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5:cave(窟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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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乌云密布,十分昏暗,与适才的晚霞暖意相径,早已不同。阴雨被流窜的风席卷,犹如女人撩开垂在眼前的刘海,水珠由疏到密打在窗玻璃上,耳边开始传来淅淅沥沥的噪响。
我和迪姐走进小卧房的那一刻,这场雨已开始降下,当然,我俩是不知它与酒店洪水联系在一起。当推开门后,我不仅失声惊叫,手指着大屋说不出话来。这是因为,眼前的情景,正是噩梦中的扭打现场,床头柜被踢翻,乳白小门被撞歪。我曾与一个高到离谱的怪物般女人在这里角斗,然后被其狠狠抛摔出去。甚至木地板上,仍残留着她嘴里滴出的秽物。
而再望向床榻,更是不堪入目。不论是方枕上,还是被单上,都是一坨坨厚结发硬的黑色污垢,更有件被丢弃在角落里的牙黄色麻布睡衣,下摆部分几乎全被它们阗满。
难道这是进入了最初的梦境里我快步走到床的另一侧,很快在麻布间翻到那只古典香水瓶,果不出所料。
自从被拖入幻日后,所有经历都会在进入下一轮魔魇后忘得一干二净,因此我们只得依靠蛛丝马迹来拼凑线索。而这个最初之梦,或许是个起点也是终结。迪姐让我暂时先放一边,仔细查看,又发现了另外一组水笔印,不知为何它们被水化开了,显得模糊不清,抄录下来后,大致是这么几句话:
“毒药,门内生出黑色礁石,出现了山和山谷瀑布,杂质的本身是蓝色的,毫无妖法的痕迹,倒垂,受教育问题,紫青色碎脚步。”
我俩将周身上下查找了个遍,确认再无遗漏,抓起便签研究起来。
“看来,在前几轮里我们曾走过更远的地方,记录中的东西一件都没出现过。那时的我们觉得有必要,才特地写在身上,但不知为何仍旧死了,所以再度被传送回这间大屋里。”她边说边来到窗下捡起那件黄麻睡衣,凑近鼻子嗅了嗅,同时皱起眉头,道:“这是呕吐物,还有很多掉发,你见到的那个梦中女人身子很虚弱”
“她脚步蹒跚,嘴里淌着唾涎混合着各种秽物,远远看像吐着长舌,煞是吓人。此人神志不清,歪着脖子,显得头重脚轻。总之状态极差,但揍扁我仍是绰绰有余。”
“从这些特征看,她多半是被人下毒了,”迪姐环顾四周,忽然手指滚倒在地的玻璃水杯道:“在那里,瞧见没有小半滩水渍和一些药丸。也许这个人有严重失眠,所以睡前会吞安定,感到不适起床打算上盥洗室呕吐,结果撞上了偷摸进来的你。”
线索中的毒药,或许就是指这个。通过对水渍的调查,迪姐认为那是铊中毒,水里被人灌注了无色无味的毒药酸钠,导致此人极度难受,坐在床上时就开始剧烈呕吐。因此,我原以为她是听见响动误会家里进了贼,纯属误判。这当中折射出一条讯息,那就是在枯槁女人睡下后不久,家里曾来过熟人,趁其不备,偷偷在水杯里投毒。
“由此可见,它早于果核酒店72年的住客失踪,理应是大众旅行社期间发生的事。谁都不知那时的054房究竟供旅客居住呢还是租赁给他人当住所。总之以目前所见,它是套出租房,被那个女人改建成了家,所以侦探的推理是对的,怪事的源头就出在这。”
恰在此时,过程又开始触发,打屋子各处都开始喷涌进水渍,起居室方向也传来有人走动轻咳的响动,整座大楼像冰山沉船般倾斜起来。记录中描述的内容,纷纷如期沓来。
“这些原本我都不曾料到,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面对巨变,我有些慌了神。
“先离开这里再说,你干嘛全听我的好像你才是闯进幻日来救我的那人。”她不合时宜地掩嘴偷笑,推着我走回吸烟间。
“这个嘛,在原本没有倾吐自己秘密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熟悉后我领悟出,你才是可以依托的那个人。”我悲叹一声,说:“倘若这次仍是难逃一死,那么下回再醒来,彼此将不再记得这些。过去我是不太乐意相信这种事,现在自己也领教了。”
“你经历过也是类似的事么”她显得兴致勃勃,好奇地问。
“不,是另一件事,类似于未破解的悬案之类,这也是侦探来找我们合作的原因。”我搓揉着脸,将吕库古阴宅有关小苍兰的内容简略描述了一遍,哀叹道:“她被锁在至今也找不到方式进入的炼狱里,我却根本不认识她,但她在那个鬼地方每天以泪洗面,已经疯了。”
本以为她难以理解,结果迪姐眨巴着眼却讲出与范胖差不多的高深言论。她说:在物质的世界里,我们所接触的,都是有体积,有温度,有重量的东西,所以感官上分前后,有过去、现在、将来的认知;而在非物质的世界里,它们是属于思想意识类的东西,因此就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了。好比说一扇木门,在你还没开启它之前,屋内关着的是任何可能,它处在不断变化中。因此门的背后既可以是过去,也可能是现在,更可能是还未经历的将来。
“你怎会懂此类异端邪说”我不仅狐疑,问:“难道你私下里也好研究”
“很神奇吗其实它们都是基础知识。并不是什么异端邪说,而是通过各种实验得出的结论。当然,也有处在假设阶段,还未得到验证的。有些人爱研究,有些人觉得无聊。而我因工作缘故,平时会接触到各种人,因此利用空余时间充电,以免冷场。”
“因此,你愿意相信我所描述的事而不会觉得我头脑出了什么问题吧”
“当然,某些东西就像基因,在未发生前便已经发生。因遗忘的经历而产生的情绪,被深深烙印在心底。这就像我听你讲出那些话,而产生了无法理解的感慨,哪怕你想引我反感,我也恨不起来。”她指了指过去侦探站立过的位置,道:“还记得戴斯蒙曾调侃我说,多经历几次就什么都不会怕了这句话吗真是不可思议,我感到胆子大了许多。还有刚从你身上抄下的话,受教育问题,起先想不明白,这会儿能理解了,那恰恰就是我现在想说的话。”
“受教育你写在我身上的谁受教育我就是个没学历之人。”我咧嘴一笑,答。
“若能顺利逃出幻日,我想资助你完成学业。你失去了正常成长的机会,因此你觉得我和那个胖子一样,谈这些通俗概念显得很高深,他不过是在卖弄。自学成才这种例子很多,但缺乏高等教育的纪律,会有一种脱缰野马和不受约束的想象力,很容易受到蛊惑,你还很年轻不算太迟。为什么我会忽然心生念头,可能也是发生过同等重要之事,但记忆被抹除了。”她正意味深长地说着,忽然手指脚下,叫道:“别光顾着说话,你看,脚印。”
我顺眼看去,果然在木地板上歪歪扭扭出现了一组淡淡的污垢脚印,理应是枯槁女人踩着呕吐物所留下的。并一路延伸到了起居室的大门前。我抓着铜把手回头看她,迪姐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我这才一把拉开屋门,便立即被眼前所见震慑在当场。
五楼的所有客房大门全都歪倒在地,顺着水势沉沉浮浮,而那些客房内无端冒出嶙峋的黑色山石,就像有人用房屋包住了整片山。我正待拽上她往六楼阶梯去,却被迪姐一把拖住。她指了指身后,示意我去看。那是绕出门后的脚印,往我们背后去了。
由于我对果核五楼烂熟于心,探头出去便本能地朝右侧观望,因此从未留意过身后。然而此刻的楼廊,在原本供人吸烟的气窗位置,多出了一个楼梯间,从屋内离开的枯槁女人,正是扶墙往那头去了。这种细小变化,倒是让对酒店不熟悉的迪姐一眼发现。
“既然所有断头讯息正在纷纷涌现,咱们跟着它走绝不会错。”她反将我手拽起,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也不清楚这种情愫究竟从哪来,但我有想要保护你的冲动,去见证更多的不可能吧。不论你看到什么,都随时记录下来。besson,我俩一定能逢凶化吉。”
走进这条新开辟的走道,果然是个应急火警梯,紫青色脚印在平台前徘徊了几步,便一路蹒跚而下,沿途的墙上满是滴滴答答的呕吐物,可见在当时,那人急于想离开。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选择下楼,洪水都是由下往上蔓腾,下去等于扎进水里。
果不其然,才走完折转梯道,污水已吞没了三楼楼阶,并开始以光速往上攀升。此刻的酒店倾斜成了六十度,活像被水压断而翘起的船尾,随时都会沉入水下。无穷尽的礁石纷纷撞破石墙,如犬牙般倒刺进来,狭窄的楼梯变得越发逼仄,人不得不横过身体才可勉强通过。望着这泓墨绿色的臭水,我不由停下脚步,开始迟疑究竟还要不要继续下。
“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然而我俩已经记录得很详细了,为防万一连身上也都标注齐全,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彷徨。”话音未落,她做出表率,一头扎进水里。
“你先等等。”我还没回过神来,她已消失在污水的另一端。因此我只得咬牙紧追,不曾想下水后立即被呛了一嘴。这些臭水竟然又苦又咸,根本不是哪的管道爆裂,而是海水!
迪姐的身影,在饱含杂质的水中显得越发模糊,只有个大概轮廓。她顺着安全门游曳进了楼层,开始向我频频招手示意向着楼廊潜行,其身姿灵活得就像条美人鱼。而我几乎没真正下海游过,过去到海边只为了贪图口腹,双目早已被刺得又红又痛,几乎难以睁开。见状dixie便快速游了回来,一张嘴吐出许多水泡,见我仍在水中瞎捞,一把拽过腕子,然后把住腰伴我划游。就这样,我俩来到了楼段的客用电梯前。
环顾四周,这究竟是哪印象里我不记得有这种地方。整个视野完全是颠倒的,就像你在海中仰泳。四周的墙壁已被黑色礁岩所替代,并且怪石上生着许多幽蓝色的地衣。唯有身边飘着的各种门板以及报刊支架,在告诉我这里仍是酒店某处。
随着一声清脆铃音,电梯门徐徐打开,这台机器居然在水里也能运行自如,实在叫人匪夷所思。这就是迪姐之前所停着的位置,她在便签上留下壁钟以及只能往下的电梯,可谓是熟门熟路。我几乎是被她推搡着进去,一越过门,竟直愣愣摔在欢迎光临的方毯上。最叫人咋舌的是,这个小小空间里居然很干燥,活像有道无形的薄膜挡住了大水肆虐。
“你难道不会游水幸亏我考完了国际急救员二级执照。”她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板上,开始用力绞着湿漉长发,说:“这股味道,既苦又涩,而且沉渣那么多,必是深海无疑了。”
“那再往下,也许就到海沟深渊了,这样也没问题么另外你如何判断这是深海水”
“因为水流缓慢且波动稳定,温度显得特别低,浅海区的海水透光性强,没有那么多沉淀物。你看这些煤灰状的碎屑,就是深海鱼类排泄后无法溶解的碎渣。”她匆忙应和着,一把握住我想要按键的手,示意由这部电梯自己来决定,将我们载去哪里。
十秒后,门被重新合上,跟着楼层键盘开始疯狂闪烁,就像有个无形的人在乱按,最终停在了b2地下室,开始缓缓运行起来。现实中这部电梯是不存在的,哪怕有也不会下降到地下室,因为那里是储存肉类的冷库和应急火煤发电的设备间。
趁着闲余,她与我说起自己对梦的释解。迪姐认为如果现实是部写实电影,那么梦境就是在这基础上的绘画。梦会在合理的逻辑下将现实修改成另一种高度的艺术,虚拟以及混合进其他元素,所以你会见到特别高的人,夸张的嘴脸,以及毫不掩饰的情绪爆发。种种不合理拼凑在一起,却又让人感觉它有迹可循。而在梦的输导下,显示出其必要合理性。
所以对梦的界定,在于你能够理解,感官上并不过份的一种场景假想,以至于人陷在其中难分真假。有专门的机构对50名自愿者做过详细的临床观察,数据显示出他们会在睡觉时产生心率加快,荷尔蒙分泌以及肾上腺素激增等反应。这代表人身处梦境中是有感触、有情绪的。只是人类对梦的研究仍十分肤浅,往往会与神秘主义混为一谈。
我没她那么有学识且口才也不行,只能歪着脑袋听她闲扯。结果只持续了几分钟,迪姐逐渐变得不镇定起来。电梯始终在匀速下降,并且无穷尽,犹如正在进入某条地底隧道。不仅如此,周边一切都在发生变动,窄小的空间被各种怪礁所替代,脚下地板成了个磨盘,四周飞舞着许多海蛞蝓。
“这也是符合逻辑,并显示出其必要合理性吗”浑身湿透再被阴风吹拂,令我俩打着哆嗦,我颤抖着发紫的嘴唇,揶揄她问:“我们正往海沟去,做好再死一次的准备吧。”
约莫半分钟后,下坠的石盘缓速下来,最终停在一片悬崖的谷底。整个环境显得十分幽暗,令空中飘荡的海蛞蝓变得透亮。这些软体动物顺着空气流动,纷纷往前方不紧不慢移动,活像引路的灯笼。耳畔边不住传来潮汐声,毛毛细雨铺面而来,空气清冽且湿濡,脚下盘着粗大的地衣。一切都显示,此刻我俩正身处某个浸透湿雾的峡谷底下。
“那不是蛞蝓而是海天使,跟紧它们,难以置信,为何它们会浮在空中而且这里是内陆,哪来的海”迪姐指着如獠牙倒刺般的怪礁,要我去看,说:“厚重且发枯的石色,并积满沉淀物,一切都不啻证明它就是海沟的石礁,而且空气中有股辛辣,那是生铁气味。”
眼见发光的海天使越游越远,我开始快步追赶,哪知双腿一蹬,竟如同月面散步,整个人浮上了半空,一下子滑出去七、八米远。她也开始跳跃,与我并肩游弋在半空,这种反物理现象,使得迪姐又有了新观点,她认为峡谷其实是一个高氧化的地幔气泡。
那是怎样的概念简单来说,其实我俩仍在海中,只是这块地方含氮氧多过水的成分,人哪怕不用鳃也能正常呼吸。地泡是因地壳运动而产生的裂缝,其本身就夹藏着大量空气,因此人在这种环境下会产生浮力,随着肢体运动开始像鱼儿般前行。
“这里已存在了上百万年,甚至更悠远。即便万年之后,谁还能记得人这个物种它们是有机生物,按部就班默默无闻,不像新生的人类那样雄心勃勃,仰望星空追求自由,因此,我们也会早于它们而灭亡。”前方的隧道时宽时窄,岩礁上生着许多透明发亮的生物,活像指示路牌散发着荧光。迪姐被周遭环境所震慑,喃喃自语起来:“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包含进最基础的信息库,无尽的分组刺激,衍生出挖掘、植被生长以及各种分工。次序被建立起来了。而我们人类毫无不同,在远古的潮汐中,湮没在生命的温床中起起伏伏。”
“喂,你别将大方向搞混了,咱们是被强行拖拽进这个噩梦的,而不是到此来回溯生物的进化历程,慨叹古老星球的壮丽,别像观光自然博物馆那样闲庭信步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波函数坍缩这个名词”迪姐目不转睛地观测着四周,忽然问道。
量子力学最早的奠基人冯。诺伊曼曾提出一种看法,说人的意志与波函数坍缩有关。物质世界由分子构成,分子又是由原子组成,原子的结构是原子核和电子,而原子核内还有中子和质子。电子在原子核外,但我们无法得知它的实际位置,以及按哪种规律运行,我们只知道它出现在某个位置的概率是多少。而电子一经被人观测,便会立即改变位置,导致波函数坍缩。若我们不去观察,它则会照常运行,就仿佛电子拥有无形的眼,能随时发现自己被监视那样。更通俗些说,那就是人的观测才是影响波函数坍缩的主因,人的意识会与外部世界发生作用力以及反作用力。
但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些难以理解的理论我顺着指引也开始观测起四周,便注意到一个奇怪现象。那就是漫漫前路很不规则,一段犹如是横生出来的洞窟,另一段就是粗犷的原始地貌,好似斑马线那样,时而平整时而凌乱。
各种怪礁的成分是大量的铁和氧化硫,地幔都是由溶解重组的碎岩结构,地球的质心会产生磁场,正负两极为何会在这个鬼地方如此像电流的迴路旋转场,磁层,硫离子以及运行轨迹,好似经过精密设计,充满着人工的气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听你描述下来,充满着人工痕迹抑或是被设计的空间”我不仅一愣,停了脚步。
“是的,我越来越觉得这不会是个单纯的梦,也许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因为梦境不会引导人去思考,你只能随波逐流,按照它的发展而沉浮。”她要我去看周身,不知从何时起,我俩身上布满了幽蓝色的游素,它是一种疏松的流质,成分是尘土,哪怕用手拂去,依旧会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逐渐覆盖住皮肤的肉色。即便是裂开的指甲,从指缝淌出的鲜血,也被它们映得发蓝。我猛地醒悟,054仓库内频繁出现的女鬼,不正是这种颜色吗
“难道你想说,这些奇怪的洞穴,以及酒店变海底的乱象,是由某人召唤出来的就像是英国人克劳利吗”跟随她的循序渐进,我不由想起一个人以及他的黑魔法组织。
这个名字可能许多人并不熟悉,但他在西方几乎是家喻户晓,曾被称为最邪恶的人,他创办了泰勒玛教会以及兄弟教会东方圣殿教。克劳利自称是撒旦的化身,一战结束之后他就成立泰勒玛,正式招收信徒修行黑魔法,在组织快速扩大的同时,也因为各种骇人听闻的仪式而被媒体贴上邪教标签。他认为在宇宙中存在一个更高维度的时空,人如果想要进入这个时空就要跨越坍塌的深渊裂缝,为了不被恶魔吞噬,就必须召唤出远古女神巴巴伦。
那么如何召唤这个女神呢就只有通过一系列的性仪式,在和女伴交娩过程中,老妖会附在她们的身上,因此祭品就被称作“猩红女士”。但这种事要凭运气,通过气味来判断是否成功。世纪初对各种教派十分纵容,东方圣殿教也在这种温床中快速庞大。
“起初我是这么认为的,但观测四周后,我觉得那是比他描述的老妖高深太多的东西所导致。中世纪的拉丁古书中就曾提到有种叫窟蟃的怪物,它只要去到任何场合,就不经意地改变周遭地貌。例如将山谷化作长河,将城镇变成荒漠。而当它离开后,这些地方又会慢慢复原。”迪姐扶着我的肩,问:“你还记不记得侦探提出过一个疑问他在判断盥洗室曾有过一扇窗后,惊异地说,难道人们的记忆集体被删除了这一点,恰恰是窟蟃的能力。”
“所以,曾将054仓库当成住家的那东西,其本身就是条窟蟃但这怎么解释得通你也说它是特别厉害的高深之物,又何故会轻易遭人毒杀”回想片刻,我记起老戴的确说过这句话,但他的观念建立在左右两厢分属不同的楼里,其本身就是种误判。
“这就是继续前行才能知道的真相,你且不管有用没用,全部记录下来再说。”她蹙紧眉头,不再言语,而是招呼加快游速,追赶海天使们往一处更光亮的辽阔洞窟而去。
我翻阅着便签,见上面已有一些原本看不懂的记录,例如杂质本身便是蓝色,出现了山等字样,便逐步归拢。思绪还未理完,我就撞上停下的迪姐。抬头一瞧,此刻的我俩,正站在险峻的大山之前,一道气势如虹的瀑布从高处飞流直下。
至此,所有写在身上各处的断头讯息,全部显露无疑,我们曾不止一次到过这个地方。
这座山非常陡峭,测量下来高度是二百米,好在地上盘着层层叠叠的蘑菇石,犹如开凿而出的山路,一直延绵下到山的根部石窟,在洞的前端,有个虚无缥缈的气团,随着冷风而摇曳,显得异常妖娆。而视野中的光亮,正是打这株东西上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甚至能看清光束的流向,显得无比神圣。至于它是什么,唯有下去才能知分晓。
海床是大陆架之一,因此拥有陆地的各种地貌,同样会有高山、峡谷以及盆地。当海水流经此地,就会形成涡流,外加磁场异常的缘故,因此总能造成海难。哪怕是空中掠过的客机,往往也会无端地被吸进去,百慕大魔鬼三角区正是这个原因。
夏洛特位于内陆,理应与海毫无干系,市内倒是有修筑的人工湖泊,但都是淡水水道。难道说,有一条地底的暗流,联通着大西洋这种叫窟蟃的东西,究竟是传说还是确有其物
我因思索这些疑问而被分化了精力,以至于翻山越岭显得并不很累,但依旧脚下磕磕碰碰。迪姐看来是名户外运动爱好者,脚步轻盈瞬间将我抛在脑后,显得神清气爽充满好奇。沿途瀑布激出的水沫打在脸上,空气变得更加清冽。这种感触,好像只有在少年时期才会有。那时的我,喜爱夜晚躺在草坪上,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耳边满是各种虫鸣、青草微香以及静谧的白噪音。但当成人后,所有敏锐视听以及嗅觉,也跟着一起消失,再难寻觅。
“这难道是珊瑚礁不,为何珊瑚上会长有各式各样藤壶般的石灰垢”走得近了,那株东西的外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它是一座高达三米,形同枯树般的碳酸钙化物,通体洁白并生着许多青紫色脉络,犹如人的神经。而在怪树四周,也堆积着同样的沉淀石礁,那口深不可测的洞窟,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烧熔,而往外扩散出来,显得无比怪异且扭曲。
光是这些仍不足为奇,最怪的就是这株东西上,活像果实般结出了首饰,被山风吹拂,向着四面八方飘荡。而之前见到的光束,就是这些细软诞生出来,在我们头顶盘旋显示着它的流动。我活了那么大,还从未见过珊瑚能生出金银、青金石和蓝宝石的。
女人天生就对闪闪发亮的珠宝有种无法压抑的贪婪,迪姐见它们煞是精巧忍不住就想抚摸。被我一把揪住喝令不得轻动,并要她远离怪树,此物实在不祥。这是因为,她没有看清054那只女鬼,我却多次瞥见,此人身上正是穿戴着它们。
“既然你不让我碰,为何自己却站在原地想窃为己有吗我没打算要将它们摘走。”被败了兴致的迪姐蹲坐在不远处,嗔怒地瞪着我,问:“你究竟在看什么”
“我在看的,是这些金箔上的镂刻。”我挥手示意她上前,指着饰品,说:“还记得胖子吗他曾顺走过一本书,书上都是细如发丝的划痕,线条排列规整,是种未知文字。而这些金银上,也有它们。你心灵手巧,不妨将字团抄录下来,就写在我背上好了。”
“你确定它是某种文字而不是花纹吗被风吹得乱晃看都看不清。”她依旧很恼怒,丝毫不肯配合。当漫不经心地掀开t恤后,忽而又惊叫起来:“诶你背上早被人写下过这些线条,为何起初没有显现这种笔触,难道是我”
我扭头扫了一眼,果然自己背上有笔迹,并且墨印未干,活像刚写下的。这却是奇了,怎会发生这种事既然起初它无法显露,那还得写在便签背后,这页破纸能保存下记录。她不耐烦地接过本子,一边唠叨一边书写,大抵是在说,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将它们摘下打包带走岂不是更省事我被唠叨得难以思考,只得应允她,但得是离开前。
趁着她在抄录,我往石窟那头走去。起初在悬崖上,我似乎望见洞内散发出光芒,可到了近处再辩,里头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难道是因为发光怪树的影响,或是角度的缘故,让视野出了问题随着逐渐靠近,我越发觉出这个石窟很古怪,它看着不像是礁石自然生成的,而更像是某种菌衣,一层摞着一层,只是因干透而变得坚硬。伸手去掏,立即掰断一片,端在手中细看,果真是灵芝般的真菌孢子。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虚无缥缈的“沙沙”声,同时迪姐的惊叫也响了起来。
“besson,你快来,刚才我忙着抄写,哪知一抬头,这颗珊瑚树上竟又生出许多金银首饰和镂衣来。”她瞪着惊慌失措的丽眼,指着树杈嘴角哆嗦,道:“难道人工打造的饰品也能像果实那样,可以被结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此刻的珊瑚树上,果然荡漾起更多的挂件和金箔,被山风吹拂,相互撞击,发出种种悦耳的脆音。不仅如此,更多的金银薄片像花骨朵儿在各处绽放。仅仅只是几分钟,已将这颗树压得沉甸甸的。迪姐一一细数并判断下来,所有的贵金属和宝石,拼凑在一起,应该是件完整的羽衣,只是不知何故被人分拆开,并逐次叠加,一点点从树上生长出来。
“你说这会不会是某种目障其实早就生在树上,而因我们误碰了什么,这才显露踪迹你不是想将它们打包带走吗也罢,这件危险之事我来做。”我一把扯破t恤,将它平铺在脚下,抡着胳臂打算爬树采摘。这样东一片西一条的,实在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
“诶besson,是我眼花了还是起初没有注意石窟前怎么会有浆果”站在身后的迪姐正叉着腰,望着云雾弥漫的洞口惊叹道:“刚才坐着我没发现,你见到了吗”
听着这些怪话,我走到跟前,拨开湿雾去瞧,果然如她所言,在原本菌衣的石灰质上,出现了一簇簇鲜艳欲滴的幽蓝浆果,这些东西甚至在几十秒前,还压根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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