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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殿内,渐渐归于平静,逍遥道人仔细打量不过八九岁模样的净土小和尚,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荐福寺方丈,看来确实有几分本事。净土若是意气用事,互相指责,便落了下乘,越是举重若轻,越是显得玄都观小人之心了。
加之,围观之人皆是妇孺,她们本就虔诚佛法,便是玉真公主都隐隐有怒意,别说这些官妇的心里亦对玄都观心声怨念。
妇人们更相信佛,相信因果,相信缘起,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对于道门所言长生不老,羽化登仙嗤之以鼻,一提起道士除了想起装神弄鬼、算命半仙之外,就是炼丹,若是只炼长生不老丹就算了,更要炼制各种春药,让自家男人精力旺盛,在外面沾花惹草,这哪个妇人会欢喜。
玄都观僻静小屋内,谢玄羽朝两位“娇美人”打了个稽首,轻声道:“贫道谢玄羽,见过二位少侠。”
徐天然抖了抖挂在胸脯的两个圆馒头,问道:“你知道我们二人身份?”
谢玄羽平静道:“不知,但猜到二位应该是从天道天下而来。”
“如此说来,你也是从天道天下而来?”
吴清风敲了一下徐天然的脑袋,摇头道:“青云榜第四,武当小仙人谢玄羽,你小子别给我犯浑,假装不知。”
徐天然自是知道谢玄羽,虽不熟稔,但凭借他过人的记忆,听过了青云榜的排名,名字肯定都会记得。
谢玄羽身着浅黄色布衣道袍,手持扫帚,显然这些日子在玄都观混得不怎么样,但谢玄羽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笑道:“我猜得不错,二位便是名满江湖的吴小剑仙和徐天然。”
徐天然猛然跳起,“为何他就带个剑仙,我好歹也是青云榜魁首,后缀带个刀圣也不足为奇吧。”
谢玄羽轻轻咳嗽了两声,无奈道:“依我之见,恐怕你修为略逊吴清风一筹吧。”
吴清风淡然道:“姓徐的脸皮厚,用不着这般顾虑,直说比我差远了就行。”
徐天然总觉得奇怪,这寡言少语的吴小剑仙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几次三番言语交锋自己都落了下风,原来口舌之争自己都是单方面自己轻松胜之,想起那些日子,甚是怀念。
徐天然看苗头不对,立即调转话题,“小玄子,你的任务是什么?”
谢玄羽一头雾水,怎么这家伙一出口就乱取外号,不过却老老实实回答:“买房。”
徐天然已然心中有数,差点笑出声来,“这半年来也没见你挣钱,如何买房?”
谢玄羽平静道:“我喜清静,半年来在玄都观每日打扫,也很逍遥,至于买房,不急,且看机缘。”
谢玄羽早就将买房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堂堂武当小仙人谢玄羽,哪里会理会买房的俗世,在玄都观的时日与武当相差不大,除了地位卑微了些,所做之事繁杂了些,但谢玄羽毫不在意,拿着扫帚也能当剑,剑术造诣在半年里增进不少,似乎扫地之时有所顿悟。若是再让他扫个几年地,自创个扫地剑法不在话下,也能顺道鼓舞了江湖各个宗门里面地位最卑微的小弟子们,谁说扫地就没出息了。
徐天然嘴角微微抽搐,问道:“你就不想着出去?”
谢玄羽轻声道:“不急,在这里也挺好的,少了师父在耳畔唠唠叨叨,想偷懒就偷懒,日子太舒坦了,不知不觉半年就过去了。”
连吴清风都有些诧异,饶是自己这般冷淡之人都开始想念剑宗,思乡情切,小玄子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摆出一副一辈子都呆在诗香雅静也未尝不可的姿态。
寒暄一番,徐天然对武当小仙人有了几分了解,比起小吴子还要孤僻,估摸着在玄都观也没什么朋友,哪里像自己兄弟好友遍天下,不出二十年,待他们都成了名动一方的大侠,自己可就江湖任我走,秋风任我打。
谢玄羽迷迷糊糊摸了摸脑袋,冷静道:“差点忘了正事,前几日我偶然听见观主谈话,发现一个惊天阴谋。”
徐天然和吴清风同步挑眉,洗耳恭听,奈何谢玄羽是个慢性子,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急死人。
谢玄羽缓缓道来:“普天大醮根本就不是普天大醮,三千六百醮位已经被他们动了手脚,一旦唐王亲自登上九坛奉祀天地诸神,就会将自己变成祭品献祭,继而催动星海血咒,将整座长安城汉人献祭,期望以此得到突破小天地的限制,成为神祗,又能向汉人复仇。”
徐天然和吴清风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毒咒,竟然能将整座城池百姓献祭,长安汉人百万计,届时必是血流成河的凄惨模样,轧荦山疯了吗?
徐天然震惊道:“这是什么咒语?便是魔门咒语也无法献祭百万人吧。”
吴清风惊惧道:“这是魔门禁咒,以一国帝王献祭,可以亡一国之臣民,没想到在天道天下多年未曾现世的星海血咒出现在诗香雅境。我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师父让我们来长安的理由,在长安安居不过是一个幌子,拯救长安的百姓才是真正的目的。”
徐天然眉头紧蹙,“如何才能破坏大阵?”
谢玄羽瞧着女装的徐天然和吴清风,笑道:“我们三人不过是天道天下二品境界修为,便是在这方小天地已是止境武夫,但想要撼动玄都观和轧荦山是痴人说梦。据我观察,玄都观便有两名止境武夫,观主凌霄道人和逍遥道人,而逍遥道人的境界更是诡异,恐怕已经半步突破了小天地的桎梏,隐约摸到了一品境界门槛,在小天地的限制之下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而轧荦山也是止境,加之南衙禁军在手,如何能破坏轧荦山的阴谋?”
忽然,徐天然轻声惊呼:“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吴清风紧握清风剑,谢玄羽从左边袖口里取出一柄符剑,从右边袖口里面取出一柄拂尘,徐天然人间剑虚空浮现,左手紧握,三人严阵以待。
猛然,门口士兵潮水般攻来,徐天然一马当先,一剑递出,将为首的伍长一剑劈成两半,清风剑如秋风扫落叶,转瞬三五名士兵甲胄碎裂,倒地不起。谢玄羽左手拂尘,右手符剑,一拂尘扫倒一个,一符剑刺倒一个,看似动作轻灵,却极为凌厉。
崒干大喊一声:“有刺客。”
五百南衙禁军,清一色胡人,面对三人毫不惧死,潮水般涌来。
徐天然眼见形势不妙,唯有一计,溜。
三人且战且退,虽二人是男扮女装,崒干眼尖,认出了徐天然和吴清风是南宫千白的书童,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道:“南宫将军府门客意图行刺公主,给我拿下。”
徐天然和吴清风心中一惊,为何这名胡人认得自己,难道是一进入玄都观就被轧荦山部下盯上了?
三清殿内,玉真一听见外面的动静,心知不好,但她不:能动身,一旦她离开了,玄都观顶尖高手,包括凌霄道人和逍遥道人也会一同围剿徐天然和吴清风。玉真急中生智,惊道:“护驾。”
凌霄道人和逍遥道人护住三清殿大门,眼见玄都观一名小道和两名男扮女装刺客离去,凌霄道人想要去追,逍遥道人扯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摇头。
金仙焦急地看着玉真,焦急问道:“盈儿,怎么办?他们被发现了。”
玉真美眸望着远去的二人身影,平静道:“既是谪仙人,还怕跑不掉吗?”
金仙紧咬着嘴唇,美眸如水。
净土小和尚双手合十,平静道:“阿弥陀佛。”
忽然,禁军之中有人呼喊道:“北衙禁军统领南宫宏烨谋反,意图行刺公主,破坏普天大醮。”
一时间,三清殿内贵妇人们议论纷纷。
凌霄道人这才知晓逍遥道人的深意,这两人不能死,轧荦山连夜谋划,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他知道南宫将军府必然对玄都观有所动作,那么他们唯有先下手为强,加之满长安城都知道将军府有白瞳怪物,刚好可以将脏水泼在南宫将军府。
唐王沉迷后宫柳贵妃,早已不问朝政,缘何会来亲自主持普天大醮,都是因为柳贵妃在吹耳旁风。柳贵妃将哥哥的话原封不动传到唐王耳里,都说长安城在流传南宫将军府的白瞳怪物,会为祸人间,只有举行普天大醮方能将他彻底灭杀。
普天大醮,本就是阴谋,李甫林和柳国忠想假借普天大醮排除异己,将南宫宏烨连根拔起。而轧荦山却想假借普天大醮,将唐王、文武百官和长安百万百姓悉数献祭。
若轧荦山的计谋得以实施,恐怕被星海血咒抽干了血液的唐王、李甫林和柳国忠做梦也没想到,不过是自己养的一条狗竟然会谋害自己。
徐天然眉头紧锁,他隐隐约约察觉自己千辛万苦谋划的佛道之辩竟然反被轧荦山利用,而成了谋害将军府的罪证。
徐天然、吴清风和谢玄羽铁定主意要走,区区五百禁军如何留得住。一行三人直奔南宫府。
为时已晚,轧荦山已经手持圣谕亲率南衙禁军将南宫府围得如铁桶一般,南宫宏烨心中悲戚,自己忠心为国,结果却处处为王上所猜忌,而轧荦山图谋不轨却能领兵将自己拿下。
轮台楼,南宫宏烨朝柔儿姑娘深深一揖,“将公子带走,越远越好,拿我鱼符可出长安,今生都不要再回了。”
夫人眼眸里满是悲戚之色,大难临门,便是堂堂正三品北衙禁军统领也只能束手就擒,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白儿能够平安。
南宫千白洁白如雪的圣洁眼眸被泪水浸湿,他缓缓跪下给爹娘重重磕头,强忍着眼泪道:“爹娘,孩儿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南宫宏烨一脸平静,轻声道:“白儿,出了长安城好好活着,如今的长安不值得留恋了。”
话音未落,南宫宏烨径直朝大门走去,提着自己的沉重钢刀,骤然驻足,背着身沉声道:“白儿,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长安,得儿如此,为父甚为欣慰。”夫人紧随其后,被泪水迷了眼睛,却头也不回地跟着夫君。
南宫千白痴痴看着双亲离去的背影,竟然眼眶里渗不出一滴眼泪,柔儿见公子失魂落魄的模样,鼻子一酸掩面啜泣道:“公子,走吧,再不走将军和夫人会难过的。”
南宫千百毅然决然钻进密道,若是身陷囹圄除了等死别无他法,他不会苟活,也不会束手就擒。
纵然长安不值得,也有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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