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9:gold step 金色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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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这条排污水的沟渠,我们于五分钟后曲曲折折游进一段铁栅门,顺利进入了这座孤零零的小公馆地底。环顾四周,这是某个水洞的一部分,天然的石礁中央被修出个六边形淤泥池子,并连接着一道往上攀升的规整石阶。
按leeann的说法,这里是早期金色阶梯聚会的秘密场所,曾经是撒丁埃欧雷人停泊渔船的一个岛礁。它建立的时代甚至早于三大宗教,行事低调神秘,既不宣扬教义又不广收教众,因此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不被外界所知晓。也因它的这种性质,因此无人干涉。
在金色阶梯的观念里,人应该顺应自然赋予,以意识进行互通,并接受一种最单纯的生活方式。同时认为人类出现语言与货币是走了歧路,繁华只是一瞬,将注定走向迷惘。他们是肯定创世论这一观念的,但不称造物主,而叫歌提亚,是一团由各种意识聚集,体积大到难以想象的光团。
各种主流宗教里,常带有原罪一说,是劝导世人行善积德,对稳定社会牢固统治权力起到重要作用的。而金色阶梯的教义里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有灵魂进阶说,也就是当今我们熟知的升维观念。歌提亚释放出所有的灵体,是需要从它们的意识里汲取营养,所以只有不断体验到新感官才可能被进阶。这么说或许较难理解,不如由人来做个比喻。
好比说一个困苦很久的农夫,某天忽然继承了一大笔丰厚遗产,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新生活,将令他眼界一下子提升,自然新感官就被歌提亚分享走了;而一个老实本分的家伙,某天忽然杀了人,将体会到素未有过的感官,这也是意识层面上的进化。那么,构筑我们当今社会的一切道德基石,都与这种观念激烈抵触,善者无好报,杀戮没有天诛,自然因果报应也不存在,人可以肆意妄为,大搞破坏,全都可称作体验新感官,因此被归入了邪教。
而他们得到长足发展是进入了蒸汽时代以后,人们纷纷将注意力由宗教转向科学,开始变得对古老传说兴致勃勃。金色阶梯认为最早期的人类原本通行同种意识,而在其后产生了矛盾,走出山洞的野人们开始形成聚落,逐渐发展文明并开始向国家概念过渡,为了形成凝聚力就出现了语言,因此造成种种隔阂。这与旧约故事很接近,上苍见人类很团结,就赋予了语言这个功能,从此后,大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而逐渐形成了种族。
我想若是马洛在此,或许会很认同他们的观念,毕竟他是个宣扬世界大同的白左。
而货币的产生,在金色阶梯眼中是最大的错误。金钱将造成人生而不平等,阶级对立,以及滋养出罪恶,开始出现功利、贪婪以及掠夺。那是与他们推崇的意识世界背道而驰的。所以,人要是想再次沦世提升自己的进阶,就要放弃俗世,斩断小格局。这种清流观念被大力推崇,故而获得了大批的追随者。
这就是leeann禁止我在会场用返金线索检她的原因,金色阶梯高等会员全都懂这一套,我与她那点一知半解,简直是在别人家门口班门弄斧。
从水洞出来,她拖着我在一段损毁的水渠前冲去全身泥污,然后打手提箱取来两套雨衣般的行头,抖干水珠后开始向着上盘进发。就这样熟门熟路地闯入一个储备煤炭的库室,在停留期间大致向我简略描述了他们的由来。
“现在可以正常对话了吧所以这就像个隔音间”我瞥了眼沾满煤灰的陋室,问:“起先我就觉得不对劲,你怎会那么熟悉这个鬼地方是不是多次到过此地”
“这就是被封存的另一部分。”她指了指自己脑袋,说因为自身的不完整,一半脑子被封存在阿辽琉,所以问也白问。此外,她也没义务让我过多了解她。
“那样做岂不是很不灵便再者说,这个阿辽硫又是个什么鬼地方”我打隔水袋里掏出蓝高卢,提给她一支,问:“好比这次你的接头人被杀掉,是不是现在傻眼了”
“别忘了你就是那名凶手,或策划这起谋杀的人,居然还有脸嘲讽起我来。”
这套模式是黑水仙们行动前的标准仪式,为的就是防备中途有人叛变或被捕,将情报泄露出去。只有当主事的俩人协同完成才可变得完整。如若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按常理就必须立即中止,返回他们的一个安全屋做重新配对,再度商订计划。至于阿辽硫,是一个无处可寻的口袋空间,对世人而言不存在,类似于歌提亚那种意识的交汇点,是虚无的。
而这次他们的人没喊停冒进,是获悉凶手自己出了问题,让一名骁鸷钻了空子。寄魂与串魂虽只差一个字,但含义却天壤地别。possede(串魂)是被邪灵操控,神经元产生弥乱,非杀了对方才能罢手,是毫无自我意识的;l’deaison(寄魂)是被人操控形同傀儡,有自我意识的。更巧合的是,后者竟然是前者的亲子,目标竟与他们出奇得一致。
所以,对方开出条件,我必须协助眼前这名黑水仙盗取伏琳沙,他们就不会对玛德兰进行制裁,权当没发生过。若是拒绝,就算他们拿马德兰没辙,也将跨越悠长的二十多年岁月后,在现实中找到兰开斯特们,要我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我忽然就领悟了之前dixie所提及的一则谈话,九频道的采访车中途改道,是因有人预先同新闻直播间负责人通了电话,起初我还以为是暗世界所为,没准真正的监视者是他们!
“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就像你说的套环,一环连着一环。我闯进魔魇就是为了助你成功,再多居心没有了。完不成我就将与女主播,永远被困在公寓瀑布底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一把掐灭烟,冲她扬了扬手,问:“接着要怎么做你尽管吩咐好了。”
“先别急,咱们在这里稍作停留,等金色阶梯的人全部登船离开,附近闲杂人等清干净后,再考虑怎么走。”她手指着一个方向,接过我的烟,点燃抽了起来。
登船我不由惶然,那艘奇美拉号我记得适才出来前就已不见了踪影,按说早就载着老艾父母返港了,这伙邪教份子哪还有其他船办什么秘密仪式不能在自己地盘解决,还非得出海巡游这里不全是他们自己人吗女人依旧以阿辽硫被封存的借口做推脱,不予理睬。
见自己一时半会也离不开,我只得四处踱步打发时间,扭过脸时,正巧与她四目相对,不由想到了一个解乏的话题,问:“依你之见,马德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她不由愣了愣,掩嘴偷笑说:“你要我看着玛德兰的脸而来评论玛德兰,实在有些别扭。”
“我也觉得这么问很古怪,虽说是这个人的儿子,但我却丝毫不了解他。每个人从小都对自己的父亲有定义。男孩的话,希望他是广受欢迎的英雄;若是女孩,则希望他是顾家并总能带给自己惊喜的人,在我看来,他两者都不是。”我耸了耸肩,笑了:“我看得出,你对他有好感,那么,总不可能是长相吧他在这点上没优势,比我的原貌差多了。”
“你这么评价自己的老爸好吧,我喜欢他,这点无法否认。所以为了他的安全与未来,你要全力以赴。不过,你为什么忽然想到问这个”她拨弄着脖颈项链,显得十分不解。
“是这样,现在是十点不到,换句话说,再过十六个小时,他将与我老妈,因一台抽粪车意外爆炸,而真正相识并牵手。”我搓揉着脸,贴着她坐下,苦笑道:“其实我也并不需要答案,每个人都懂恋爱的感觉。只是在我的印象里,已记不清老妈年轻时的模样。而我听说陷入爱河的女人,展露的微笑是最动容也是最接近的,所以想看看那会是什么表情。”
“我时常在俱乐部里见到他,玛德兰很安静,不与人交往,喜爱独自坐在角落里读报,其实也并不怎么熟悉。唯一的交集,就是那一晚的倾谈。”女人仰起脸,陷入对往昔的追忆。
当见到这个人从旧建筑里推开门,径直走来并默默坐下,leeann抱着酒瓶开始歇斯底里,希望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醉酒女人,绕远走开;而同时,又希望这个人能停留。带着这种矛盾心理,她对自己说:这家伙只是出于无聊才坐了下来,谁会在乎别人的猫,无非是抽几支烟然后打着哈欠回房睡下,带着偷窥别人的满足,而进入梦乡罢了。
年幼时的leeann,比起同龄小孩显得更残忍,她喜爱找来绑绳牢牢捆住小猫四肢,然后包进手绢朝空中掷去,看着它们被活活摔死。有一次她像以往作恶后,离开时瞧见一只瘦弱母猫跑来叼住自己幼崽带去地下室。母猫一整夜都在舔舐,结果到了第二天,奄奄一息的小猫活了过来,这件事令她感到很神奇,从此后,便对生命有了敬畏之心。
玛德兰说他素来不认同世恶论这种观点,有些人儿时霸道嚣张,长大后却循规蹈矩;有些人怯弱胆小,成人后却满面横肉。因此环境造就人,更多的是自己有顿悟,必然会在其中发生几件足以改变自己的事。他曾养过狗,病死后就随便刨坑埋了,连盛放遗体的木箱也没准备。当办完这些,他再也没进过这片树林。
有人喜爱拍摄录像,又是大搞告别仪式又是呼天抢地,在他看来全无必要,宠物的话在生前你待它好,比什么都强。至于死亡是必然会来到的,事后做再多也是枉然。在那之后,他再也没养过猫狗,只是不想遗忘曾经伴随自己的它。
leeaann觉得,这个男人看似在安慰自己,更多是自我独白,他没有顺应别人的习惯,而带出了自己的观点。俩人由这些探讨起其他,一时忘了时间的存在,待到烟盒空空,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也许是那种静谧,也许是黎明时独有的薄光瑰色,令一切都显得很奇幻。再度回想,已变得遥不可及,而成了永恒的回忆。
从此后,她对玛德兰逐渐产生爱慕,几周后这个人失踪了,其间又发生过什么在女人被封存的另一半大脑里,因此成了个谜,所以我出现在邮轮上,才会让她那么喜出望外。
“在刚才谈话时,我在你的心窍里搜寻答案,但什么都没有,看来你确实如自己所说,对他一无所知。”她抓起块煤渣,端在手中把玩,问:“若你像自己形容的那样是个普通人,又怎会知道窟蟃这种东西是从暗世界某人嘴里听来的吧”
“不,那是我与新闻主播寻找出路时,听她随口提起的。”我又提给她一支烟,问:“所以,果真有那种东西你觉得蚌壳精公主,就是你们在追查的呕吐女人前身吗”
“那完完全全就是不同的生物,我不由很想看看,你那个无比重要的人在说这些时,脸上严肃的表情有多么可笑。”她伸手接过后,笑道:“果然,那种姿容秀丽的小女孩,都是脑袋空空,别人随便灌输她什么,就当成宇宙真理。以讹传讹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也好。”
“你们当真去确认她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我已见过模样了。不过你放心,她只是一段插曲,梦醒后就会被遗忘,因此也没人会拿她来要挟你什么。”她冲我一摆手,说:“好了,现在你详详细细将那场雨夜奇闻描述给我知道。她可不是窟蟃那么低等的东西,而是只山狩。”
于是,我便将自己的第一场遭遇,事无巨细告知了她,期间问她两者区别,才知道底细。
所谓窟蟃,不具有人形,是完全的动物本性,并且只能活短短十来年;而女人口中的新名词—山狩,原本也是野兽,但通过沦世可以逐渐化为人类,寿命极长,而且灵魂不灭,生生息息。窟蟃在遇到危险时,能改变环境以便逃窜,一旦遁去,四周才会慢慢恢复原状。而山狩更高一筹,它能决定是否要还原物质本身,还能将与此有关之人的记忆,全部抹除。凭借这两点,史上从未有人能追查到它,捕获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老戴的担忧,以及迪姐的揣测,都不是无稽之谈。原本将054当巢穴居住的呕吐女人,或许是只山狩,她既可能在今天之前或是今天之后遭到围猎,从而抹除扭曲了记忆,以至于造成72年的事变成74年都迟迟未发生。
这种东西在被袭击身亡后,会留下一件遗蜕,而收藏在小公馆三楼某处的伏琳沙,便是那种东西。这就是追兵们为何要潜伏进翡翠之华的雾龙牙岛,夺取它的原因。只有带着伏琳沙,才能揭破被山狩掩盖的痕迹,从而找到真身。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炮响,随后,某种类似巨大生物的呼吸声。沉闷地盘旋在头顶。猝不及防下,我被惊到烟蒂滑落到裤头上,女人慌忙踩熄,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我,说时机已成熟,咱俩现在该去办正事了。
“有什么需要说明的我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想你是轻车熟驾,出入别人的机关重地如家中闲逛,我却毫无概念,便一把拖住她,神色慌张地问。
“不是对你提过了吗出了这道门,绝对不能打返金线的主意,甚至连念头都不能有。”她不耐烦地拿手指划了个圈,说:“如果实在有必要,仍旧回到这里再说。”
“那要怎么交流分工”我将手一背,问:“另外你知道东西在三楼哪里”
“用嘴,用书写,总之你想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地方在哪拜你老爸玛德兰所赐,本应该由你来告诉我。”她捣了我一拳,叹道:“正因你是这个人的儿子,我不会让你出事。”
我点点头,拿起手提箱,尾随着她开始迈入茫茫黑暗。这座公馆面积不大,大致是过去吕库古阴宅地面上的一座宅子,我想哪怕又聋又瞎,理应也不难找。
我俩沿着石阶缓行,当顶开最后一扇黑铁栅门,便从某间屋子的壁炉内爬将出来。这座建筑到处都能见到莲花图案,它曾出现在兽皮记书的末页,是翡翠之华独有的家徽。言下之意,公馆便是他的私宅,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老吕库古军师,或许就住在这里。
从小屋出去,是一条冗长的走廊,两端摆着几十尊在奇美拉号上见过的神像,神态各异,怒目圆睁,那打磨光滑的眼珠子映射着烛光,仿佛活物一般。我走在其下,总有一种被人盯梢的难堪,时不时仰头提防。leeann却显得气定神闲,看都不看它们一眼,并说这种雕像叫做尸脊之神,据说是金色阶梯创立之初的某位圣人坐像。他们选用特殊木料镂刻成骷髅骨架,然后送去某座密林里埋入土下,十多年后会自己长成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最终砍伐下来海运至此,摆在当堂当装饰品,这座公馆里到处都是。
尽管她说得轻巧,我总感到心头不适,身为大盗走在别人厅堂里,本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谨慎才是。可这个女人却叼着烟,纤细手指划拉着护墙板,生怕动静搞得不够大,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令人不仅恍然。比较起来,我这个协同犯显得更缩手缩脚,不断低声提醒她别太过份,做贼要有做贼的范儿,敢情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你究竟懂不懂规矩老子可是做惯偷儿的,似你这般毛手毛脚,很快咱俩就会落网。”
见她不听劝,我只得窜上前去开路,任她远远落在身后。万一有什么值班安保经过,也可拖住她紧急回避。像这般粗心大意,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会罩着我,根本是痴人说梦。
就这样我在两列张牙舞爪的群雕中穿梭,终于走出这条逼仄的廊道,眼前开始变得通明起来。侧身挤出门踏上走道,眼前又是黑沉沉一坨,险些砸破脑袋。我刚抬腿打算给这木疙瘩来上几脚,定睛一看不由浑身哆嗦,忙潜身缩回昏暗之中,连滚带爬地逃将回去。
“改道吧,前面走不通,正有个五大三粗的警卫堵着门。”我朝女人一摊手,说。
“安保是没有权限进入公馆的,莫不是你眼花了吧”leeann停下脚步,狐疑片刻一把推开我,大踏步朝着楼廊走去。
“诶我说你个笨女人,这种事我怎会拿来开玩笑这会要了身家性命的,你给我站住!”见她咋咋呼呼而去,我急出一脑门子冷汗,心头暗暗叫苦。完了,这家伙我行我素惯了,自以为道行高深,如此高调注定办不成任何事,看来我得做好重来一遍的准备。
我起身追上脚步,见女人正停在这名安保身后东张西望,一脸的困惑。她冲着我埋怨,问哪来的警卫怎么她就没瞧见是不是我皮痒了寻她开心
“这个,不就是吗”我也感到暗暗吃惊,两个人就在安保身边不到两米的花盆架前斗嘴,结果这人就像死了那般纹丝不动,实在奇诡得很,难道也是尊雕像
“能进这所公馆的,都是高级会员,哪是什么安保。”女人将我一把拖到此人正面,指着他黑西装领口的挂饰,说:“瞧见没有这个像屋梁般的金属图案,就是金色阶梯的标志。他这会儿正在唱颂词,陷在冥想之中,你就算拔刀刺他也没有知觉,这就是登船。”
抬眼去看,西装男果真双眼翻白,仰头向天嘴唇蠕动,嘴里说着不清不楚的怪话,任何反应都没有。我将信将疑去触碰他的手,冰凉刺骨,与会场时出窍的leeann一模一样。
“想拿就拿吧,不过得快点,别站着津津有味地看个不停。”见我捧着壮男的手掌,她误以为我盯上了这家伙钻石戒指,催促道:“他们的登船仪式仅有半小时,耗不起时间哪。”
“喂,你当我什么人怎能随口污人清白咱们出来混也是讲究品格的。”我忿忿不平地瞪了她一眼,将壮男垂在胸前的金表搜刮进口袋,头也不回地昂首阔步而去。
越过此人之后,我与leeann来到了一个像大堂般的圆厅,有架大理石阶梯矗立在正东。四周满是这种身着黑西装领口挂垂饰的人,既有男又有女。不仅如此,连楼梯两端也挤着不少,站位杂乱无序,犹如一个酒会突然被人按下暂停键,全部宾客傻楞在原地那样。
所有人脑袋都呈45度角上抬,嘴里哼唧着模糊不清的呢喃,唱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我活像被投进了上午的议会,被迫去听这种嘈吵,人很快晕头转向。原来在陋室中听闻过的巨大生物呼吸声,正是这种集体吟唱汇聚的和声,我只得捂住耳朵快速穿过圆厅。
leeann也是面露痛苦,急急蹿上石阶,想要躲避这一涛胜过一涛的声贝轰炸。我起初还侧转腾挪,竭力避开横七竖八挡道的人,从他们胳肢窝或胯下爬过,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也开始学着女人粗鲁地将人群推开,来到楼梯的中段。
往上的楼廊各处,也全都站着人,他们或背倚石墙,或贴靠挡栏,各种站姿都有。甚至还有名老妇,双手端着保龄球大小的金球,已是大汗淋漓,却挺得笔直,我光看就觉得遭罪。随着越爬越高,眼前影影绰绰的黑影稀疏下来,耳道这才清净了不少,已然到了三楼。
这个楼廊被设计成一朵打开的莲花,每片花瓣都是对冲的门,粗略数了一遍,约有十几扇之多。如果每间都要入室,平均花费两分钟的话,待到查完别人登船仪式也告结束,想要走脱基本不可能了,更何况有些上着锁。女人见状不禁傻眼,开始咒骂起玛德兰尽不干人事。我问她要过几支发卡撬锁,示意她往另一端去,咱俩各顾一头,也好节省下时间。
leeann人刚走出十来步,便被我从背后扭住,她瞪着一对桃花眼,正感到奇怪,却看我忽然弯下腰来,不由叫骂起来:“你干嘛忙你的去,怎么随便乱翻我的包”
“你是不是随身带着口红”我做了个噤声,冲她点头微笑,道:“别忘了你我曾多次来过这里。你往贴脚线看,那是什么”
女人顺着视线,方才注意到脚下,果然有浅色的唇膏色带,已被人画上箭头,指向其中一道门。伸手打开包,她掏出自己口红,旋开后发现缺了一大截,不仅又惊又喜。
“没准前几次不成功,就是折在时间奇缺上,那可能是我俩不断尝试最终累积起来的。如此看来,也许玛德兰被掉包,兴许是件好事。”
我让她退至一边,拆开发卡开始神情专注地撬起锁来,显得尤为吃力。玛德兰浑身长得最不堪的就是一双手,找寻不到一点我的基因,五指又粗又短。这世上干手艺吃饭的,如钢琴家、赌徒、以及窃贼,依仗的就是手指。它们须得细长灵活,才能事半功倍,干净利落。可换了个人,虽技巧仍在,但硬件不行,开锁变得十分吃力。
我本有意在她面前炫耀一把,也好叫此女见识我的厉害,结果手不争气,足足折腾了五分钟,才耗尽体力撬开这道锁。
“这不能怪我,玛德兰从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哪怕欠别人小店一个钢镚,到家后拿上就会立即赶回去还别人。这么劣等的一双手,仅仅只是比残废好一丁点。”我满面赤红地解释着,想要爬将起来,顿觉后脑勺被一块硬物顶着。侧目去看,那是英格拉姆ac0的枪膛。女人喝令我手放在她能看见的地方,缓缓起身,别耍小动作。
“果然哪,在计较利益得失时,爱情当不得饭吃,所以现在到了兔死狗烹的时候了”我只得按女人要求的将p5卸掉子弹弹匣,乖乖交到她手中,又气又急。
“这么做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想受伤就老实地待在门前。”leeann果然谨慎得很,她夺过发卡往锁芯一旋,确保它无法再被锁上,便推门入室,扭动墙角发条般的开关。一束橙黄色的暖光自头顶射下,照亮了小屋中央的玻璃橱柜。
我终于看清了伏琳沙的原貌,之前在怪树前瞥见,它们已被分拆打碎,成了形态各异大小不等的金箔,其实合在一起,是件铠甲般的纱丽,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女人走上前,挥舞着折叠枪托将罩子砸了个粉碎,随后扫了我一眼,责令将那手提箱踢过去。打开后掏出两段像树杈般的铜棍,小心翼翼地叉住纱丽两端取下,置入其中开始打包。
我暗暗冷笑,心想就你那么业余的手段,也敢来玩要挟。要不是老子天生悲天悯人,早趁你忙碌一脚踢晕你溜之大吉了。但leeann确无背信弃义之心,这点我看得出来。
“发什么呆还不速走”女人将ac0往腰间一挂,提起箱子急急忙忙窜出门,对我打着响指,叫道:“现在按原路折回,先回库室躲几小时,待到零点后再去罗密欧点。”
“再急你也得将纱丽收好,好几片仍荡在箱外,你就不怕中途扯落弄散了”
“你说得对,是该小心些。我没料到伏琳沙那么长,看来箱子准备得小了。”她示意我上前托住尾部,护住那暴露在外的几片金箔,边走边说。
“诶我忽然想起件事来。”正对着我的,恰巧是迪姐过去想采摘的弧形领口,那上面被镂刻着细如发丝的怪文字。若是按女人解释是件死后化出的遗蜕,字又是怎么刻上去的想着,我轻拍她肩头,将这个疑问抛了出来,问:“这会不会是某种封印其功效的密文”
“这个不是你我考虑的事,咱们将它带走就结了。”她也瞥了一眼,叹道:“这种符号叫做丝语,别问我含义是什么,因为天下无人认识,甚至是不是人类创造的都难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种符号,也许翡翠之华能明白含义。我们曾在一处叫不死鸟的山铜矿井找到过小册子,上面全是这种字,而藏它的地点,就是这老头的另一间密室!”
话音未落,我只感到脑袋又被人甩了个闷棍,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待到眼前清朗,见自己正盯着脚旁的手提箱发呆。leeann将枪斜挎在肩上,说你发什么呆,还不速走
这一幕我怎感觉那么熟悉好像之前才发生过,再一扭头,见自己仍在密室之中,连脚都没跨出屋门。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我分明记得她将枪挂在腰间,怎么换成背肩上我慌忙抱起箱子,再度见到几片金箔露在箱外。
“没料到伏琳沙那么长,看来准备箱子时选小了。不过你说得对,是得小心才是。”
这其中肯定出了问题,我活像在会场时那样,一下子忘了时间的存在,迷茫中竟什么都记不得了。再度看向自己的双手,我不由失声惊叫,伸手拽住直往外闯的丽恩。
“按原路折回,去库房躲上一阵,他们绝料不到人仍留在这里,零点后罗密欧点……”女人依旧在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异色,得意洋洋地为自己点了支烟。
“leeann,这太不对劲了,先等等,你来看!”我只得喝住她,高举双手给她仔细过目。至于我为何浑身战栗,是因为不知打何时起,两只手掌被人画了许多道口红印子!
“什么意思”她愣了愣,伸手去掏自己皮包,边翻边说:“唇膏在你兜里,没在我这。”
“傻瓜你还不明白吗你真当人家金色阶梯全是白痴低能咱们中诡道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了也不知又在此死过几回,在那段被删除的时间里,这些口红印子,是我亲手划下的,告知下一个跑来这里的自己,必须要努力记起些什么!”我指着手提箱,焦虑地叫道:“所以,你我哪怕重复来上几百次上千次,结局仍将一样,你依旧会惨死在那只山狩化出的瀑布底下,成为054库房内肆虐的恶灵!我说,咱们就不能放弃干这档子蠢事丽恩,你知道人与人相处交心后自会产生情感,我不愿见你去白白送命!”
“只恐怕,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女人长叹一声,垂下了脑袋。
天空乌云密布,被底下雾龙牙岛璀璨灯火映得一片猩红,雨势渐收,开始下起冰寒雹子来,打在窗玻璃上发出阵阵脆音,却丝毫惊扰不到四周此起彼伏的唱诵祷告。我在门前一把拖住女人,高举双手试图让她明白,这短短几分钟里,整件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蹊跷。
“你可知道我已不再是黑水仙,而成了不漏香,没有退路了。”女人长叹一声,道。
“我当然知道,也就是人饵,被困瀑布底下的女主播,就是我们破幻日时新的不漏香。”我大吃一惊,问:“难道你有亲人被他们控制着”
“我是从拉塔玛地穴被带出来的,没有亲人。成为不漏香,会有两个月时间做选择,别人不会将精力投资在难以契合的人身上。因此我是自愿的。”她不时探头去看底下动静,抬起箱子冲我跺脚,说:“再急也别停留在此,实在想说可以去库房!金色阶梯的登船仪式即将结束,难道你想被他们活捉”
“好吧,换个地方我也可调整下思路。”与女人走回廊道的那一极瞬,我瞧见门板背后赫然写着一行字,不仅倒抽一口寒气,指着它叫道:“不,要走你走,我必须在此将事情原委釐清,总之纱丽到手了,我不在你边上或许更安全。”
这行字的笔迹既不是我也不是她,内容则更加怪诞:72年3月5号,始终还在,h-092,ac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我神游之际屋内出现了第三个人
“这”女人顺着指引望向门板,揉了揉眼惊叹道:“我认得,它是玛德兰的笔迹!”
“什么他的留字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我眯起眼详端,对此不可置否。身为儿子,我几乎没见过自己老爸拿笔,他习惯用打字机写作,家里收纳开支又全是我老妈在记账。回头去看,leeann打怀里又掏出火柴匣正在比对,并向我一摊手,说自己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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