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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座位重新调整后,何朵和李天赐的交流远不如从前频繁,这倒给患得患失的她提供了喘息的机会。大多数情况下,何朵的表现还是比较正常的,因此二人的关系并未受到实质的影响。只是李天赐的学习劲头早已不复往日的积极,成绩不断下滑,到初二下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的成绩已经落到了班级中等行列。
临近期末考试,何朵思想上的弦习惯性绷紧,开始了埋头书海、“六亲不认”的学习状态。就这么一股脑投入到学习中,倒也心无旁骛。等她从书海中缓过神的时候,暑假已经不期而至。
期末考试的感觉还算不错,何朵相信这次依然能够迎来理想的成绩。但是看李天赐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情况估计不容乐观。何朵暗暗替他着急,打算放假前找机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规劝他趁着假期恶补一下功课。以他的天资,成绩想要上来并不难,只要别蹉跎时光。
只是在教室里蹲守了一整天,都不见李天赐的踪影。
“明天咱们就要重新分班啦!你说到时候咱俩能不能分到一个班里我好想和你在一起呀,朵朵!”月上柳梢的夜里,南依拉着何朵的手,在宿舍楼前漫不经心地散着步。
为了让莘莘学子们拿到最好的中考成绩,红西中学每年都会把初三学生重新分班:所有优秀学生集中到一个班,叫做重点班,由教师团队重点辅导;其他学生则打乱平分到剩下的几个班里,俗称普通班。
学生之间的高低区别,从班级种类上就进行了清晰的划分,南依自是非常在意。为了能分到重点班,她这一个多月来奋发图强,连和朋友们的玩闹都几乎杜绝。
何朵看南依的紧张样,笑着鼓励道:“放心好了,你肯定去的了!咱俩不是对过答案了吗你的分数肯定排在全校前五十!”
“真的吗真的吗朵朵你不要安慰我、骗我!”南依越发激动了。
“放心好了,肯定会的!”何朵安慰着南依,自己心里却因挂念李天赐而忐忑不安。
第二天,当班主任在教室里挨个宣布每个人的分班结果时,除了何朵,所有人都炸开了锅。对何朵而言,自己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反倒是李天赐,让她心里特别没底。
“李天赐,20分,65班!”老师大声念道。
何朵听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敢相信。她预料到李天赐的考试成绩不会很理想,但也不至于这么低。
“不应该啊!天赐就算再调皮,至少四百分总该有的呀!”何朵焦急不已。
“天赐,你到底在哪里啊怎么还不来学校”
一直到所有人把各自的书本家当都搬到新的教室和宿舍,全部卫生打扫干净,日头西斜,同学们背着行囊陆续离开学校时,何朵都没能等到李天赐的出现。
再不回家,天都要黑了。何朵悻悻地背起馍篮,把拆下来的床单被套和老师提前发的课本及作业一起塞进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学校。等她爬上学校上方的山顶,再次透过暮色下的飞尘回望时,依稀看到一个神似李天赐的身影在校园里闪现了两下。
“天赐!李天赐!”何朵大喊,使劲地挥了挥手。
可是那个身影却没再出现。
“好吧,看来是眼花了。”何朵感慨道。埋头苦学一个多月,视力都不如以前好了。
一回到家中,何朵就开始陀螺般地忙碌了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能够帮父母做很多家务和农活。譬如刚收割回来不久的小麦,需要每天都平摊到房顶上,隔几个小时给它们翻一翻,通过暴晒蒸发掉其中的水份,然后在日落前再次装进袋子里。
小麦需要连续暴晒好几天,才能确保将来储存时不会出芽。
如果天气好,一袋袋的小麦就会被原封不动地放在屋顶,上面遮盖几层厚油布,第二天上午接着倒出来暴晒。如果感觉情况不妙,何朵就要和母亲一起把小麦抬到家里。何胜军也会哆嗦着双手帮忙,虽然他的手脚还不利索,但是力气终究比女儿的大。只要他一出手,何朵就会立刻轻松无比。
也有好多次遇到不期而至的骤雨,何朵便会和爸妈紧锣密鼓地忙碌在房顶,和雨点抢时间赛跑。好在何许夫妇经验丰富,每次判断都非常及时,小麦鲜少受到实质损伤。
晒麦子的事情虽然简单,却非常消耗耐心。小麦装袋前,许娇兰会用簸箕迎风簸上好一会儿,让混在在其中的麦皮随风飘走。何朵还需要把里面的石子等杂物挑拣出来,不然将来打出来的面粉就会有石渣。简单的事情重复做,做几次就容易惹人生厌,何况对何朵这种十几岁的青少年来说,焦躁的性子越发受到挑战。不仅如此,所有工作都要顶着日头去干,几天的劳作下来,何朵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泛着黑光的小麦色。
其次便是一日三餐的帮忙。暑假里农民要把割完麦子的田地犁上几遍,确保小麦的根系被完整地翻出来,再用锄头挨个把土块敲开,让土壤变得松软。许娇兰和丈夫白天在地里忙碌的时候,中餐就会交给女儿操办。犁地的过程相当费力,传统的法子是用牛拉着木犁慢悠悠的在地里来回翻耕,有时候农民也会一左一右帮着家牛一起推犁,这样速度就会快很多。如今半自动的机器普及,有一些家庭已经开始用手推的机动犁翻地。只要机器一开,农民两手推着机器,就可以哒哒哒地在地里来回翻耕,速度比牛要快很多。不过噪音极大,机器工作起来时,里面装的沸水也会蒸得人汗流浃背,何况还是在酷暑的大太阳下。
何许夫妇自然还是用耕牛犁地,牛也是何老爷子喂养的那头。本来何老爷子最早有两头牛,一公一母,前几年生了一只小的以后,母牛因体力下降,生了一场大病便一命呜呼。而长大后的小牛犊脾气极差,动不动就撞人,弄的村民意见很大。何老爷子没法,就把小牛卖了。如今整个何家就剩这一只老公牛,虽然耕地经验丰富,但因年老体衰,干活的效率低了不少。
因此老二何胜利和老三何胜华便借了别人家的机器犁,早早地忙完了自家地里的活。何胜军则等何老爷子用完以后,和妻子一起拉着老牛在地里劳作。
这天何许夫妇早饭后又忙不迭地奔向了地里,何朵则叮呤咣啷在厨房洗碗,连大铁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都没听到。
“朵朵!”一个亲切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何朵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惊喜不已:“姐!你回来啦!”
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姐姐,她的变化太大了。清浅的牛仔裤把两大长腿包裹纤细笔直,既时髦又好看;奶白的旧衬衫掖在裤腰里,干净利落又不落俗套;乌黑的披肩长发松软地搭在肩头,发丛中点缀着一抹浅蓝色的布发箍,整个的亭亭玉立、清新明媚。眼前的女子哪里是自己印象中的姐姐,明明就是个沉鱼落雁的大仙女。
何朵被姐姐的惊耀的一时晃眼,激动之余,连忙给姐姐洗出一个新杯子。
“没事,我自己倒就行。爸和妈呢”何文接过妹妹手中的茶杯。
“到地里去了,刚走没一个小时。你要不要等下去找他们”何朵觉得,姐姐这么神采飞扬貌若天仙的样子,最好第一时间能让爸妈看到,他们铁定和自己一样开心。
何文犹豫了下,说道:“算了吧,我在家等着好了。”
许久没有回家,加上这房子终究不是自家的,何文一时间竟有一丝陌生。她屋里院外来回晃了三四趟,最终决定先把行李安置一下,然后看着家里哪儿能打扫,顺手做些家务。
眼尖的何朵趁奶奶路过门口的时候,告诉了她姐姐归来的消息。何老太太着急去地里干活,也顾不上掉头回来看望孙女,只是高兴地喊了一声,便继续扛着锄头离开。
这还是何胜军出事后,何文第一次回家,何朵自然知道姐姐这一趟的不易。一年多以来,家里几乎没有给过她生活费,姐姐在学校的吃喝用度都靠她自己那点微薄的勤工俭学收入,大头的学费也是申请助学贷款解决的。路途漫漫,今天姐姐能够回来,肯定是攒了很长时间的生活费,个中辛酸可想而知。即便如此,姐姐依然笑靥如花,清朗明媚,这无疑给了何朵极大的鼓励。
何朵收拾完厨房,便回到客厅和姐姐一起边看电视边聊些闲话。何文挂念父亲身体,详细询问妹妹父亲一年多以来的身体变化和现状。只是没过多久,隔壁刘国富家开始吵嚷了起来。姐妹俩懒得关心,继续提高音调聊自己的天。但是不一会儿,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突然传来。
姐妹俩大惊失色,一前一后跑出了院子。
“放开!你放开,啊——”
只见刘月生正拽着一个女人的衣领,野蛮地在地上拖拉。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憨憨大哥——刘冬生的媳妇,慧娟。
慧娟拼命地挣扎着,使劲抠着大铁门的门框,死活不愿离开。脸上早已是血泪模糊,一片狰狞。刘月生哪里容得了她反抗,越发拳打脚踢,抡圆手臂,对着脸雨点般扇了下去。
“你个狗日的,挨炮子的,你不得好死!”慧娟一边哀嚎,一边发疯似地咒骂。下半身因为在地上拖拉导致裤子都掉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红秋裤。
“你妈的,你还敢胡卷人,不给你点颜色,你当老子是吃素的!不要脸的,丢你先人的脸!老子不理你,你当老子是瞎子吗!”刘月生越发下手狠辣。
眼见着慧娟体力不支,刘月生干脆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把人径直拖向门口不远处的轿车。
“爸,爸救我!爸!”慧娟声嘶力竭地喊着。
此时几乎全村人都已经聚集了过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回真是让所有人大开眼界了。
很快慧娟便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了,只剩下呜呜嚎哭的份儿。刘月生和另外两个男人胡乱把她扔上了轿车,转头对看热闹的人群说:“都回去,谁也不要给我胡说!”然后怒冲冲地坐进车里,油门一踩,轰的两声,车子便冲在飞尘里,扬长而去。
看热闹的队伍已经排到了村口,等车子在远处拐个弯消失不见后,人群才不甘心地慢慢散去。顺着人流散去的方向,何文何朵看到了正匆匆奔回家里的父母。
长这么大,何朵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骇人的画面,对慧娟的同情大大盖过了最初的好奇,一边跟着父母往屋里走,一边愤愤地说道:“光天化日下就这么公然打人,还是打女人,也太没王法了,就没人管管吗”
“哎呀,你这女子,宁宁儿的!”许娇兰和丈夫迅速异口同声地制止了女儿的牢骚。
“你看你这嘴,啥时候都这么快,小心祸从口出!”何文也连忙喝止道。
虽然何许夫妇反对女儿们打听别人家的八卦,他二人却早已耐不住性子。难得大女儿回来,许娇兰硬着头皮操办了一桌过得去的饭菜,吃完后把厨房留给两个女儿收拾,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去其他老姐妹家打探消息了。妻子走后不久,何胜军也拖着晃悠悠的步子离开。一直到傍晚时分,夫妻俩才带着各自的消息相继归来。
农忙时节,何老爷子和老伴经常帮着三个儿子在地里忙活,偶尔回家晚了来不及做饭,便会在儿子家里用餐。这天老两口上午帮大儿子何胜军敲地里的土块,下午又都在刘国富家,没来得及做饭,晚上便一起在何胜军家用餐。一家人刚坐齐整,许娇兰就迫不及待地问公公:“怎么样了”
“这回是回不来了。”何老爷子长叹一声,悠悠地说道。
刘国富家发生这么大的事,虽然全村人都好奇的瘙痒难耐,但只有极个别关系好的人才能正大光明地踏进刘家大院。何老爷子是刘国富表哥,老两口自然说得上话。因此整个一下午时间里,何老爷子和何老太太都在刘国富家帮忙安慰说和。
“唉,啧啧,妈走了,她家娃以后可咋办”许娇兰叹道。
“月生帮着他哥一起养了么!他家还愁养不了一个小娃啊!”何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唏哩咕噜喝了一大口米汤。那嘟起的老嘴巴对着碗口大力一吸,紧接着“咕”的一声吞入肚中,这一番响亮豪放的吃饭动作,看的何朵既震惊又想笑。
何老太太继续自顾自说道:“在还是不在,娃都是他家亲娃,他奶奶会管的。”
“唉,作孽么!”何老爷子感慨道。
“这不是违法的吗”何朵听的云里雾里,好奇地问道。
“你这女子,不懂别瞎说。”一直不说话的何胜军烦躁地怼了一下女儿。
何朵默然,虽然还是没听明白咋回事,但也不好多说,只得埋头吃饭,由着大人们东一道一西一道地瞎扯。下午看到的惨烈画面久久萦绕心头,回想起刘月生骂慧娟婶的话,她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么多人打一个女人,家里的其他人却都不出来劝解。刘国富虽然残废,但是他平日里经常自己推着轮椅到大门口晒太阳,像今天这种场面,他更应该及时出现才对,却始终未见踪影。还有刘国富老婆、慧婶的丈夫,全都窝在家里闭门不出,放任这么多人折辱慧娟婶子。这只有一种情况,就是慧娟婶犯了人妻不该犯的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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