

“哦！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爬上去看看那个庙！”南依说道。

何朵看着对面的大山，虽然隔得很远，山顶上默然伫立的几座断墙依然清晰可见。可想而知如果人站在墙壁眼前，那几座墙该是多么巨大。“肯定比自己家住的三层楼还要高吧”何朵心想道。

“朵朵，你说我们以后有机会走出这一道道的大山吗”南依突然有些忧郁地说道。

“能啊！咱们好好上学，考上大学就出去了！”

“可是，我妈不想让我上学。她说女娃娃读那么多书干啥，认识几个字就行。她前段时间一直说，让我上完小学就回家帮她干活。”南依委屈地说道。

何朵一惊，连忙说道：“这咋行你可千万别同意！一定要上学，真的！”

南依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很生气的说‘我学习又不差，凭什么不让我上学’我爸也同意我上学，所以我妈就没再说话。”

“那你就和你爸一条心，让你爸给你撑腰！”何朵严肃地说道。

“嗯！”

无论如何，秦王山山顶的那几段残骸已然成为一代代孩子心中的神话。何朵和南依日复一大门前嬉笑畅聊，从日头悄然滑落，到月亮调皮地爬上头顶，两人始终兴致勃勃，聊得没完没了。

天色早已由亮白转为藏蓝，繁星在夜空中挤着脑袋探头眨眼，看着两个初涉人世的丫头模仿《还珠格格》中拜把子的操作，念念叨叨互相对戏。归去宿舍的途中，何朵会习惯性寻找仙后座、猎户座或者北斗七星，这些是她学习的最早的星座，也是最喜欢的星座。仙后到底是怎样一个集权力威严于一身的女性猎户又过着怎样孤独坚忍的生活那《射雕英雄传》里训练的北斗七星阵，到底和天上的北斗七星有着怎样的关联

山里的天空总是清澈无比，一到夜里，漫天星光笼罩大地。夜空如同一个倒扣的蓝色瓷盘，盘底镶嵌着点点星火，向大地挥洒着无垠光亮。一年中要数夏天的星星更多更密，密集到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就像全世界的神仙都出来纳凉，亦或是赶来参加一场声势浩大的集会。每当月色降临，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条横贯天空的大云条，又宽又长，白白的甚是亮眼，无论何时抬起头来都是最吸引目光的所在。

待到学习了《自然》课之后，何朵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银河，于是就开始每天沿着银河两侧寻找牛郎星和织女星。牛郎星很好找，但是织女星她却一直不敢确认。然而家里家外，学校里外也着实无人有兴趣和她一起辨别。只有南依在的时候，两个人会滔滔不绝地探讨星光的奥秘。

夏天的星星是如此热情，哪怕大半夜外出上个厕所，都能享受到星空不离不弃的陪伴。此时的大地反射着银光，手电筒就成了完全多余的存在。有时候俩人从厕所回来的路上也会心血来潮抬头数星星，然而星星实在是太密集了，根本无从下手。

到了冬天，银河完全消失，只有仙后座和猎户座会分别挂在天空的两边，而且经常在不同时段出现。相比夏天，冬天的夜空要安静遥远很多，仿佛星星们也和人一样回家取暖去了。何朵依然喜欢抬头看天，只要看到猎户座，她就觉得有种莫名的桑沧感，会幻想这名猎人此刻是否看得到自己。

这天正是数九寒天，何朵和南依穿上厚重的棉袄夜里如厕归来，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天空。然而这一刻，俩人都惊呆了。

“看，熊！熊啊！”何朵兴奋地叫道。

“哇，天呐！真的是熊，还是两只！”南依喊道。

洗蓝色夜空里，数不尽的繁星组成了一大一小两只熊的样子，正快速地从头顶擦过。无论是熊的身躯、四肢和脑袋，还是鼻子耳朵眼睛等五官细节，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大熊就像是挨着头顶蹭过去一样，声势浩大却又波澜不惊地划过天空。紧接着是一只小很多的熊，紧紧跟着前面的大熊穿梭而过。前后几分钟的时间，两只熊相继消失。群星的构造没有一颗多余，像士兵一样严守军纪排列有序，把大小熊的形态绘制的惟妙惟肖。

两人张大的嘴巴还没合拢，夜空已经恢复如初。

谁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没有相机和像样的画工记录这一刻。这神奇震撼的画面，连她们自己都觉得太过虚幻，虚幻到无法用语言向他人诉说。两人为能看到这一幕自豪不已，这是专属她们和大小熊之间的秘密。

那一条条连接在天边的山头轮廓，搭建了何朵少时的全部世界。朴实的大山孕育着她善良的天性和对生命的敬仰，为她的童年世界打开了丰富的想象之门。何朵知道，这一切终会过去，所有美好的发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破开天边那条山线，走向更浩瀚的未来。而这片挂在头顶的星月，记录着自己所有的欢笑、眼泪、疑惑和梦想，收藏着她和南依的每一个星语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